- 普京的國家理念與俄羅斯轉型
- 劉瑩
- 6029字
- 2020-09-25 15:52:46
五、彼得一世的西化改革和俄羅斯啟蒙運動
彼得一世以前的俄羅斯基本上在東正教思想和蒙古統(tǒng)治的影響下發(fā)展自己亞洲成分居多的斯拉夫文化。彼得的西化改革開啟了俄羅斯民族的現(xiàn)代化大幕,傳統(tǒng)民族文化受到了西歐文明的沖擊。自此,俄羅斯不僅走上了民族國家政治發(fā)展的快車道,也融入了世界文明進化的格局之中。俄羅斯傳統(tǒng)政治文化雖然受到了外來文化的影響,新舊因素交雜,但其東方特性依然明顯。西化改革并沒有改變俄羅斯民族傳統(tǒng)的集體主義、專制主義等政治文化特征,反而因為絕對君主制的最終確立和西化大門的打開,使得“第三羅馬”的救世思想逐漸演化為了更為外向型的民族主義和大國沙文主義。
17世紀,俄羅斯文化史上的中世紀結束,俄國文化開始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階段,文化的世俗氣質開始逐漸沖淡宗教的束縛,新的觀念和新的道德、美學標準開始形成。也正是在這個時期,西方文化借由波蘭、波屬烏克蘭和白俄羅斯進入俄國,一直較為封閉的俄國社會開始接觸來自西方的文學和藝術作品,對生活新意和別致風尚的追求還深入到了俄國的宮廷生活中。盡管如此,俄國政治和文化生活中的傳統(tǒng)勢力依舊堅不可摧,以教會為代表的保守階層仇視、抵制一切新生事物,但初露端倪的新氣象足以為彼得一世的改革提供了必要前提。17、18世紀還是俄羅斯民族自我意識經(jīng)歷考驗的時期。經(jīng)歷了絕對君主制的最終確立、宗教分裂、權力缺失和戰(zhàn)爭的俄羅斯亟需尋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繼續(xù)發(fā)展之路,此時與西方的關系問題也變得更加突出,俄國文化如何發(fā)展成為當時民族思想的重要內容。
彼得一世的西化改革是俄羅斯民族國家發(fā)展歷史過程中里程碑式的大事件,也是學界爭議頗多的研究課題。能夠肯定的是,彼得改革的初衷就是為了強國,趕超西方發(fā)達國家。他清醒地意識到解決國家地緣政治問題的重要性,為爭取出海口就要進行戰(zhàn)爭,要取得霸權就要加強軍隊建設。為了實現(xiàn)這個戰(zhàn)略目標,彼得領導國家大力發(fā)展經(jīng)濟,由國家扶持發(fā)展大型工業(yè),同時實現(xiàn)軍事力量現(xiàn)代化。彼得時期還提出了貴族必須為國家服務的要求,官階制度更為完善,效仿歐洲建立的新的行政區(qū)劃、國家機構和司法體制保證了政令實施的暢通,將教權完全置于政權控制之下也體現(xiàn)了君主權威的排他性。但是,彼得改革的目標只限于強國,并未進步到富民的地步,國家的強大是以加強剝削、壓迫人民的專制制度為保障條件的,因而也就注定了它的反動性和不徹底性。另外,無論是對東正教教會,還是針對文化教育領域進行的改革,命令的執(zhí)行者都是世俗國家,目的都是為了加強政權的精神統(tǒng)治力量。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彼得將俄羅斯人寄托精神世界的教會置于世俗政權統(tǒng)治之下,就是將人們對天國的精神寄予轉移到了直接面對的君主政權上,以此加強君主的威嚴和國家的權重。
彼得于1721年加冕成為皇帝,俄羅斯成為絕對君主制的帝國。通過西化改革,彼得不僅成功地將俄羅斯發(fā)展成歐洲強國,還使俄國迅速擺脫了愚昧、落后的文化面貌,西漸的風氣改變的不僅僅是貴族上層,俄羅斯普通百姓的生活也因為外來文化、出版技術等領域的開放進步發(fā)生了變化。但是,彼得統(tǒng)治的封建專制性質并沒有發(fā)生改變,俄羅斯傳統(tǒng)的政治文化思想也一直影響著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因此,彼得改革的最大成果不在于使俄羅斯內部社會結構和關系發(fā)生了多大變化,而在于強制利用外力使國家快速“轉軌”,走上歐化的“快車道”,“用野蠻制服了俄國的野蠻”[28],實現(xiàn)其針對外部世界的軍事政治利益——這也是莫斯科公國時期“第三羅馬”思想的再次體現(xiàn),證明俄羅斯政治文化中個人利益的渺小,國家權益的強大。
彼得通過實施效仿西方進行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文化改革,不但將俄國推上了富國強兵的現(xiàn)代化發(fā)展之路,更深層次的結果在于“成功地喚起了俄羅斯民族久已壓抑的民族自尊感和自強意識,在較短時間內動員全體俄羅斯人摒棄自身的陳腐習俗和落后意識,投身于追趕世界潮流的運動中去”[29],開啟了俄羅斯啟蒙時代的新紀元。也正是這次改革,將俄羅斯地緣上客觀存在的東—西矛盾推到了政治和文化層面,使其尖銳化。改革成果不僅催生了葉卡捷琳娜二世的開明專制、亞歷山大一世的自由主義、十二月黨人的共和方案、1861年的農奴制改革、斯托雷平的改革和俄羅斯革命的幾個階段[30],還使得此后俄羅斯民族思想中充滿了對自己交織著肯定和否定的思考,民族自我認同的掙扎也從工業(yè)文明占主導的18世紀一直延續(xù)到信息化、全球化的今天。
從文化學的角度來講,彼得大帝的西化改革將俄羅斯從古羅斯的傳統(tǒng)文化階段引向了世俗化的19世紀新文化時代,這破壞了傳統(tǒng)文化的整體性,將世俗文化與宗教信仰分離開來,增加了俄羅斯民族文化的多元性;從文化符號學的角度看,彼得的改革造就了新的語言、新的服飾、新的習俗……“促成了全部‘符號體系’的果決的更換”[31];從政治文化學的角度來看,經(jīng)過強化專制制度和文化世俗化的改革,“俄羅斯文明特有的從16世紀末就開始的國家中心主義最終作為世俗文化中占了上風”[32],社會生活的國家化傾向加強,俄羅斯政治文化的東方性質得以凸顯。
我們也可以用一個“一”和幾個“二”來形容和總結彼得一世的改革成果:“一”——彼得成功統(tǒng)一并加強了中央集權的君主專制國家,帝國內部的凝聚力得到加強,權力集中到君主一人手中;“二”——西化改革使俄國社會分為幾個對立兩級:上層貴族和底層民眾進一步脫離,以傳統(tǒng)文化和外來文化、宗教文化和世俗文化斗爭為表象的東西文化矛盾加劇,俄羅斯文化中的二律背反現(xiàn)象凸顯并進一步深化。同時,彼得改革強制性、激進性的特點在后來俄羅斯國家發(fā)展和改革的過程中也多次被重復。
對于彼得的改革措施,當時俄國社會上層的許多人都表示支持。這些人和彼得一樣,都認識到了俄國封閉落后帶來的弊端,看到了西歐國家值得學習的地方。但是,他們支持的是那些不改變本國政治和民族文化基礎的改革,主張不能照搬西方的制度和習俗,而應該結合俄國的民族特點,采取批判的態(tài)度對外來事物進行改造。實際操作中,彼得一世將來自西方的先進理念和技術更多地應用在了軍事、科技和教育領域,并未觸及國家基本的政治體系。與西歐國家的密切聯(lián)系雖然推動了國家文化事業(yè)的發(fā)展,但也并未觸動民族文化的內核。從這點上來講,“彼得一世的改革加強了俄國人民的民族自覺,樹立了民族自信心,使人們對祖國產生了更強烈的感情,激發(fā)了人們必須進一步努力發(fā)展本國物質和精神財富的思想”。[33]
由彼得改革引發(fā)的俄羅斯啟蒙運動一直持續(xù)到葉卡捷琳娜的“黃金時代”,后者推行“開明專制”政策,主張自上而下地改革已經(jīng)過時的封建制度,這實際上是受到法國啟蒙思想的影響。葉卡捷琳娜時期,貴族的義務被解除,獲得了更多的特權和自由,其中一部分“多余的人”成為了俄國最早的一批知識分子。
如果要對18世紀俄羅斯啟蒙運動時期的文化做一整體評價,必須把握其雙重性。對于當時處在現(xiàn)代化進程中的俄羅斯帝國來說,西方自由思想和先進技術的引入無疑會對社會進步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在為所有領域的自我發(fā)展創(chuàng)造良好、多元氛圍的同時,也幫助俄國更快、更容易地融入西方社會,盡早擺脫愚昧落后、固步自封的中世紀禁錮——從這一點來說,啟蒙運動充滿了創(chuàng)造力,是俄國社會前進的強大動力。但是,對于俄羅斯民族傳統(tǒng)文化和民族自我認同思想來說,這場啟蒙運動無疑又具有另一種力量:從內部來說,它進一步加深了俄羅斯文化深層結構的固有矛盾,加劇了俄羅斯文化上層(精英文化)和下層(全民文化)的分裂,使俄羅斯文化內分為兩極,在本身具有的二元基因和不斷的外來壓力下矛盾逐漸升級,衍生出各種新的文化形態(tài)和思想模式,甚至發(fā)生了文化錯位(在語言、生活習慣等方面分不清自己的和外國的標準)[34];從外部來說,俄羅斯民族的自我認同情感作為一個整體開始承受來自外界的考驗,形成一種張力,有時顯得脆弱,但有時也爆發(fā)出強大的對抗性,演變成外向的民族主義和帝國情結。
本節(jié)對影響俄羅斯政治文化傳統(tǒng)形成的主要歷史做了回顧。可以看到,在民族歷史文化和國家政治發(fā)展的過程中,政治文化不斷吸收文化和政治兩方面的民族特色,逐漸形成可以左右社會生活心態(tài)的強大力量。俄羅斯民族土生土長的自然地理條件、接受的東正教思想和蒙古東方專制主義,形成了以集體主義、權威主義、專制主義為特點的政治文化心理。在此基礎上,俄羅斯民族的自我意識也逐步發(fā)展起來,雖然后來經(jīng)歷了彼得改革和啟蒙思想的沖擊,但其中的傳統(tǒng)東方因素并沒有泯滅,反而在東西方文化矛盾沖突的夾縫中形成了民族主義情結濃厚的新時期政治文化心理。俄羅斯民族就是這樣將自己與生俱來的文化本性和后天吸取的文化因素融合在一起,體現(xiàn)在對待國家政治的態(tài)度上,成就了一國獨特的政治文化。作為意識形態(tài)和上層建筑領域里的神話、宗教、文學、藝術、語言與國家的政治生活密不可分,前者在政治力量的庇護下保存、發(fā)展、演變,反過來又會對政治制度、政治思想等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這也是政治文化與民族性格、民族心理等文化因素緊密相關的根本原因。
在對俄羅斯民族發(fā)展歷史進行回顧的過程中,不難發(fā)現(xiàn),文化和政治并不是相互平行的兩條發(fā)展線,而是不斷相互作用、互有交集的兩個領域。換言之,總結俄羅斯傳統(tǒng)政治文化的特點,也可以從中發(fā)現(xiàn)俄羅斯民族文明的特征。將文化和政治兩方面因素結合考慮不但可以顧及全局,更可以使我們獲得與歷史發(fā)展規(guī)律相吻合的答案。有學者指出,俄羅斯文明的特點可以歸結為:國家政權的專制主義形式、人民集體主義的心態(tài)、個人不大的經(jīng)濟自由范圍和社會服從于國家。[35]這一對俄羅斯文化整體的評價顯然更具政治特征,或者說,政治文化牽動了一國總體的文化命脈。
可以說,在西化改革之前,接受基督教和蒙古入侵是影響俄羅斯傳統(tǒng)文化發(fā)展的主要因素,而這也為俄羅斯確立了以專制主義、集體主義和救世主義精神為核心的文化基因。或者可以說,多神教和村社文化主宰的古代俄羅斯文化在接受了外來因素(拜占庭基督教、蒙古東方專制)影響后,其東方特性更加明顯。隨著早期封建國家的建立和發(fā)展,這種東方特質的文化開始被專制政權所利用和發(fā)揚,文化被賦予了更多的政治含義,而政治也開始具有了意識形態(tài)功能,俄羅斯國家的政治文化也由此逐漸形成自己的特點。總的來說,俄羅斯傳統(tǒng)政治文化“表現(xiàn)為國家主義文化占統(tǒng)治地位。這種國家主義文化以東正教思想意識為支柱,以俄國農民的集體主義心態(tài)和‘好沙皇’思想為基礎,長期表現(xiàn)為以國家為中心,以國家為目的……不管是改革,還是動亂,甚至革命,最后的結局總是國家主義文化及其思想意識的加強”[36]。俄羅斯文明還因兼具東西方兩種因素而呈現(xiàn)一種與眾不同的特色。正如恰達耶夫所言:“我們從未與其他的民族攜手并進;我們不屬于人類的任何一個大家庭;我們不會屬于西方,也不屬于東方,我們既無西方的傳統(tǒng),也無東方的傳統(tǒng)。”[37]這一文化屬性并不與前述國家主義的特征相矛盾。與其說東—西矛盾是俄羅斯文化的內在沖突,毋寧說這是俄羅斯國家發(fā)展的內在動力:正是因為有了這種矛盾性,才使得俄羅斯要不斷地確定自己的思想定位和發(fā)展方向,同時積極通過發(fā)展和擴張來尋找民族國家的認同目標。
無論是對俄羅斯民族整體文化定性,還是總結在其框架下發(fā)展起來的政治文化特點,東正教和專制國家都是不可忽略的兩個重要因素。基督教作為一種文化形式被傳入羅斯,促進了君主專制這種國家政權組織形式的發(fā)展,兩者在其后幾百年的時間里不斷磨合,文化和政治的關系進一步復雜化,最終形成了以權威主義、集體主義、國家主義和民族主義為特點的俄羅斯政治文化。俄羅斯當代政治文化無疑會延續(xù)這樣的傳統(tǒng),當代政治領導者的國家理念也無法擺脫這種傳統(tǒng)的影響。
[1] ВернадскийГ.В.Начертаниерусскойистории//Евразия:Историческиевзгляды русскихэмигрантов.М.,1992.C.102—103.
[2] [俄]尼·別爾嘉耶夫:《俄羅斯思想的宗教闡釋》,邱運華等譯,東方出版社,1998年,第3頁。
[3] 朱達秋、周力:《俄羅斯文化論》,重慶出版社,2004年,第3頁。
[4] Ахиезер.А.С.Россия:КритикаНсторическогоОпыта.Новосибирск,1997.C.515.
[5] 曹維安:《俄國史新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年,第259頁。
[6] Ахиезер.А.С.Россия:Критикаисторическогоопыта.М.:Изданиефилософского обществаСССР,1991.C.34.
[7] [蘇]蘇聯(lián)科學院歷史所列寧格勒分所編:《俄國文化史綱》,商務印書館,1994年,第19頁。
[8] 張百春:《當代東正教神學思想》,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0年,第18頁。
[9]C.Dawson.DynamicsofWorldHistory.N.Y.,1956.P.128.
[10] 陳志強:《拜占庭學研究》,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254頁。
[11] 葛因子譯:《東正教與俄羅斯歷史命運》,《俄羅斯研究》,1997年第5期。
[12] 同上。
[13] 姚海:《俄羅斯文化之路》,浙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10頁。
[14] 劉祖熙:《改革和革命——俄國現(xiàn)代化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292頁。
[15] [俄]尼·別爾嘉耶夫:《俄羅斯思想》,雷永生、邱守娟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5年,第4頁。
[16] 葛因子譯:《東正教與俄羅斯歷史命運》,《俄羅斯研究》,1997年第5期。
[17] 參見[美]卡爾·魏特夫:《東方專制主義》,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9年,第205—207頁。
[18] 張達明:《俄羅斯東正教與文化》,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99年,第11頁。
[19] 曹維安:《俄國史新論——影響俄國歷史發(fā)展的基本問題》,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年,第129頁。
[20] 姚海:《俄羅斯文化之路》,浙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23頁。
[21] [俄]尼·別爾嘉耶夫:《俄羅斯思想》,第143頁。
[22] 同上書,第7頁。
[23] 古時候的東斯拉夫人以氏族為單位生活在一起,氏族首領為長老,氏族內部一切重大事務均由全體成員參加的會議協(xié)商解決,史稱“謂徹”。
[24] 曹維安:《俄國史新論——影響俄國歷史發(fā)展的基本問題》,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年,第59頁。
[25] [俄]В.В.馬夫羅金:《俄羅斯統(tǒng)一國家的形成》,商務印書館,1991年,第79頁。
[26] 轉引自李英男、戴桂菊:《俄羅斯歷史之路——千年回眸》,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2年,第238頁。
[27] [蘇]蘇聯(lián)科學院歷史所列寧格勒分所編:《俄國文化史綱》,商務印書館,1994年,第113頁。
[28]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620頁。
[29] 張建華:《俄國史》,人民出版社,2004年,第50頁。
[30] 朱達秋、周力:《俄羅斯文化論》,重慶出版社,2004年,第152頁。
[31] [俄]德·謝·利哈喬夫:《解讀俄羅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第274頁。
[32] 同上書,第162頁。
[33] [蘇]蘇聯(lián)科學院歷史所列寧格勒分所編:《俄國文化史綱》,商務印書館,1994年,第215頁。
[34] ЛотманЮ.М.БеседыоРусскойКультуры:БытиТрадицииРусского Дворянства(XVIII-началоXIXв.).СПб.,1994.C.24.
[35] [俄]C. A. 基斯利欽:《俄國史問答》,羅斯托夫版,1997年,第48頁。
[36] 曹維安:《俄國史新論——影響俄國歷史發(fā)展的基本問題》,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年,第11頁。
[37] [俄]恰達耶夫:《箴言集》,劉文飛譯,云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