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對日本之警戒——上海輿論中的日本觀
(一)“兄弟之邦,互助之誼”
辛亥時期的上海輿論對日本的侵華政策普遍持有警戒意識,但亦有提倡與日提攜者。當然這些提攜論者并非主張屈從于日本,而是采取對日忠告的形式展開議論。某論者認為日本“懼世界之強將皆不為日本友也。夫唯吾與日本則所謂兄弟之邦,有輔車相依之誼,扶危而定傾,其終有恃乎親和之力已”,并表明自己的立場,論道:“故吾國民誠無疑于日本,吾新聞之界亦甚不愿以誤會傷兩國之好”。然而怎樣才能消除中日兩國之間所發生的誤解呢?此論者指出:“唯日本幡然一念兄弟之邦常不失其輔車相依之誼,則豈唯吾之利,固亦日本之利也。”[1]
他們將希望寄托于國民外交。國民外交即“立憲國家權在國民。故一言立憲,無論為民主君主,其國民皆可以參與國權,于外交上為之先導及其后援,聯合他國國民,泯猜忌之心而收臂肋之效者”。他們認為近來外交重在國民之利害,因此外交關系當以國民為著眼點。而在亞洲“所能保其獨立信使往來,不至以兵戎相見,得以外交爭長于歐美間者厥惟日本”。而中國與日本因唇齒相依關系,“日本汲汲以謀亡我國為得計,豈不知唇亡齒寒于日本亦大有不利乎。今則歐洲各國之視線,方以我為集矢之鵠,此鵠茍亡,則將移其視線于日本,又以日本為鵠矣”。亦即中國若亡,日本亦將不保。面對西方列強,他們強調中日一體性,并對列強與日本之間的友好關系表示懷疑。此外,他們還將日本的政治家與一般國民區分開來加以認識,指出日本企圖滅亡中國的只是少數野心家,一般國民不一定都贊成。他們主張在外交方面加快兩國國民聯合,此不僅為中日兩國之幸,亦為亞洲乃至世界各國之幸,中日提攜無論對于日本,還是對于中國,均為唯一之好方法,且呼吁“今日之國民外交為不可緩者矣”[2]。
(二)“同文同種”難敵“遠交近攻”
除上述中日提攜論者外,亦有日本警戒論者。某論者指出中國“目前之外患,等于外蒙,倍于西藏,為國人所不甚注意者則莫如日本之于滿洲”,日本采取的政策完全是一種“遠交近攻政策”。他分析說日本對中國有主張瓜分者及主張保全者兩派,即使是主張保全者,亦不足恃。他指出日本人“喜動好利”,因此其性質常“反復無常”。例如日本進步派之首領大隈重信伯爵,“亦昔日主張保全中國之最有力者,今論調已一變,謂中國共和之基礎終難確定,內憂外患不絕于目,瓜分之禍終難幸免。其勃勃欲試之心,已見于言外”。此外還指出,雖然“犬養毅曾以保全中國之政見與他黨宣戰”,然其大多數國民皆認為“瓜分中國為日本最有益之事”[3]。這些論者將批判對象指向日本首相桂太郎,認為他主張侵略主義,提倡大陸發展政策,而其最危險的對中手段“不但為武力而尤在外交”[4]。
另外,其他論者針對中日兩國本是同洲同種、利害一致,卻經常齟齬且終無和好希望,究其原因,歸納如下:日本(1)既認朝鮮為獨立國卻又并吞之,(2)驅逐南滿之俄而自代之,(3)訂日俄協約以謀占滿洲,(4)復結日俄密約,瓜分蒙古。雖然他們認為中日兩國若不相互提攜,則不足以圖存,但欲保全東亞,聯日之說無非是“癡人之夢話,病夫之囈語”。并進而評論道:“日人謀我之狠毒較彼殘暴之俄人有過之無不及,我乃欲與之聯盟,與之通好,謀一致進行之,方收共同維持之效,是所謂引虎自衛,不智之甚,亦無恥之甚也。”[5]如此以示中日提攜之不可能性。此外,還有人認為:“中日政府與國民間已無感情可言,同種同文之口頭禪不能戰勝彼遠交近攻之大政策也。”[6]
如上所述,在當時上海輿論界中具有革命性或急進性的報社,對日本露骨的大陸侵略政策,主要持有“提攜”和“批判”兩種態度。雙方均對日本抱有危機感,但前者強調中日唇齒相依關系,寄希望于國民外交,后者則強調中日聯盟之不可能性。但無論哪方均未對日本侵華的根本原因或日本國家的發展方向及其結果等進行深入探討。針對這些問題,戴季陶是如何認識的呢?
[1] 猿臂:《忠告日本》,《民權報》1912年11月9日。
[2] 柏緘:《國民外交之關系》,《民權報》1912年11月13—14日。
[3] 霹生:《征庫聲中之日本》,《民權報》1912年12月2日。
[4] 霹生:《桂太郎與中國之關系》,《民權報》1912年12月23日。
[5] 枕亞:《制俄之方針》,《民權報》1912年12月31日。
[6] 海鳴:《日本與民國》,《民權報》1912年11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