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責任·行動·合作:汶川地震中NGO參與個案研究
- 朱健剛 王超 胡明
- 13595字
- 2020-09-24 13:33:04
導論
一、研究的主題:NGO的合作
在“5·12”汶川地震救援以及災后重建的舞臺上,中國的志愿者及其民間公益組織以前所未有的態勢登場,對于媒體和公眾來說,這種集體亮相似乎是出乎意料的,但是對于公益界自身來說,這些民間公益組織(NGO組織)[1]其實已在社會發展的各個領域工作許久,這樣的參與正是它們日漸積累的社會責任感使然。相對于NGO發展前三十年的歷史,這一次NGO的參與最顯著的不同是:以往很多NGO習慣于單獨地行動,而在這么大的一場災難面前,NGO認識到,要能真正擔負起責任,他們必須采取聯合行動。這種聯合行動不但有NGO之間的聯合,NGO與志愿者之間的聯合,也有NGO與地方政府的合作,NGO與解放軍的合作,NGO與企業的合作。責任產生行動,行動孕育合作,“聯合行動”及其背后的合作精神,成為整個抗震救災中最關鍵的主題詞。
然而合作并不總是一帆風順的。在地震救災那樣的緊急時刻以及之后漫長的災后重建的道路上,NGO的合作中也出現過猜疑、不信任,產生過沖突,甚至發生破裂。有時候,這一切也曾屢屢讓行動者感到失落乃至失望。但是,NGO在這個磨合的過程中不斷地學習合作,理解合作,與各方共同探索合作的道路。在今天的災后社區,大規模的志愿行動雖然已經退潮,但是仍然有許多NGO在持續工作,他們的堅持依賴于志愿者、基金會、地方政府以及社區居民的合作。
NGO之間合作的經驗、教訓及其集體記憶成為這次地震救災中中國NGO發展最寶貴的財富之一,正因為如此,它需要回顧、反思和建設性的批判。
本研究正是結合NGO的社會責任與集體行動,圍繞NGO合作這一主題展開。這種合作包含兩方面的含義,一方面是NGO內部的合作,它既包括NGO組織內部的合作,也包括NGO之間的聯合;另一方面是NGO與其他部門的合作,包括與政府的合作,與企業的合作,與媒體的合作,與志愿者的合作以及與社區的合作。我們將探討這種合作究竟是如何發生的?合作過程如何持續下去?而當合作從NGO的應急反應轉為主動追求的過程中,我們也將探討NGO合作的機制以及合作的策略究竟是怎樣形成的?這種合作的資源基礎是什么?它又依賴于什么樣的環境?圍繞這些復雜而有趣的問題,本書將通過一個個典型性個案加以探討。
不僅如此,對于所有關心中國NGO發展的人們來說,或許更值得人們感興趣的問題是,這樣的合作究竟只是因為NGO共同面對如此巨大的災難不得已而為之的曇花一現,還是它將成為未來中國NGO發展的主要趨勢?本書或許無法得出答案,但也同樣希望能夠從這些案例中尋找到相關的啟示。
[1] 事實上,圍繞什么是民間公益組織以及什么是NGO的概念,以及這些概念在多大程度上能夠用來描述當前活躍于中國社會領域的各類民間力量,學界一直存有爭議(俞可平2002,高丙中、袁瑞軍2008,朱健剛2006)。在本書中,進一步的討論可以參考導言部分二的內容。總之,本書中出現的“民間公益組織”即等同于NGO。
二、研究的背景:地震中崛起的公民社會
在探討這些個案之前,我們有必要簡要地介紹相關的背景,以使我們明確NGO組織這樣一類界限模糊卻又內涵鮮明的研究對象究竟指的是什么。NGO又名非政府組織,或者叫非營利組織,自中國近代史開始就已有發端,而最近一次NGO浪潮的興起是在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社會大轉型的背景下悄然出現的。改革開放三十年以來,最為引人注目的轉型現象之一就是公民社會的興起。隨著中國倡導民本政治與和諧社會的國家戰略出臺,更為重要的是,來自普通公民的維權意識和公共參與愿望的提高,面對眾多社會問題以及自身的利益訴求,越來越多的人已經不再滿足于只是依賴政府,他們通過一系列的集體行動和自我組織在扶貧、教育、環境保護乃至農民工權益等各個方面開展著廣泛而豐富的志愿行動。這些現象不但活躍在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也活躍在西北、西南遙遠的鄉村;參與的人群不再只是所謂的公共知識分子,也包括記者、政府官員、教師、職員、學生和外來打工者。這些廣泛的行動展示出社會轉型過程中來自民間的力量,它們以公民社會為方向和話語,形成一場眾多階層卷入的社會潮流,并逐漸發育出一個和政府、市場相并列,主要由公民志愿參與的多元開放的公共領域,這種公共領域我們一般稱之為公民社會[1]。
在這一公民社會的發育過程中,人們相互合作,開始涌現出一批組織化的集體行動,由此構成各種各樣的社會組織。這些社會組織大體分為四類:第一類是原有的政府主辦的社團或者事業單位,通過逐步與政府在財政上和編制上的脫離而形成自主的獨立的發展。例如青少年發展基金會、中國扶貧基金會等。第二類是由自然人或者社會法人等社會力量自發地產生,圍繞所確定的公益或者互益使命,相對獨立地開展跨地域或跨群體的活動,例如自然之友、地球村等。第三類則是國際上的民間公益慈善組織進入中國,在政府的默許或者支持下開始建立本地化的組織,開展相關的社會公益活動,例如樂施會、世界宣明會等。除此之外,在社區層面還存在著大量的以社區為基礎的居民志愿團隊和自治組織,例如業主委員、秧歌隊等,它們集中在社區內部,組織相對于前三類更加松散,但是卻因為和人們日常生活相關而非常活躍。這些社會組織有的已經注冊為民間組織,但大多數卻由于現有的雙重管理制度的門檻太高而難以正規注冊,而只能是采取工商注冊、項目掛靠、網站登記等方式非正規注冊。這些社會組織數量如此龐大,顯然很難局限在民政部門管轄的民間組織范圍之內,正是這個原因,人們引入了國際上流行的NGO(非政府組織的英文簡稱)概念來描述這一社會轉型過程中的新現象。對于第一種政府主辦的社會組織,人們稱為GONGO(governmental organized NGO)[2],對于第二類,人們稱為草根NGO,意思是指它們處于基層并相對弱小。第三類組織人們稱為國際NGO或者海外NGO,雖然里面很多工作人員已經是中國公民。第四類稱為社區組織,或者居民組織。所有這些社會組織都已經不同于舊有的社會體制下的社團或者民辦非企業單位,而具有相對自主、自治、接受政府權威但同時又獨立開展志愿行動的特征。本書所要研究的,正是這四類NGO組織,我們重點考察它們在“5· 12”地震救災中的行動過程以及社會和文化內涵。
這些NGO無疑是公民社會發育過程中的主體,而2008年“5· 12”地震救災及災后重建中NGO的參與對于整個中國公民社會的發展有著深遠的影響。就整體而言這些NGO的參與具有如下影響:
1.NGO大規模的集體參與形成公民社會的規模效應
在近十年間,雖然NGO已經逐漸開始參與到重大公共議題和災害救助的討論和實踐行動中[3],但是在汶川地震救災之前,在中國的歷次災難救助以及重大公共議題中,NGO都鮮有大規模的集體發聲或者共同參與。整體而言,中國的NGO由于合法性不足、資源有限以及能力不足等原因難以引起公眾的廣泛關注。即使在“5·12”地震之前南方出現的冰雪災害中,也只出現少數NGO的零星的參與救助行動,這在NGO界已經引起討論和反省[4]。正是在這一背景下,“5· 12”汶川地震發生之后,許多NGO意識到自己在重大公共議題中有責任出場,因此他們汲取了上次冰雪災害的教訓,第一時間展開救助行動。例如梁漱溟鄉建中心在地震發生的第二天就開始組隊出發前往災區,四川本地的NGO也迅速地組建四川“5·12”民間救助服務中心,外地進入的NGO則組建了“四川NGO聯合辦公室”,隨后大量的NGO及其志愿者通過這兩個平臺進入災區參與救援工作。
據不完全統計,奔赴四川在一線參與救災的民間組織有300多家,而幾乎所有的NGO都不同程度地卷入到全國各地的參與救災工作中,而介入的志愿者更達到300萬左右。[5]如此眾多的NGO和志愿者集體參與,相當于一場規模浩大的志愿運動,并且也迅速形成了公民社會的規模效應,具體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NGO和志愿者活躍在各個地區,起到了較好的拾遺補缺作用。
NGO和志愿者的活動遍布了所有極重災區、重災區以及輕災區(見圖1),它們中大多數組織把自己定位在拾遺補缺上,往往在政府和軍隊無暇顧及的地方,NGO和志愿者都自發前往,提供資源、信息和志愿服務。雖然大量志愿者團隊的出現在有些地方造成一定的混亂,但卻使得志愿者的觀念深入人心,即使邊遠的山村也接受并歡迎志愿者的到來。陌生人之間的幫助在中國文化中本來比較缺乏,但是在此次大災面前,大量志愿者的熱忱參與卻使之在當地成為普遍現象,并孕育出民間新的互動和參與模式。

圖1 部分NGO在四川重災區所開展服務的地域分布情況
資料來源:香港中文大學公民社會研究中心和中山大學公民與社會發展研究中心,《關于民間公益組織參與汶川大地震救災重建的報告及建議》,2008年6月。
(2)NGO和志愿者行動在不同救災或重建領域的參與,使得民間產生自身的公益資源循環。
NGO和志愿者由于組織類型和人數眾多,一旦集體參與,就分別發揮各自所長,于是在救災的各個環節都有他們的身影,其具體情況如表1。
其中較為突出的有如下幾個方面:
a.籌集資金和物質,據統計,截至2009年2月28日,來自國內外社會各界的賑災捐款達到556.39億,其中相當部分來自社會組織。例如中國紅十字總會在5月12日晚即通過與新浪、百度、搜狐等網絡媒體合作,向社會各界發出緊急呼吁,并公布銀行、郵政、手機短信、網絡捐贈等捐助方式,至10月份全國的紅十字會系統已經籌款160余億元。由四川本地以及云南、貴州等地的NGO倡議發起的“四川民間組織救災聯合辦公室”,共有100多家民間組織參與。在從建立到解散的兩周之內,該辦公室籌募及轉運的緊急救援物資價值1 000多萬元。國際民間組織如樂施會啟動“樂施米義賣大行動,”邀請知名演藝人士出任“樂施大使”推動香港民眾捐贈,以及舉辦慈善晚會等,3個月內籌得善款逾1億3千萬元。
表1 部分社會組織地震救災情況

資料來源:中山大學公民與社會發展研究中心和香港中文大學公民社會研究中心:《社會部門的興起與挑戰——社會組織參與汶川地震救災與重建的評估與建議》,2009年5月
b.直接的傳遞服務,這些服務領域從助老到助殘,從青少年心理輔導到社區生計恢復,基本覆蓋了所有方面。例如中國獅子聯會在災區共派出約400人的團隊,分組奔赴了幾乎所有重災區所在縣市,投放救災物資總額達到4 000萬元。境外民間組織如臺灣慈濟會在地震當天成立了賑災協調中心,展開賑災后勤及物資籌措等工作。在地震救援期間,慈濟會總共組織了17次四川賑災醫療團,前后動員義工8 915人次,醫護人員1 374人次,直接參加救援和災民安置服務。這樣的例子不計其數。
c.基礎設施建設與生計恢復。很多NGO參與了基礎設施建設,例如紅十字、慈善總會和全國公募基金會的資金80%以上投入到基礎設施。世界最大的一家民間扶貧援助組織世界宣明會(香港),在其重建計劃中學校、民房和衛生所的恢復重建達到預算總額的60%以上。為了幫助偏遠地區恢復通訊并發展信息科技,李連杰壹基金和微軟公司聯合在災區選定30個地處偏僻山區、交通不便、通信不暢的鄉鎮,贈送衛星上網寬帶設備和遠程教學設備。另外,許多在農村有長期扶貧經驗的NGO也發揮專業優勢,致力于協助家庭恢復生計,成為地震重建的一個亮點。例如國際小母牛項目計劃在未來5年內在5至10個縣(市)開展以“價值”為基礎的社區綜合發展項目,其中采用“禮品傳遞”模式資助9 000戶受災農戶恢復生計。
d.后方技術和信息的搜集和傳遞。災難中最重要的是保證信息的傳遞和公開,NGO發展交流網、北京震旦紀公益信息技術中心等都及時通過互聯網傳遞信息,使得民間力量得以較好地將資源送到需要的地方。同時許多NGO也積極搜集、整理、編輯從心理援助到房屋建設等各方面的地震救災技術發放給災區。
e.志愿者管理和培訓。當志愿者是散兵游勇的時候,他們的作用不但是微弱的,甚至可能是消極的。因此,部分NGO積極組織志愿者的管理和培訓,使得志愿者能夠有組織、有序、有效地為災區提供服務。
f.政策咨詢和研究。NGO還參與政策方面的咨詢和調查,例如“汶川地震應對政策專家行動組”由北京師范大學、國家減災委專家委員會、民政部、教育部、減災與應急管理研究院于5月16日成立,深入震區第一線,并廣泛組織全國各地甚至海內外防災減災、應急管理、心理學、教育學、公共政策和文化遺產保護等相關方面專家組成開放式行動平臺。震災發生以來,行動組對于救災和重建政策提供了多份建議,得到了中央政府救災重建部門的高度重視和充分肯定。世界自然基金會則與四川省林業廳合作,計劃在唐家河保護區與千佛山保護區建立地震影響評估試點,評價地震對保護區造成的具體影響,為長期有序地恢復熊貓保護區、重建和發展長江上游生態屏障提供科學的行動依據。
在這些民間參與方式和環節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非公募基金會的興起,一些基金會例如南都基金會明確了對NGO的支持,它們努力將資助方和服務方連接起來,逐步形成了公民社會自身的資源循環鏈條。
(3)NGO和志愿者的集體參與引發了媒體和公眾的關注,慈善公益的理念得到了廣泛的傳播,也使得政府在宏觀上對民間志愿參與開始采取放寬和鼓勵的態度。
由于公民社會的規模效應,海內外媒體對中國公民社會表現出前所未有的關注和支持,美國《紐約時報》、《新聞周刊》等都連續報道中國的志愿者和公民社會,國內對于志愿者也給予了高度肯定,慈善的理念從未如此大規模地傳播和深入人心。國內基金會對公民社會表示了大力支持,政府也逐步認識和肯定志愿者的作用。政府在《汶川地震災后恢復重建條例》中提出了“政府主導和社會參與相結合”原則,以及“鼓勵公民、法人和其他組織積極參與地震災后恢復重建工作”。因為這個條例,大量的NGO在基金會的支持下,繼續參與到災區重建的長期而艱巨的工作中來。這些現象在之前的中國災害管理中都是前所未有的。
所有這些規模效應積聚起來,使得公民社會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勢”。有人更指出這是“公民社會元年”[6],雖然這或許略顯夸張,但是NGO的參與在提高了中國公民社會自身信心的同時,對公眾和政府也產生了重大影響,這是有目共睹的。
2.災后社區的自治組織以及外部NGO的扎根使得災后社區可能成為中國公民社會新的生長點
地震救災中的NGO參與對于公民社會發展的另一個重要影響是,開始催生社區內部的NGO組織。在過去的十五年間,中國很多NGO都不是起于鄰里內部,而常常是外來的志愿者組織,他們獲取國際資助,服務于弱勢群體的社區或者社會公共議題[7]。這使得中國現有的主流NGO常常“飄在半空”,難以長時期深入社區。但是在這次地震救災過程中,在災區內部,許多災民開始自發組織志愿組織、合作社、專業協會等進行自救,可以說,中國的公民社會開始在社區內部自我催生NGO組織,而這些組織由于得到了外部NGO和基金會的支持,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過去“自生自滅”的危險,而與整個公民社會網絡聯系起來。例如茂縣在外部志愿者陸偉的帶動下,在災區注冊成了第一個縣一級的NGO“茂縣可持續社區發展協會”,推動當地的環境保護和可持續生計恢復工作。而“綿竹民生合作社”也是在外部基金會支持下,開始依靠自己的力量來開展生計恢復工作。由于與外部NGO及基金會互動頻繁,他們相對更容易得到資源和技術。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災后社區重建中出現了許多這樣的社區組織。
不但如此,許多外部NGO也開始在社區內部安營扎寨,他們在基金會的支持下開展長期的救援工作。在緊急救援之后,雖然有大量的NGO和志愿者離開災區,但是仍然有130多家NGO留下來,開展三年以上的災后社區重建工作。他們的主要策略大都是參與式社區發展,也積極催生本地的社區組織,其基本格局見表2:
表2 各類社會組織災后重建工作

資料來源:中山大學公民與社會發展研究中心和香港中文大學公民社會研究中心,《社會部門的興起與挑戰——社會組織參與汶川地震救災與重建的評估與建議》,2009年5月。
所有這些內外部民間組織所進行社區重建工作及其規模影響,使得社區有望借此契機成為中國公民社會新的生長點之一。
3.聯合行動使得公民社會的合作出現主流化
除了規模效應、扎根社區之外,地震救災的NGO參與也使得公民社會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合作/聯合效應。”近十余年來,雖然在例如怒江水壩等這樣的議題上,中國NGO和學界及公共知識分子群體之間的合作已初見端倪,但是大多情況下,由于政府的懷疑、公眾的不理解以及企業的擔心等原因,NGO與其他諸多部門的合作依然舉步維艱。即使在NGO內部,由于同領域機構間常常不得不爭奪有限的資助方資源,也難以開展實質性的合作。但是在這次地震救災中,NGO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聯合行動的態勢,根據我們的調查,全國有十九個NGO的聯盟在各地的資源動員和協調服務過程中發揮著關鍵作用。例如在地震發生之后第二天,南都基金會就聯合102家機構發布《中國民間組織抗震救災行動聯合聲明》,而在救災第一線的四川則出現了兩個大型的NGO聯盟,這些NGO之間相互聯系,互通有無,資源共享,取長補短,展現出NGO聯盟的合力(見表3)。
表3 以民間協作方式開展服務的地區性網絡

資料來源:作者整理。
不但如此,在地震救災中,政府深感力量不足,于是紛紛和前來救援的NGO合作,過去難以促成的合作在大災面前似乎自然而然地形成。而許多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在這一時刻也積極地行動起來,在當地與政府、NGO共同合作開展行動。此外,媒體、學校以及災民自身也紛紛加入到這一聯合行動中來,形成“政府主導、社會參與、全民救災”的多方協作模式。無論是政府、企業還是NGO,在這次地震救災過程中,都把合作看做充分調動社會資源的必要策略,“合作”在這次救災過程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雖然這類合作格局的持續性還有待考查,但是這一過程無疑引起了社會的普遍關注。
4.合作行動背后共同的責任意識得到充分表達
除去單純的行動之外,各類民間組織透過參與本次抗震救災事實上還充分表達和展現了民間公益組織的社會責任。應該說,責任意識首先是所有參與抗震救災行動的民間組織共同行動的動力基礎之一。但是,我們如果仔細觀察這些民間組織的話,會發現它們身上所體現出的責任意識并不是一個空泛的觀念,而是包含了一些特殊的具體內涵。這些內涵中既有與當時社會主流意識導向相重合的部分,也包含了NGO自身的特殊價值訴求;所以可以說,我們這里所提到的責任意識是一種既普遍而又獨特的價值導向。從我們的角度來說,這樣的一種共同責任意識具體包括了三個方面的內涵:第一、愛國主義,第二、公民權責意識,第三、志愿精神。
首先,愛國主義是所有積極關心抗震救災,參與抗震救災的中國公民共同的價值基礎。與一般抽象意義上“愛國家”的價值關懷所不同的是,抗震救災過程中愛國主義得到了具體的表達——從捐款捐物到直接參與抗震救災行動,而愛國主義更具有強大的動力,這已經從“5·12”期間舉國上下共同以不同方式關注和參與抗震救災的過程中充分地表現出來。這里需要特別提到的一點是,愛國主義有利于公民意識的覺醒,而這與我們接下來將要談到的第二點即公民權責意識有著直接的聯系。在我們對參與“5·12”抗震救災活動的民間組織的具體觀察中也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愛國主義情緒普遍存在于這些民間組織的行動意識中,成為他們積極參與抗震救災活動的一個重要動力基礎。
第二,公民權責(citizenship)意識不同于單純的愛國主義情緒,這是一種更具有現代色彩的包含公民權利、責任、義務內容的公民意識。通常民間公益組織或者說NGO所共同具備的一個價值訴求就是倡導公民責任,強調公民對社會責任的積極履行,對社會事務的積極參與。一個國家的公民可以具備公民身份,但是僅僅具有公民身份并不保證公民一定能夠履行其應盡的公民義務,這也就是法律上所規定的形式的公民權責(formal citizenship),與社會生活中實際的公民權責之具體行動表現之間的差別。民間公益組織的一個相同特征就是對社會生活中實際公民權責的實現有著共同的訴求——透過開展公益活動來倡導公民意識。所以,對于參與“5· 12”抗震救災行動的民間公益組織而言,它們所具有的責任意識中一個非常重要的方面就是公民權責意識,這是從日常活動到救災活動的一個自然延續。對于民間公益組織而言,他們的行動中不妨愛國主義所帶來的直接動力——“國難當頭,眾志成城,”更在這一直接動力作用下進一步追求“履行應盡的公民責任,透過行動倡導公民意識。”
第三,志愿精神既不同于愛國主義也不同于公民權責意識,它本身更多體現出一種對直接行動的呼喚。也就是說,愛國主義可以喚起人們的責任意識,公民權責意識可以促使人們進一步意識到自身的責任義務,意識到自己的公民身份。但真正要開展積極的行動,還需要有志愿精神的直接推動。這一點我們從那些來自大江南北趕往地震災區,或是在災區以外的后方,以不同方式親身參與到抗震救災活動的志愿者身上可以非常明顯地看到。志愿精神是行動的直接動力,對于民間公益組織而言,要倡導公民權責意識,積極履行和實現公民權責,那么就必須要有志愿精神的作用下將上述價值訴求轉換為直接行動。所以,志愿精神也是民間公益組織在參與本次抗震救災活動中所體現出的責任意識中不可或缺的一個部分。而事實上,在本書的案例中我們也可以一再地看到不同民間公益組織所倡導的公民權責意識透過志愿行動的方式得到具體展開。
綜合以上我們看到,參與抗震救災行動的民間公益組織所體現的責任意識是愛國主義、公民權責意識以及志愿精神三者的綜合。而這樣一種責任意識共同體現在了本書所研究的各個案例之中,應該說這一共同的責任意識成為眾多民間公益組織跨地域、跨專業、不遺余力地開展聯合行動的一個直接動力來源。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抗震救災行動本身也成為這些民間公益組織所共同具備的責任意識的具體表達。因為透過行動,我們才得以能夠更為完整地透視到這一責任意識所具備的各個層次的內涵,而其中的愛國主義、公民權責意識和志愿精神也因為民間公益組織自身的具體行動而得到了充分展現。
規模效應、社區扎根、多部門的聯合行動以及普遍的社會責任意識的表達正是“5·12”救災中公民社會發展的重要特征,公民社會參與救災的廣度和深度是前所未有的,從捐出全部乞討所得的乞丐到80后一代的勇敢擔當,從四川免費運送志愿者的的士司機到自發趕赴災區救援的河北農民,一個自發、自治、自律的公民群體悄然顯現。北京大學公民社會研究中心在2008年年底發布《中國公民社會發展藍皮書》,宣布中國已經進入了公民社會。雖然對這一高調的主張,學界仍有不同的評價和爭議,但是在21世紀的中國,眾多公民社會組織的出現以及公民社會重新成為公共話語的一部分卻是學界的共識。我們對于NGO合作的個案研究正是在這一歷史大變動的背景下展開的。
[1] 這里所賦予“公民社會”的含義與學界所采用“市民社會”(鄧正來、景躍進,1992)的術語有所不同,應該說我們更注重從公共空間以及志愿參與的角度來理解“公民社會”。
[2] 不能把所有政府主辦的社團或者事業單位都稱為GONGO。GONGO主要指那些由原先的官辦民間社團轉型而來的組織,這些組織過去依附于政府或者就是政府自己主辦的。而隨著事業單位體制的改革,這些社團逐步脫離和政府財政及編制上的聯系,在NGO運動下進行了積極的轉型,逐步具有NGO的特征。
[3] 例如北京市協作者文化傳播中心曾經在2003年SARS(非典型肺炎)危機中參與幫助城市農民工群體(高小賢、李愛玲,2004),在艾滋病、環境等領域中,NGO也開始參與和干預。
[4] 在本研究進行期間,筆者曾經訪問了數名在北京、成都、貴陽等地工作的NGO資深人士,不少人士表達了類似觀點。參見訪談筆記。
[5] 參見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中國的減災行動》,2009年5月。
[6] 徐永光:《公民社會元年》,載《NPO縱橫》2008年第4期。
[7] Kin-man Chan, “The Development of NGOs under a Post-Totalitarian Regime:The Case of China”, in Robert Wellner ed., Civil Life, Globalization, and Political Change in Asia:Organizing Between Family and State, NY:Routledge 2005,20—41.
三、研究框架:集體行動中的合作過程分析
正是從關注社會轉型中的公民社會發育這一視野出發,我們將NGO不是看作一個固定不變供研究者欣賞的標本,而是看作行動者不斷實踐的聚合體。在我們的研究框架中,我們著重關注的是這些行動者出于社會責任開展的集體行動,分析這些集體行動是如何逐步匯合進整個救災和災后重建這一大規模的合作性的集體行動過程,最后融入整個社會變遷的大歷史過程之中。而NGO的合作這一關系的建構正蘊含在這一集體行動過程之中。
集體行動是社會學家和人類學家長期關注的主題。人們關注在什么社會因素的影響下,會有一致性的行為,這種行為又會對社會產生什么影響。在20世紀70年代以前的研究中,這類一致性行動經常被看作是人們在非理性情況下參加的“社會解體”中不受規范制約的行為。例如暴亂和騷亂。這通常被稱為集體行為(collective behavior),與一般的社會行動相區分。但是70年代以后,集體行動(collective action)的概念逐漸取代了“集體行為”,它被看做是有組織的持續性的社會行動,是人們理性選擇的結果,涉及利益計算和價值規范。[1]我們這里所談的集體行動是指公益行動,指代在民間社會發生的,不以政治目標為直接訴求,而是以傳遞社會服務、推動社會改變為方向的那些集體行動。這類行動的目的常常是追求公共物品(public good)的增加和社會不公正的改善。
因此,這一類民間的自助、互助和他助的公益行動的產生,常常是出于行動者對社會的責任意識,也就是行動者認識到他們對這個社會應該做什么的意識。這類行動大多不是出于對抗性,而是合作性的。合作在某種程度上,是指這樣一種關系:合作的各方有共同的目標,而彼此之間又有配合和分工,共同完成某一任務。民間互助的公益行動常常需要團隊內部合作和尋求外部的合作,正因為這樣,合作關系的建構成為這類集體行動的關鍵。本書的研究側重于對建構這類合作關系的行動邏輯的分析。[2]
組織的行動者是在怎樣的組織文化脈絡下要求合作?他們如何評估自身和潛在合作伙伴的資源基礎?他們又如何在自身的價值使命、現有的資源條件和外部環境的限制下選擇行動的策略?這一類思考是我們力圖研究的合作者的行動邏輯,這一邏輯分析將圍繞三個方面來討論:合作資源、合作環境和合作策略。
合作是需要資源支持的。“是否具備充分的資源將決定其是否能有組織地提出訴求”[3]。這些資源是廣泛的,包括行動者的實踐和能量,資金、知識和媒介支持等,它不單單是指NGO所具有的物質資源,也包括自身的很多政治資源、社會資源和文化資源。在這類合作過程中,雙方既需要尋找雙方的利益交叉點,又需要尋找到合作雙方基于各自的文化資源而能夠分享的意義認同,這就需要雙方互相評估對方的資源基礎。通過資源基礎的分析,可以使得我們理解NGO合作的動力來自何方。
合作的環境則著力于分析在那種緊急情況下,環境究竟為合作設立怎樣的障礙,同時又提供了什么樣的機會。更具體一點來說,我們將分析合作當時的政策環境、特定的機會空間的出現以及合作的伙伴在這一機會空間的相對位置,通過對合作環境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合作的方向和目標是如何確定而又被限定的。
在了解了合作的動力、明確了合作的方向和目標的同時,我們也將集中分析合作的策略,即研究這些組織之間如何動員資源,改變現狀,突破障礙,實現有意義的目標。它包括兩個方面,一個方面的策略是如何把握機會,規避風險。因為NGO的參與行動顯然并不是原有體制自身的產物,它的出現或多或少會有與現有體制產生沖突和需要磨合的地方,可以說這是一種“非制度性的政治參與方式”[4]。因此除了要進行自身組織動員以外,它還受到外界機會/威脅的制約。一般來說,非制度性的集體行動很容易受到制約,它的成功幾率常常因為一些機會空間的出現而增加,這類機會不一定只是指政治機會結構[5],企業的介入、中產階層的出現以及媒體的開放等因素也可能導致機會空間的擴展。在這個過程中,把握機會的策略是非常關鍵的,它需要志愿者對機會的敏感,對機會的積極把握甚至創造新的機會來推動合作行動。而在另一方面,當機會空間縮小的時候,也就意味著在進行的活動將面臨風險,行動者也就需要制定和選擇風險規避的策略來保證行動的持續性。
策略的另一個方面是動員資源的策略,由于NGO行動者普遍缺乏資源或者資源配置的效率不高,行動者能否動員充分的資源,使得這些資源可以為行動提供動力,這是非常關鍵的。而要能做這種動員,需要行動者設計動員資源的策略,這些策略包括組織策略、領導者的個人魅力,也包括組織如何采取一定的強制或者鼓勵策略來使得資源得以被動員到行動中去[6]。NGO組織的主要行動就是以各種方式動員各種類型的支持者去提供他們所需的資源。
對NGO的合作資源、合作環境和合作策略的分析構成本書基本的分析框架。我們力圖通過這一分析框架,揭示出NGO合作的實踐邏輯[7],這一邏輯不但體現著行動者的理性,同時也包含行動者的價值觀和激情。
[1] 這里我們不使用“社會運動”一詞。社會運動經常有著明確的社會變革的目標,它們往往針對社會公平缺失或者社會發展不足等議題,希望通過集體的行動來推動社會變革(Park&Burgess 1921; Tilly 1978;趙鼎新2006)。因此我們這里不使用“社會運動”一詞,而用“公益行動”來指代NGO的救災行動。
[2] 這里所指的行動邏輯不完全等同于經濟人的理性邏輯,強調人們在實踐中按照一定的價值觀和習慣來選擇自己的行動,而不是只進行利益得失的計算,正如法爾曼和伽姆森(Fireman and Gamson 1974)所認為的那樣,許多人參與集體行動并不只是出于理性利益的計算,而且是出于一種對群體的責任感,道德滿足感亦應被視作一種選擇性獎勵。
[3] McAdam, Doug, Political Process and the Development of Black Insurgency 1930—1970, 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2, p.20—22; McCarthy, J.and Zald, M.The trends of socialmovementsinAmerica:Professionalizationand resource mobilization, Morristown, PA:General Learning Press,1973.
[4] McAdam, Doug, Political Process and the Development of Black Insurgency 1930—1970, 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2, p.25.
[5] Zald, Mayer N., “Looking Backward to Look Forward:Reflections on the Past and Future of the Resource Mobilization Research Program.”In Aldon Morris and Carol Mueller eds., Frontiers in Social M ovem ent Theory.New Haven, CT:Yale University Press,1992; McAdam, Doug, “Conceptual Origins, Current Problems, Future Directions, ”in McAdam, McCarthy and Zald, ed., Comparative Perspectives on Social Movements:PoliticalOpportunities, Mobilizing Structures, and Cultural Framing, 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6; Tarrow, Sidney, Power in Movement:Social Movements and Contentious Politics, 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8; Ho, Ming-Sho, “The Politics of Anti-Nuclear Protest in Taiwan:A Case of Party-Dependent Movement(1980—2000)”, M odern Asian Studies 37,2003b.
[6] Snow, David and Benford, Robert D., “Ideology, Frame Resonance, and Participant Mobilization.”International Social M ovement Research 1,1988; Touraine, Alain., The Voice and the Eye:AnAnalysis of Social Movements, 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1.
[7] 參見布迪厄:《實踐感》,蔣梓驊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3年版;布迪厄、華康德:《實踐與反思》,李猛、李康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1998年版。
四、個案研究的方法
個案研究是我們最主要的方法。個案研究就是解剖麻雀,通過對一個個案的深入分析,使讀者能夠了解組織和事件本身的細節,能夠觀察到其中的過程,并進而分析事件—過程的動力邏輯。通過這樣的個案研究,我們還可以對相關的合作理論進行修正和完善。
據我們的不完全統計,在四川一線參與救災和災后重建的NGO組織有300多家,根據以上我們對中國NGO類型的分析,我們依據兩方面的維度來選擇個案,以便于理清它們的發展狀態和特點。這兩方面的維度是:組織背景(國際化程度與本土化程度)以及組織與政府的關系。因此,我們選擇了四類組織個案,第一類個案我們集中在與政府關系密切、本土化程度較強的組織,例如中國扶貧基金會等。第二類個案我們選擇與政府關系密切,國際化程度比較高的組織,例如樂施會和小母牛。第三類我們選擇與政府關系疏遠,本土化程度很深的組織,例如自然之友、民生合作社等。第四類則是與政府關系疏遠,受國際影響較深的組織,例如圣愛、愛白等。
根據這一分類,我們一共對60多個組織進行了調查,通過對這幾類個案的研究,我們力圖描繪出NGO合作的全貌,并進而分析其基本的合作邏輯及其內在沖突。而本書在對這60多個個案的調查中,著重選擇了22家NGO作為個案進行研究。選擇這22個個案并不是因為它們可以“代表”所有的組織,相反,每一家NGO個性如此突出,其實都很難被另外一家NGO代表,我們選擇個案更多的是基于對典型性的考慮。換句話說,我們選擇它們,是因為在它們身上有某種典型性的特質使得我們可以更好地觀察和分析合作這一主題。
本研究采用的方法還包括參與式觀察、訪談、文獻資料研究等。我們的調查員前往個案組織的工作點,和當地工作人員一起工作,進行實地調查。同時作為本項研究的主持機構中山大學社會學與人類學學院公民與社會發展研究中心(簡稱ICS),我們也加入四川的NGO救災網絡,直接參與了地震救災一線行動。同時,ICS也直接推動了廣東救災網絡的形成。因此,眾多研究小組成員都作為志愿者直接參與了地震救災,這為我們的研究積累了直接體驗和第一手資料。
在訪談方面,我們訪談的對象包括:(1)NGO參與救災的職員和志愿者;(2)NGO的合作伙伴,例如政府合作部門、志愿者組織、企業;(3) NGO的支持者,例如捐款者、資助方和媒體。我們通過交叉訪談進行三角互證,提高數據的準確性。同時,交叉訪談也能夠了解NGO與其利益相關者是如何互動和構建關系的。
二手資料搜集的范圍有NGO介紹、內部簡報、工作者救災日記、媒體報道、討論郵件或互聯網在線討論記錄等。
通過和這些NGO一起工作、深度訪談以及對文字資料的搜集,我們逐步理清了組織的參與過程,并進而體會到這些組織合作過程中微妙而關鍵的邏輯。由于本次調查只持續了兩個月,時間的限制使得我們還難以深入地揭示一些復雜組織的邏輯,研究還略顯粗糙,但至少我們的研究可以給讀者提供一個整體的輪廓。
五、全書的安排
根據合作的類型和特點,我們又將本書涉及的社會組織個案分別納入五個主要類型,因此本書由五個部分構成。第一部分主要是介紹NGO主導下的合作類型。這一類社會組織一般都是基金會或者國際NGO,它們通常都有自己明確的戰略、伙伴和網絡,在此基礎上和其他組織合作。在這一部分我們著重介紹南都基金會、中國扶貧基金會、樂施會和國際小母牛。在第二部分中,我們將介紹 NGO 聯盟,這一類聯盟一般都是NGO之間的互助合作。我們著重介紹四川 NGO 聯合辦公室、四川“5·12”民間救助服務中心、“新駝峰行動”、遵道社會資源辦公室、新家園計劃等幾類典型的NGO聯盟。在第三部分,我們描述社會企業導向的NGO合作,其中重點描述NGO備災中心、茂縣花椒協會、民生合作社等組織。第四部分則介紹專業NGO所開展的合作,其最主要的合作基礎是自身的專業能力,例如社會工作、心理輔導、老年照顧等。我們選取的是天津鶴童、自然之友、成都餐飲同業公會、廣州社工映秀社工站等案例。最后一部分,我們會介紹草根志愿組織是如何進行志愿型合作的。在這里我們重點介紹梁漱溟鄉建中心、愛白青年同志中心、廖冰兄人文基金、“野草”文化。
毫無疑問,NGO在這次地震救災和災后重建中的參與令我們肅然起敬,但本書的重點在于回顧、反思和總結。汶川大地震這一重大的歷史性時刻促使人們審視NGO在現代公共生活(包括危機治理)中的角色、地位和作用,也促使NGO檢討自身面對公共危機的反應態度和行動能力。災難之后,需要做的不僅僅是恢復,同時也應該反思、檢討并尋找新的可持續道路。
本書試圖體現的,正是這樣一種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