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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 小城大憶
  • 周海聲
  • 3994字
  • 2020-09-16 10:32:06

楊鑰匙定了定神,兩個選項擺在他面前,要不和錢萬生魚死網破,要不和金錢你死我活。

有一點要提到,當然楊鑰匙的飯店能收到很多消息,小城……

怎么形容呢?以前的小城,很紅火,廠里上班的,干買賣兒的,技校的,大學的,還有部隊退下來的,這些人每天飯店都有,表達和想法不管成熟的、幼稚的、深謀遠慮的、天馬行空的、上天遁地的,不說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也是各路人馬形色各異;那些和自己競爭的,開大餅子魚鍋的,涮羊肉的,回民菜,四川菜,生猛海鮮的,專門做牛肉火鍋的,那家生猛海鮮楊鑰匙還記得,能做到讓顧客吃到新鮮的龍蝦,甚至還有石斑魚和海鰻,這在小城的地理位置上非常不容易。而現在那些飯店只能一味的模仿自己,重復的走之前自己走過的道兒,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己屁股后頭,楊鑰匙覺得小城的精氣神沒了,沒有新的東西進來了,進來了也被陷在爛泥里活活悶死,自己也說不出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回到之前的各路人馬,大學搬走了,技校整天扯犢子,干買賣兒的戰戰兢兢,部隊的“首長”們大都離世了,廠里上班的說的還是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這里楊鑰匙專門觀察了幾個廠人的變化,重機廠的以前來了先要一條大活魚,然后烤串什么亂七八糟的都點上了,財大氣粗,而現在則精打細算,縱覽全局;鋼廠的以前來了凈要好的,但都能吃下去,而現在來了就不敢要活魚了,大大方方的點幾串兒牛板筋;電廠的一直很穩定,但言語中透露出對其他幾個廠的不幸和對自己的感嘆,好像在照鏡子;化工廠的原來很多,現在大部分都在楊家飯消失了。

自己的飯店還能掙幾年?漲價嗎?不敢漲了,以前自己的飯店從競爭當中不斷重生,不斷蛻殼,現在都是模仿自己飯店的,一旦漲價那些人就會跑到模仿者那里去,楊家飯從此淡出舞臺。不漲價也行,但物價還在漲,成本還在漲,現在一考慮這個方面的事兒,仿佛啥事兒,啥構想都成了偽命題。當然,也可以說這個闡述是為了劇情推動,但楊鑰匙確實是這么想的,楊耀剛怎么辦?小城的未來在什么地方?其實客觀的講楊鑰匙漲過價,漲過,每次都畏畏縮縮的。

所以我和鐘誠都覺得他答應錢萬生的選擇是符合他楊鑰匙內心深處顧慮的,當然不答應也可以啊,他錢萬生一個肇事逃逸的人,但人家手里有罌粟,有拉你楊鑰匙墊背的資本,再說句,到底罌粟放沒放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城已經不給予任何人底氣了。

所以楊鑰匙覺得應該拼一次,為了自己的兒子,到了他那兒估計就為了石貝拉了,他錢萬生不就是要找郵票嗎?找,自己認識太多人了,全動用上,現在名單上的人已經查了一大半,沒有任何與集郵冊有交集,還剩幾個人就可以交差了,自己都已經想“B計劃”了。

但還是要說實際情況,自從和阿福的貨站對接上以后,酒水方面的利潤比原來多了三分之一,這是個不小的數目。而且,自己也更堅定了要奪得石忠門市房的決心,在和阿福關系穩定后,上來第一件事兒——把石忠食雜店的貨源斷了,這是七月中下旬的事兒。楊鑰匙和兒子開了玩笑,過幾天石貝拉就會來找你了。

再說說錢萬生,回到小城以后他深居簡出,哪兒也不去,也不敢出去,每天的任務就是不斷回憶自己當年的種種舉動,有可能是誰拿走了,楊鑰匙除了名單上的人還幫自己把當年所有庫工都捋順了一次,基本沒什么關系,首先自己出事兒以后,大庫的崗都逐漸裁撤,被分到別的車間了,臨時的幾個庫工也不需要了,都被裁員了,當然臨時工這方面確實沒得查,因為哪兒冒出來的人都不知道,剩下的三兩個庫管壓根不知道集郵是個什么東西,而且人也都在小城,當年自己也確實防他們防的最嚴密,自己的集郵冊要丟自己在的時候就丟了。

最有價值的信息就是原來保衛科張景華提供的,因為他知道錢萬生集郵,有一次巡邏的時候碰見過錢萬生在大庫那間廢棄的辦公室看郵票,他也承認自己當年確實去那兒找過,但是一無所獲,這就說明錢萬生出事以后沒多長時間集郵冊就被別人拿走了,也就是說,這個人和大庫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石忠的內心只感覺到拔涼,這個是東北話,這個詞兒其實有動詞加形容詞的意思,比如說一個人手里攥著冬天的冰溜子,手凍的通紅,簡直拔涼;這個人又渴的不行,拿起冰溜子像吃黃瓜那樣吃了,不口渴了,但冰的嘴里和胃里拔涼。楊鑰匙在04年的一天給自己打了電話:飯店不知道怎么干了,但還想接著干,帶著自個兒在哈爾濱轉一圈吧,學習學習。石忠當然欣然同意,畢竟他們是好朋友,在鍋爐一塊下過煅,一塊兒掏過大爐,一塊兒翹過班,互相競爭,互相學習,也就是說之前提到帶楊鑰匙去哈爾濱的人就是石忠。

現在呢?在自己困難的時候,楊鑰匙還捅了自己一刀,眼看著自己店里的貨品越來越少,就是進不來貨,石忠認為自己確實放松了,確實放松了對多年朋友的監視與提防。就在自己生悶氣的時候,石貝拉從楊家飯回來,告訴自己晚上有飯局,還是7點鐘。

楊耀剛這才明白父親的“苦心”,當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尤其是女人,不要直接對她好,要有道,要有套路,直接一股腦兒的對她好她會覺得你有病,精神有問題,就像石貝拉剛才的表現,她第一次對自己放低了姿態,第一次對自己言聽計從,第一次對自己露出了誠實的笑容,雖然自己是按照父親的劇本走的,但覺得很神奇,太神奇了,兩個人終于以正常的方式告了別,雖然自己還是色瞇瞇的。

石貝拉內心非常惡心,惡心至極,沒有了。

晚上七點,石忠一臉陰沉地去了楊家飯,他平靜了下來,他想看看楊鑰匙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參加飯局的除了楊鑰匙還有一個南方人,一看長相就是南方人,石忠也不管不顧了。

“你啥意思楊鑰匙,我之前那樣幫你,現在我困難了,你在背后捅我一刀。”石忠端坐在椅子上,雙手抱在前胸。

“這是新的供貨商,阿福。”楊鑰匙介紹到。

“你少他媽蒙我,他一個南方人,來小城做生意?”

“忠哥,我怎么沒有貨?我就是小城鐵北貨站的老板。不信咱們現在打車就去看看。”阿福接下話。

“鐵北貨站?”石忠知道這個貨站,最近他們的“精準配送”服務的傳單灑遍了小城。

“我合計直接把供貨商介紹給你,這樣你姑娘也不用再受我兒子騷擾了。”楊鑰匙大笑起來。

“哪有?小孩兒一塊兒斗嘴而已。”

“來!先喝一杯,咱倆的誤會沒了吧?”楊鑰匙端起酒杯。

“沒了沒了,我姑娘被海南的一個大學錄取了,急需錢,所以剛才確實急了。”石忠滿飲一杯。

“海南的大學?”楊鑰匙知道自己兒子徹底沒戲了,他石忠再落魄,學費還是出得起的,還是能去上海南的。但想到這兒感覺自己勝算又大了。

“我貨站的貨品清單,價格實惠,”阿福遞給石忠一份打印紙,“你要是愿意合作,咱們今天就可以簽合同。”

“小忠,阿福老板這么爽快,是想問你點事兒。”楊鑰匙覺得石忠入套了。

“啥事兒?福哥。”石忠痛快的說。

“給阿福老板講講彭春。”楊鑰匙說。

這里確實要插一句,石忠當年也是廠里的職工,和楊鑰匙不一樣,他是辭職的,而且辭的是辦公室文職,辭職之前,他是辦公室的行政崗,這是00年的事兒。當然他辭的是對的,因為成王敗寇,他在哈爾濱如果不被人搶了生意,媳婦兒不搞外遇,可能現在都活的很滋潤瀟灑。

“這個人很有名兒其實,在咱人民解放軍干了二十來年吧,然后被轉業回鄉了,我看他的簡歷都吃了一驚,都副營級了,非得來咱電廠,公安局、消防隊、法院都不去,就要來電廠。但我這年紀肯定跟他沒什么交集,只有兩三次吧,我去他那兒…”石忠費勁的想了想,“他快退休了,對,94年開春兒他退休的,之前我給他送過文件。”說完幾個人喝了一杯酒。

“送文件?你不是行政口兒的嗎?”楊鑰匙突然發現自己說錯了,保衛科不就是行政下面的附屬部門嘛,隨即表示反應過來了。

“對,他們保衛科很多次都派人去大庫幫忙,不僅大庫,有時候現場人手不夠也派人去。”阿福聽完應和著,認真的聽,認真的記憶。

“這件事兒行政的領導都知道,其實領導啥不知道?但肯定是一直不太樂意的,你這個屬于人員臃腫了,都有空閑人員過去幫忙了,但人事那邊的領導為了省事也懶得管,所以我給彭春去送文件,目的就是看看彭春對這事兒什么反應,畢竟一科之長,客氣點好,文件全名就叫《解決保衛科人員臃腫問題方案》,夠繞嘴的。”石忠繼續說。

“后來呢?”

“彭春沒應,他,我估計哈,他的保衛科一直處于滿編滿制的狀態,據說他希望給那些沒工作的整份工作,臨時工都行,當然保衛科也基本都是臨時工,就兩個是正式的,這人也夠他媽偉大的,有點浪漫主義色彩。這個文件也不了了之了,因為人家人員是正常編制啊。”石忠說。

“去大庫幫忙?”阿福問。

“福老板的意思是他在大庫就沒發現點什么東西?比如集郵冊啥的?”楊鑰匙插句嘴。

“我知道你啥意思了,”石忠感覺自己的貨源穩了,自己姑娘上學以后的開銷有著落了,“你們聽我慢慢說。”

三個人又喝了一杯,一瓶兒白酒已經喝光了,推杯換盞之間石忠感覺自己上臉了。

“我們行政的領導一直希望能抓彭春什么把柄,把保衛科人員編制縮下去,當然行政的領導為什么這樣估計是上面肯定說什么了,這樣講,行政自己的用人成本都高,還怎么監督別的。所以我們這邊還開了會,口頭成立了一個小組,專門抓他彭春的小尾巴,其實我們想的很簡單,他保衛科的總去大庫幫忙能沒有好處?但我們盯來盯去發現真沒有,那幫保衛科的保安被彭春調教的跟士兵一樣,說句夸張的,連口水都不在大庫喝,頂多用下大庫的廁所。彭春每次從大庫出來也什么都不拿,我們干脆去查他彭春的收入來源,沒想到這彭春把自家房產證兒、戶口本、鑰匙串兒、存折兒都拿來了,往桌兒上一撂,查吧,隨便查,我彭春接受組織調查。”石忠盡力想象模仿彭春的語氣動作神態。

三個人又喝了一杯。

“我們就反應啊,別查了,人家啥好處都沒拿,這樣就到了94年快過年的時候,我們照常代表廠里去慰問臨時工,到了門衛那兒,那老大爺說,我第一次看見彭春從廠里往外拿東西啊。我趕忙問拿了什么東西?其實也沒啥,就是幾摞稿紙,這算違紀?但還有一個白色的布包,四四方方的,挺厚的。當時快要過年了,大家都希望過個消停年,所以那布包里究竟是什么沒人查,但我估計就是你們說的集郵本。”石忠說道。

阿福和楊鑰匙愿意相信,但石忠沒過多久就會后悔今天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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