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日本敵視論——戴季陶的日本觀
面對列強勢力的擴張,欲求國家存立及發展,戴季陶主張必須培養國民的國際性知識,希望使一般國民“擴充知識,離閉塞野蠻之境,而入文明開通之世”[1]。因此,他不僅對中國的政治、經濟、法律、社會、軍事等進行評論,或者撰寫有關這些方面的小說、隨筆等,而且還寫出大量關于日、韓、英、俄、德、美、法等國問題及世界大勢的評論及時論文章,刊登于《中外日報》、《天鐸報》、《民權報》等報刊上。
就筆者管見,戴季陶關心的重點是日本的政治外交,對日本的社會文化及民族性只做若干論述。另外,戴季陶的對外認識是以日韓關系為始點,逐漸論及與當時中國利害相關的日、英、俄,而日本外交則為其所關心的中心問題,并圍繞中國問題來論述日、英、俄之間的關系。[2]20世紀初,對中國來說最大的外交問題之一是俄國對滿洲、蒙古的侵略,戴季陶對蒙古問題發表了大量的文章,其中有些文章亦對俄國問題進行了若干論述,但就中日關系問題上,論及俄國的例子不多,故在此暫不論及。
總之,辛亥期戴季陶日本觀的特點可謂并非只關注日本自身問題,而是關注于圍繞中國問題在列強之間形成的國際秩序中的日本外交。若不分析日本與其他國家的關系,則很難把握此時期戴季陶日本觀全貌。因此,筆者想通過戴季陶對日韓、日英、日中關系的評論及對日本社會民族性的論述,分析其日本觀的特征。
(一)“唇亡齒寒”之危機感
如第一章所述,戴季陶在日本留學期間曾與韓國李公主訂婚,概因政治原因被迫分手,此事給戴季陶帶來極大的精神打擊,并由此對韓國命運表示出強烈的關心。作為《中外日報》記者,他發表的第一篇文章即論述《日韓合邦與中國之關系》(1910年8月5日)。由此可知其對日本外交的關心首先始于日韓關系。
戴季陶對韓國的認識與當時國人差別不大,尚停留于韓國為中國附屬國的層次上。他說:“韓國者,吾國三千余年之屬國也,其地則屬吾國疆宇,其人則與吾國同族,其文字則吾國之國風,其政治風俗則吾國之遺范。”因此韓國的存亡問題即“吾國國權之消長問題,亦即吾國實力之增減問題”,由此可知他認為中國與韓國的命運具有連帶性。[3]
戴季陶出于對韓國問題的關心,將日本的“北進政策”分為三個階段進行分析。第一階段即從保全韓國發展到日韓合邦的過程。他指出當時日本打著“保全韓國”的旗號與清國開戰,勝后又從“保全韓國”變為今日之“并吞”。在戴看來,日韓合邦“非合邦也,滅國而已,亡國而已”[4]。第二階段則為由日韓合邦至滿洲滅亡的過程。他說,日本在中日甲午戰爭、日俄戰爭中“灑數十百萬之熱血,耗億萬之國費”,其目的“蓋欲并吞韓國,而后更舉其勢以圖滿洲而已”。另外,他認為從東京遷都到漢城的議論,“蓋出于就近為治之意,且以作他日并滿之根據者”[5]。由此,日韓合邦不僅使中國喪失了韓國此一屬國,實際上還是關系到“滿洲生死存亡之一大問題”,“直接蒙最大多數之損害者,實吾中國也”[6]。第三階段為從滿洲滅亡到中國全土滅亡的過程。戴季陶指出日韓合邦一旦成立,滿洲將不屬中國所有。而且日本人在中國之勢力,不僅止于滿洲,且在長江一帶及閩、浙兩省,“亦為吾國商工經濟界之大敵”[7]?!笆呛习畛删种?,即滿洲斃命之日,亦即吾國全部大敵接近之日也”,“韓亡則滿洲亡,滿洲亡則內地之日本勢力益盛,大好神州恐將變為島夷之殖民地矣”[8]。
對于韓國滅亡的原因,戴季陶認為不僅是韓國人自身有問題,作為宗主國的中國亦有責任。他說1905年日俄協約的締結是日本人實現日韓合邦的原因,中國未能在日俄協約、日韓合邦實現之前與美國聯合因而導致失去韓國,此為中國外交上最大失敗。他指出如果中國早與美國聯盟,以東三省之部分利益給予美國,則美國人因在東三省有利害關系,必不承認之。“三韓之名義可以稍延歲月,將來圖恢復計,亦必易與。”但是,他感嘆如今名義既遷,情形大異,即使中國將來改造政府,整興軍備,革新政治之后,“欲恢復昔日之附庸舊邦,亦難也矣”[9]。戴季陶對永遠不能收回作為附屬國的韓國甚感遺憾,并以此批判清政府之無能。在此需注意的是此時期戴季陶雖為具有新思想、新知識的留洋歸國者,但同時仍具有傳統的中華思想傾向,并由此表現出對作為中國附屬國之韓國命運的關心。對他來說,韓國問題即為中國問題之一部分,日韓關系亦為日中關系中之一環。因此他由論述韓國問題繼而論述自國命運,表露出強烈的危機意識。他說:“若[日本]逞其席卷之勢以謀我,將何以御之耶?!?a href="#new-notef10" id="new-note10">[10]他對中國全境有可能成為日本之殖民地,而全國人竟毫不關心,慨嘆道“何麻木不仁之一致于斯也”[11]。
綜上所述,戴季陶從日本保全韓國到吞并韓國的過程中,分析出日本繼而會消滅滿洲,侵略全中國。他由此開始對日本表示出強烈的不信任感,繼而批判甚至敵視日本,從中韓兩方面究其原因,號召中國人、韓國人奮發圖強。
(二)日英同盟——吞并韓國、瓜分中國之禍首
1.日英同盟對日本之意義
對于韓國滅亡的原因,戴季陶除了從中韓兩國尋找原因外,亦從日本方面進行探究,由此關注到日英同盟。他指出日本人能加入到世界一等國之行列,日英同盟為最重要之原因。[12]他認為日本圍繞滿洲和韓國問題,與俄國關系惡化已久,欲與俄戰而不敢,但依靠日英同盟,為日俄戰爭培養了實力。日英同盟正是“日俄戰爭實現之原因”,且因勝利致使日本獲得韓國,南滿洲亦成為日本之勢力范圍。他指出,“一次之日英同盟約成而俄敗,二次之日英同盟約成而韓亡”,且不禁驚嘆如今又有“新日英攻守同盟結成”。他洞察到日英同盟不僅關系到日英兩國,且與中國命運休戚相關,日本之所以敢于侵略中國,正因為有日英同盟做后盾之故。此外他還認為1907年的日法協約、日俄協約皆是為了瓜分中國而締結的條約。因此,他指出中國命運之所以危險至于今日者,“實以1902年1月30日之倫敦條約為其基”(即日英同盟),加之“桂太郎之俄行也,英國之宣布[在西藏]自由行動也,俄國之侵略滿蒙、新疆也,其原因皆在于是”。即日英同盟關系到中國[包括滿蒙]及韓國的命運。[13]戴之此種認識代表了當時一般國民的輿論。例如,亦有論者認為日本戰勝中、俄,吞并韓國,實際上是因為締結了日英同盟之故。[14]
但是,日英關系并非堅如磐石。戴季陶注意到日英之間圍繞關稅問題發生矛盾,他認為日本關稅是按日本法律所定,英國人若認為日本關稅重,不買即可,何必舉全力加以排斥呢?英國初為商人,后為輿論,繼而一般國民全力反對關稅之重,對此戴季陶甚覺不可思議。他說:“就實際論之,日人亦非十分違約悖理。”然而他更難理解的是日本人對此所表現出的態度?!白哉灾劣趫笳拢从幸蝗烁野l半言道英人之非者。其政治家中之有名者,若林董若桂太郎等不惟不言英人為非,且為英人辯護焉?!彼X得此甚奇怪,但同時又認為此種做法正是日人之最可崇拜之處。不禁嘆曰“敏哉日人”[15],語意日人以退為進。日本為維持日英同盟,不得不在關稅問題上妥協讓步,在戴看來此乃“日人最苦之境遇,亦日人最得意之政策也”,認為這是日本的外交策略。[16]同時戴季陶亦洞察到日本人并非真對英國人抱有感情,亦并非不知受英人蔑視,只是在表面上強調英國為同盟國,兩國友誼深厚,日本人這樣做只不過是為了鞏固自己在國際上的地位而已。
2.日英同盟對英國的意義
另一方面,戴季陶如何分析英國人對日英同盟的認識呢?他指出英國對此同盟“并不以為平等,僅謂英國允許日人之同盟請求”,英國人認為日英同盟的價值并不高。[17]此外他還反復陳述“日英攻守同盟于英國蓋無十分之利益,英特為日本利用而已”[18]。他指出英國人不但從未把日本人放在眼中,而且近來對日本人頗為不滿。其原因即種族關系及國力關系,在此戴季陶首次提出黃白人種的矛盾。此外,他還分析指出,對于“在中國商務最盛的英國”來說,“除德國外,日人實為英人經營東方之大敵”,并列舉因經濟原因日英之間多次發生沖突,分析出日英之間實際上存有矛盾。[19]他還指出英國人厭惡日本人的另一個理由是由于日俄新條約的締結,日本承認俄國在外蒙的特殊權益,而此正為妨礙英國占領蒙古之因。
此時期的社會輿論,不僅有中國人批判日英同盟的時事評論,還有介紹美國政治學者認為日英同盟違背道德的文章,甚至有引用某英國人的發言說日英同盟實為世界外交上未曾有的偽善同盟,指出英國人已經意識到與日本締結同盟是失算,現在應該全力破壞此同盟。[20]此外,當時在日本國內也有對日英同盟進行批判的文章,但在上海輿論中,筆者未曾見到與此有關的報道。
但是,戴季陶指出對于英國的不合理要求及其對日本人的蔑視,日本人卻能忍辱負重,其目的即為維持日英同盟,獲得東亞利益。他進而認為依靠日英同盟進入列強行列的日本,既已成為其中一員,則絕不會回過頭來保護作為列強爭奪對象的中國。因此,戴季陶通過分析日英同盟,愈發加深了對日之不信任感。
(三)“最大之強敵”——日本
1.日本侵華之必然性
19世紀末,達爾文的進化論被介紹到中國以后,“優勝劣敗”“適者生存”的思想在中國引起強烈反響。戴季陶介紹了美國民間軍事思想家何瑪里(Lea,Homer)所言:“凡一國家,本國秩序整齊而力足以自存,則其人民未有不求國外之擴張者,此國民之自然殖民性也。”[21]并以此為前提,分析了日本人的殖民性。
首先他認識到國小民窮的日本不擴張殖民及殖產的范圍則不足以圖生存。[22]況且“日本以三島小國,內政整理久矣,陸海軍之力,亦足以維持其國勢矣。”“人口增殖,地方限制[國土有限]之故,絕不能不為對外之擴張也”。其向外之侵略,“非其政治家之野心也,國民之自然殖民性使之然耳”[23]。既然日本舉國上下皆有殖民意識,那么向何處擴張呢?戴季陶斷言道:“舍中國而外無他策?!?a href="#new-notef24" id="new-note24">[24]如此,他清醒地認識到日本對外擴張的必然性,且看穿了其實質。
戴季陶之所以能夠對此表示理解,概因為辛亥革命前他曾在南洋居住且與當地華僑進行過大量、直接的接觸,他認為“探險、殖民二事,幾為世界文明人類之天職”,主張中國應向南洋殖民。[25]在他看來南洋為中國之“外府地”,華僑為中國商戰之“健將”,華僑之發展即國力之發展。[26]他強烈主張中國應采取自由貿易主義的殖民政策,迅速開發南洋。戴季陶提出的殖民方法是首先“注力于宗教、教育,擴張語言”,“政治則取自治,法律則重慣習,社會事業則力營慈善”。但是,他認為日本及荷蘭等小國采取“極端的干涉主義”,“以侵略手段為殖民主義者,固已失之敷淺”。亦即,殖民若能開發某國,使之發展,同時本國亦取得利益的話,則為有益之殖民政策,否則“一旦外國之國力稍強,以利權回收,為國民報復”,則“積怨之余,勢在必敗,其失遠矣”[27]。
由此可知,戴季陶受當時世界思潮之影響,并不反對殖民主義,但強調殖民國與被殖民國雙方之間應為互惠關系,反對只為侵略的、極端干涉性的殖民主義政策,他推崇英國式的“間接統治”方式,重視國民生計,亦即重視經濟發展,而非土地的侵奪,同時他還主張尊重當地的宗教、風俗,發展當地的教育、商業、工會等,以期達到殖民國家與被殖民國家雙向發展。
對只是以侵略手段、極端的干涉主義進行擴張的日本人,戴季陶表現出了強烈的不信任感。即使是對在武昌起義時奔走于中國的日本人,他亦認為有“助民軍以攻清庭”者及“助清庭以攻民軍”者二種,其意圖“實欲使中國之戰爭延長,全國糜爛,而后可收漁人之利”。日本人在中國“唯恐內部之戰爭不久,秩序不亂也”[28]。
戴季陶考察了日本人的殖民性及其在中國的活動后,認為與日本不具備聯盟的余地,“聯日說”之出現完全是一種奇妙的幻覺。[29]因其認為日本在亞洲已吞并琉球,占領臺灣,消滅韓國,此外可著手者,惟有中國,“則其勢力之所趨,必進而侵略中國內部”,且中日之對立將永無了期。[30]因此他斷言說作為東方之德意志日本,實為中國“當頭之第一大敵也”[31],且強調指出其此種對日危機感不會因明治天皇的逝去,而發生絲毫的改變。[32]
2.圖自強之道
對于日本之入侵中國大陸,一般國人大多持懷恨態度,而戴季陶卻不以為然。他理性地說:“日本人固非中國人,侵略我者為日本計也,何恨有之?”[33]他認為日本人之侵奪,目的是為了日本發達,因而質問中國國民:“日人能自愛其國,何吾民獨不愛國乎?日人能侵略我,我獨不能養成報復之能力乎?”[34]
正如桑兵所指出的那樣,戴季陶認為中國人之所以受到日本人的壓迫,是因為中國國民及政府無能之緣故。[35]但是,戴季陶并非止于此,而是進一步指出中國人應抱著“師夷制夷”之想法,學習日本人“勇猛精進,敏捷活動,強兵以抗外,修己以服人”。否則“徒畏之、恨之、忌之、無益也”[36]。他建議國民“勿怒勿懼勿悲”,而是應持以愛國心,“圖自強之道,謀發展之策,以養成我之實力”。這樣“天理循環,今日之彼,即明日之我也”[37],以示自信。
戴季陶除向一般國人呼吁外,還強烈希望“黨人”(中國同盟會員)以國家為前提,以外患為大敵,停止與同為中國人的其他黨派之爭,“忍小忿以全大局”。否則“屋覆巢傾,樹折鳥散,亦即同歸于盡矣,尚復何爭?”[38]提倡中國人應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其具體方策為“征庫所以拒俄,保內蒙所以防日”[39]。另外,作為對日權宜之策,戴還主張利用列強之間的矛盾與美國結盟,以此牽制日本之勢力。[40]
3.展望未來
戴季陶不僅論述了中日關系中所面臨的問題,且亦描畫出與中國命運休戚相關的日本的未來。戴季陶首先指出日本應采取之方針。他說:“日本島國也,島國而欲圖自存,則非擴張海軍不可。”進而斷言道:“太平洋中,日本蓋為一天然之海國,而絕無其他人種能與日本爭勝也。”故此指出“日本之應為海上擴張,蓋至明之事也”,但其“不圖南而圖北,不求海上之發展,而圖大陸之侵略”,此為日本政治方針之誤。[41]此種想法似與前述戴認為日本欲向海外擴張,則“舍中國而外無他策”自相矛盾。但筆者認為戴季陶希望日本采取的是南進策,而大陸擴張政策則為其不愿看到之現實。
由于日本采取錯誤的政治方針,戴季陶預言將來中日兩國必有斷交之日,與日本的“利益沖突決無終了之時”。但他對此并不擔心,認為日本欲用一國之力滅亡中國是做不到的,且質問道:“日本以藐然島國,試自思之,能有陸軍幾何,果能一舉而竟占領中國耶”,對此其做出結論說“是必不能也”[42]。另外,日本“以一黃色種族立足于世界白晰人種之勢力圈中,其一國之力果足以爭自存也乎,果足以雄飛世界也乎,歐洲各國寧皆十分同情于日人者乎?”對日本的自存抱有疑問。他斷言:“日人今日野心勃勃,欲一舉而以并韓者并滿,實不過一夢想耳,前途之害,未之料也?!?a href="#new-notef43" id="new-note43">[43]因此他指出日本人極力從事的大陸侵略,“非日人之幸也,非中國之憂也,是日本帝國衰微之征兆也”[44]。
故此,戴季陶對日本之將來做出如下描述,即:“北則滿洲不能為日占領,而高麗之獨立且隨之,大陸之發展,終不能讓日人一步。”日本北進政策將以失敗告終。“南則不足侵閩,而臺灣勢必為我所復也”,進而“美國即橫渡太平洋而西,日本之勢,進退維谷矣”,日本之南進政策亦將不能實行。至其時日本大陸發展既失敗,而海上之進取亦殊不能。即使“今即欲變計而南,然以美人之力,終不能使之越菲律賓群島一步也”,最后他斷言:“日人已矣”[45]。
20世紀初葉,在為謀求國家發展而對外擴張的“弱肉強食”的國際思潮中,戴季陶認為日本的對外擴張是一種“自然的殖民性”,對此表示出理解的態度,但是他確信作為“天然海國”之日本不采取南進政策,卻實行北進政策,則是日本政治方針之誤,又因只采用“侵略”而非互惠手段,故日本終將必敗。
戴季陶經常批評中國人麻木不仁,大敵當前卻毫不警覺,那么其對強敵日本的社會文化、民族性又是怎樣認識的呢?
4.社會文化、民族性——“本無獨立之價值”的小國民
具有四年留日經驗的戴季陶,自認對日本有所了解。[46]戴季陶根據近代人種學研究的結果,認為“日本之種族確為馬來種、韓國種及吾國人種所合成則無疑義”。這種混合人種因“日受海潮之沖擊,其人必狡而易遷”。且斷言,“日人賦數種民族之歷史性,故人民之爭斗性及調和性皆走極端”,又批評說,“侵略而勝則肆其兇淫之野圖,爭斗而敗則又曲盡其諂媚之態”,指出“日本之強也以此,日本永無大國民氣度也亦以此”[47]。
但是,在歷史上“本無獨立之價值”的日本,改革遲于中國,而今“工商業已足加入歐美市場。其學術如醫科等,且為歐人所不及,發達如德國亦派學生留學于其醫科大學矣,戰斗力則足以勝強俄矣,國力則已并韓侵滿矣。夫以其四千萬之民族,三千余里之土地,而其進步如是之速”[48],戴季陶對日本與其民族性不相稱的快速發展表示驚奇。
故此,他分析了日本發達的原因。他首先自問:“豈其民族英銳聰明而至于此歟?抑別有他故歟?”繼而自答曰:“日人所以成為一等國者,以所乘之勢與所遇之時甚優故耳。至其民族在世界中以程度耳論,亦不過馬來、朝鮮之種族等耳?!?a href="#new-notef49" id="new-note49">[49]日本的國力“在東洋諸國中實為最強盛之國。然其國民之程度,猶未進于世界的國民之域,特于東洋諸國中占優勝耳”[50]。以此否定了日本人的優點。此處他所說的“世界水平”,概指“西方”“發達國家”之意。由此可知其日本觀不僅以中國為前提,還常將西方放入視野之中。
對于即使成為近代強國但并不具有獨特價值,且看不到未來的日本,戴季陶期望會發生社會主義革命運動。他高度評價社會主義是“人道主義”“世界主義”,還說“凡為人類,凡為組織社會之一分,茍尚有半點良心者,其對于社會主義無不贊同之”。他強烈批判日本政府對社會主義者的殘酷鎮壓,指出“為幸德秋水等不平者,為社會不平也,為世界不平也。幸德秋水等即死,吾知日本國民中之后繼者,決不止幸德等二十余人也”,以此寄希望于日本的社會主義者。[51]戴季陶期待著日本國內發生革命,目的是以此改變日本政治方針之誤。
[1] 戴季陶:《世界國民論》,《民立報》1910年10月14—16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169頁。
[2] 戴季陶:《瓜分之現實》,《民權報》1912年7月25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1066頁。
[3] 戴季陶:《日韓合邦與中國之關系》,《中外日報》1910年8月5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30頁。
[4] 戴季陶:《哭庚戌》,《天鐸報》1911年1月21—25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502頁。
[5] 戴季陶:《日韓合邦與中國之關系》,31—32頁。
[6] 戴季陶:《短評》,《中外日報》1910年8月5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29頁。戴季陶:《日韓合邦與中國之關系》,31頁。
[7] 戴季陶:《短評》,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29頁。
[8] 戴季陶:《日韓合邦與中國之關系》,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30、32頁。
[9] 戴季陶:《哭庚戌》,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501—503頁。
[10] 戴季陶:《短評》,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29頁。
[11] 戴季陶:《日韓合邦與中國之關系》,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32頁。
[12] 戴季陶:《日英美之新條約觀》,《天鐸報》1911年4月15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685—686頁。
[13] 戴季陶:《瓜分之現實》,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1067—1068頁。戴季陶:《機會均等之結果》,《民權報》1912年7月30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1078頁。
[14] 大哀:《最近外交界大勢變遷論》,《民立報》1910年11月23日。
[15] 戴季陶:《日英關稅問題之冷眼觀》,《民立報》1910年12月13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及唐文權、桑兵編:《戴季陶集》中,均未收錄此篇文章。
[16] 戴季陶:《日英美之新條約觀》,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686頁。
[17] 戴季陶:《此之謂英日同盟》,《天鐸報》1911年4月10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678頁。
[18] 戴季陶:《機會均等之結果》,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1079頁。
[19] 戴季陶:《日英美之新條約觀》,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685—686頁。
[20] 錫君:《傍觀不平之演說》,《民立報》1910年12月8日。寒山:《英人對英日同盟之惡感》,《民立報》1911年1月2日。《英人對日之憤言》,《民立報》1910年12月25日?!队⑷嗽诜磳θ毡尽罚睹窳蟆?910年12月29日。
[21] 戴季陶:《日本政治方針之誤》,《民權報》1912年8月4—5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1092頁。
[22] 戴季陶:《日英美之新條約觀》,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686頁。
[23] 戴季陶:《日本政治方針之誤》,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1092、1093頁。
[24] 戴季陶:《日英美之新條約觀》,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686頁。
[25] 戴季陶:《拓殖論》,《民權報》1912年4月12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763頁。
[26] 戴季陶:《南洋之教育》,《民權報》1912年6月17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953頁。
[27] 戴季陶:《海外天府論》,《民權報》1912年4月19日—5月17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785、786頁。
[28] 戴季陶:《今日之外交界》,《民權報》1912年6月5—7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919—920頁。
[29] 戴季陶:《聯美與聯日》,《民權報》1912年7月7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1014頁。
[30] 戴季陶:《日本政治方針之誤》,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1093—1094頁。
[31] 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1093頁。戴季陶:《征蒙與拒俄》,《民權報》1912年10月29日—11月3日,同上書,1255頁。
[32] 戴季陶:《日皇之病》,《民權報》1912年7月23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1062頁。戴季陶:《四十五年之日本》,《民權報》1912年7月31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1081—1083頁。
[33] 戴季陶:《大國民當學小國民》,《天鐸報》1910年11月28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313頁。
[34] 戴季陶:《自強即報復》,《天鐸報》1911年1月10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457頁。
[35] 桑兵等:《辛亥時期戴季陶的日本觀》,胡春惠主編:《“近代中國與亞洲”學術討論會論文集》,香港珠海書院亞洲研究中心,4頁。戴季陶:《嗚呼無能國嗚呼無能國之民》,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181頁。
[36] 戴季陶:《大國民當學小國民》,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313頁。
[37] 戴季陶:《自強即報復》,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457頁。
[38] 戴季陶:《今日之外交界》,《民權報》1912年6月5—7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922頁。
[39] 戴季陶:《日本內閣辭職觀》,《民權報》1912年12月5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1309頁。
[40] 戴季陶:《短評》,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47頁。關于戴季陶主張利用列強之間的矛盾牽制日本的問題,桑兵等已進行了分析,并且詳細論述了戴季陶對軍事問題的主張。故對此兩問題不再論述。詳見桑兵等:《辛亥時期戴季陶的日本觀》,4—5、7頁。但筆者欲指出,并非只有戴季陶倡導與美國提攜,在當時輿論中有很多人如此主張。例如,哀鴻:《望美人兮天一方》,《民立報》1910年12月4日;心僧:《中美協約之問題》,《天鐸報》1910年4月9日等。
[41] 戴季陶:《日本政治方針之誤》,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1094—1095頁。
[42] 戴季陶:《日本人之氣質》,《天鐸報》1910年10月17日—20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178頁。戴季陶:《日本政治方針之誤》,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1094—1095頁。
[43] 戴季陶:《日本人之氣質》,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178頁。
[44] 戴季陶:《日本政治方針之誤》,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1096頁。
[45] 同上書,1095—1096頁。
[46] 戴季陶:《日本人之氣質》,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177頁。
[47] 同上書,177—178頁。戴季陶:《天仇叢話》,《民權報》1912年4月1,7,28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下冊,733頁。
[48] 戴季陶:《嗚呼無能國嗚呼無能國之民》,《天鐸報》1910年10月18—21日,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181頁。
[49] 戴季陶:《日本人之氣質》,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177頁。
[50] 戴季陶:《日英美之新條約觀》,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686頁。
[51] 戴季陶:《無道國》,《天鐸報》1911年2月2月,桑兵、唐文權等合編:《戴季陶辛亥文集》上冊,516頁。戴季陶:《復駐日蔣公使書》,陳天錫編:《戴季陶先生文存》第4卷,154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