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的時光在那個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時候是那么的短暫,一晃我們就要面對人生的第一次大考。語文課本不知道抄了多少遍,數學題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本,這一切都要在兩天的考試中得到結果。
我一向不被考試的事而煩惱,最終的結果是以全區中等偏上的成績,考入的區重點初中,那剩下的時光就是放肆的玩耍。
我們這些小一點的孩子的活動空間多集中在宿舍的院子里,有兩個地點是我們集中地點,一個是宿舍公共澡堂的門前,另一個就是工廠大門口。
澡堂在我們當初的幼兒園對面,中間有一塊空地,再前走是給整個宿舍供應熱水的茶爐房。茶爐房供應的熱水是免費的,一天供應一次。下午四點多,就能看到有人開始排隊,拿著各式各樣的鐵質水壺或者各種顏色的暖瓶來排隊。上了三年級后,如果放學早或者假期,我也經常出現在這個隊伍中。爸爸媽媽忙著做飯,而我看供應開水的時間快到的時候,先檢查一下家里幾個暖壺里的熱水的多少,然后計算一下要拎哪兩個鐵壺去能把家里的暖瓶裝滿,最后飛奔到茶爐房。如果在路上遇到同樣去拎水的人,直接從后面超過去有些不好意思,我會在他們后面裝作漫不經心,然后突然轉進其他路口,一路疾跑,當和之前走在我前面的人同時走出兩個胡同的時候,我已經以一個房子的長度領先了。
我排隊拎完水后,有時還會按照母親的囑咐再往前走一些,拿著糧票,到廠里食堂向宿舍去開放的小窗口走去,把一家人這頓飯需要的饅頭買回家。
天冷的夜里,這一方天地就是我們小伙伴幾乎每天聚集的地方。我們就是分上兩伙,不是“斗雞”就是“撞墻”?!岸冯u”就是大家常見的單腿跳躍,另一條腿被兩只手抓住腳腕,互相碰撞,直到對方倒地的玩法,這個應該很多人都知道;而“撞墻”那就更簡單了,兩邊人排好隊沿著墻互相沖過去,對方隊友有倒地的就要退出,再進行下一輪,直到一方全軍覆沒為止。
有時候我們玩累了就坐在澡堂門前的臺階休息,而有些體力充沛的小伙伴則會去爬澡堂的鐵門,爬鐵門這幾乎是我們這個院里男孩子的必修課。
因為澡堂被一個一臉疙瘩高個子叔叔承包了,因此要收費。澡堂鐵門是一條條鋼筋焊接成的柵欄型,中間還有一個鐵質橫桿加固。門垛是磚壘起來的,上面搭了一個水泥板。正是有了這么一個水泥板,大人們是無法爬過去的,而小孩卻可以從上面鉆過去。澡堂是定期開的,我已記不清是星期幾,反正每次開門前,我總和幾個小伙伴提前爬進去,目的就是為了省一張澡票,而且還可以提前占位置。等大人們來的時候,我們已經提前占好掛鉤,因為人太多,澡堂里的掛鉤根本不夠用的,有些叔叔會用報紙鋪在掛鉤下,本該坐人的水泥做的姑且稱為“連椅”上,或者直接把報紙鋪在地上,然后迅速的脫完衣服放在上面,進到洗浴的地方,找個相熟的人,一起共用一個淋雨在那洗著。再后來的人就要等第一批人洗完,騰出位置后,再脫衣服放好,進去洗澡。
澡堂除了淋雨外還有三個池子,那是我們這些小孩練習游泳的地方,可并不是每次都能如愿,因為人太多,池子里和下餃子沒什么區別。有時候水溫沒控制好,就會有人大喊:“關氣”“開氣”。這時候,那個一臉疙瘩的叔叔就會在外面轉動閥門,增大或者減少對池子里的蒸汽供應,控制著水溫。
天氣暖和的時候,尤其夏天是我們玩法最多的時候,廠里的領導本打算在宿舍的后排空地建樓房,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沒有建成,地基都沒打,只弄來的一大堆沙子。這堆沙子堆在最后一排宿舍的后前,整整一排宿舍的長度,有近一米多高,那是我們這些孩子“扒沙洞”“弄陷阱”的地方。我們會挖一個直徑大概半米的沙坑,然后找來細樹枝架起來,上面鋪上樹葉之類的東西,先固定好沙洞的四周,鋪好樹葉或者其他東西后,輕輕的鋪上一層薄沙。偽裝完畢后,我們回到家都想想著有人掉進沙坑的“慘狀”。
天氣暖和后,我們晚上的聚集的地方也由原來澡堂門前變成了廠區門口,因為在廠門口白熾燈的照射下,很多喜歡光的小昆蟲也聚集在這里,當然,我們的主要目標是蛐蛐。夏天的時候,我們一伙人會在燈光下,地毯式的搜捕著蛐蛐的蹤跡,然后集中到一個小朋友手中的酒瓶里,我們也不知道抓來做什么,可是就是那么開心的一只一只的捉著。那時候蛐蛐的數量是真的可觀,我們就是這么抓了一夏天,可每天到抓的數量一直不見少。直到天氣變涼,他們就像商量好的一樣,突然都不見了。
在一些大一點的孩子的帶領下,我們也走出過宿舍區東北角的一個豁口,這個豁口的外面是宿舍后面那座山上山的必經之路。本來這個豁口是沒有的,豁口不遠處有個兩層小樓,小樓上還有探照燈,這樣的小樓在廠區和宿舍區有好幾個,可能是為了防盜吧。后來那段墻老是塌,其實是爬墻的人太多,包括我們這些小孩,兩米高用不規則山石壘砌成的墻,每一個抓手和插腳的地方在我們心里清清楚楚,我們可以很輕松的爬過去。再后來塌的次數多了也就沒人修了,這樣大家反而方便了。
那時候帶領我們這些更小的小孩的大孩子叫亞磊,他的父親和我的父親,在一個車間,兩家也經常走動,我們家院子里的無花果熟了,我會用塑料袋一裝給他們家送去;他們家的葡萄熟了,他也會用家里做飯時裝菜的塑料筐裝著,給我們家送來滿滿一筐。
我們過了那個豁口,有時候直接往前走,穿過一片樹林,去一個山口扒蝎子;或者過一座橋,往山腰走,去那里摘酸棗或者桑葚子。那座橋的出現是因為這座山經過長期的沖刷,有一個深深的山谷,一到雨季,這個山谷就會裝滿水,有了這座橋,無論什么天氣,人們都可以到山上去做他們想做的事情。而不下雨的時候,那個河床成為我們烤螞蚱的好地方。
那時候的山上就像一座大寶庫,不斷的被我們發現著什么,總覺得這些東西滿山都是,取之不盡,現在的孩子估計只能到種植園里體會這種感覺了。山上的菌類我們一般是不敢碰的,因為當地并不產這些,這些野生的菌類多數有毒,可是有些奇形怪狀的菌類我們還是會采集下來,一驚一乍的:“這是猴頭菇、這是靈芝”這樣喊著,其實都不是。我們這些小孩有時會在夏天的蒙蒙細雨中,在一些山石上,找一些地角皮,采集著帶回家。人參在那個時候山上是有的,只是我們不認識,聽說有人挖到過,還傳的神乎其神,說人參要用紅繩系上,要不它們會跑。
對這個世界的好奇,使我們的腳步在家的附近遠走越遠,可當時我們的回程還是家這個起點;我們渴望了解更多,但還不能離開家的保護,那時候家的感覺就是溫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