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各類景色都染上了秋意,蕭蕭瑟瑟,涼意沁人,尤其是院中一株楓樹,原本碧綠的枝葉漸漸染上了紅色,有的整片緋紅,唯在枝葉根脈處留有翠綠,遠遠望去,似是紅色的花朵開得如火如荼。
我著單薄的舞衣不禁有著幾絲冷意,不自覺地攏了攏肩,忽然肩上一暖,我回首望去,原來是白芹手持一件碧色披風,她在前處為我系上衣帶:“皇上的禮物如此厚重,但看娘娘似乎并不多么歡喜,仿佛還有些愁絲?!?
我躑躅了片刻,終是忍不住說道:“皇上對我情意很深重么,我有些迷惑了,皇上又是為何如此寵愛我,假以時日,我容顏消退,他還會如此待我么。”
為我系好衣帶,白芹一臉鄭重:“娘娘多慮了,主子想得太多了,主子只要知道皇上現在對您疼愛有加,主子寵冠后宮即可。該想的是如何固寵,如何抓住皇上的心,他日為皇上誕下麟兒,那主子的地位就更加牢固了,莫想些有的沒的,對皇上不好,對主子更不好。”
雖然依舊猶疑,但我深知白芹講的是對的,是最切實可行的,只能幽幽嘆了口氣,抬首望向了天空:“這一方天空,還是埋葬了你我啊。”
白芹道:“主子穿得少,院中有些涼,還是回屋中等候皇上吧。”
“不必,在這里等挺好的。”我上前了幾步,走下臺階,徑自信步著,地上有新飄下的枯葉,我特特踩了上去,有清脆的“吱嘎”聲響起,我樂此不疲地尋著每一片枯葉,踩踏上去,我似是極著迷于這種聲音,聽起來極為悅耳動人。
經過踩踏的枝葉碎了一地,化為齏粉,這未嘗不是脈脈生長了幾季的葉子發出的最后的嘆息,思及此,我便有些百無聊賴,也失去了繼續踩踏的興致。
正思索著要不要回屋去,一抹明黃的一角已經大步走進來了,王箋的神情是歡快的,在看到我時眼神有一瞬間的凝滯,而后嘴角的笑意更深,滿含深情地喚我:“秀秀?!?
他的情意撫慰了我的心,似有一雙大手撫平了片刻前還是糾結在一起的心。我不禁暈生兩頰,嬌羞含怯地盈盈拜倒:“皇上萬安。”
王箋三步邁作兩步地朝我走了過來,大手一伸扶起了我:“在我面前不拘這些禮節,外面如此冷,還不快進屋么?!?
進了屋,白芹端來一個鎦銀飛花暖爐,我手捧著取著暖,王箋坐于我身旁,伸出手攏在我的手外面,大手包裹著我的手:“手怎的如此之涼,可不要受了風寒才好,怎么會有你這么傻的人,不知冷么,還偏偏在外侯著我,可是特意要讓我心疼?!?
“皇上說笑了,臣妾只是迫不及待想要讓皇上看看臣妾穿這身舞衣的樣子,沒想到受了涼,反而惹得皇上疼惜,是臣妾不對,白芹她們也拗不過我,請皇上莫要怪罪?!?
王箋嘆息了一聲,大手反復磋磨著我的手,手雖還是冷著,但心卻暖融融的,燃起了細小卻堅定的火苗。
“皇上可用過午膳了,若是沒有何不在臣妾這邊用上一些?!?
“也好,便自你這邊用一些吧?!?
我于是吩咐了白芹傳膳,特意囑咐上些清淡的菜式。片刻之后,午膳便上來了,有素什錦、鹵雞脯、糟鵪鶉、脆腌黃瓜、胭脂鵝肝、炸春卷、香薰蘿卜、風腌果子貍。
用過了晚膳,不論我做什么事情,王箋都是情意脈脈地看著我,我掩唇一笑便道:“皇上當心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臣妾身上可沒長花?!?
王箋笑得邪肆:“秀秀身上是沒長花,但是秀秀人比花嬌,我怎么看都看不夠,恨不能天天看,時時看才好?!?
我扭轉過身子不再搭理他,聞得他身上的龍涎香越來越近,心卻突突的跳了起來。突然耳邊有熱氣噴出,原來是王箋附在我耳后。
“秀秀,為朕舞一曲可好,朕等的太久了。
”
他一向不在我面前稱朕,此刻聽來卻有了一些不容反駁。他的手慢慢撫上我的鎖骨,輕輕地解開了披風,我嬌呼一聲轉向他,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一身紅衣,縹緲若仙。
他定定的看著我,眼中有驚艷之色,仿佛從未見過我一般地打量著我,霎時,雙眼中染上了脈脈溫情,蕩著水意的眼眸絞著我,一瞬不瞬,似是怎么樣也看不夠。
“沒有器樂,臣妾要怎么舞呢。”
王箋啟唇一笑,從衣中取出一管笛子:“我早就想到了,我吹笛,你舞曲,也算是琴瑟和鳴了?!?
“那皇上就請憑心意吹曲,我跟著皇上的曲調起舞。”
笛聲緩緩響起,入耳清越動人,如有潺潺溪水流過心間,滌蕩走了萬般頹意,只留下一汪碧藍如綠的清泉。
我跟隨著笛聲開始舞動,翩然旋轉,衣袖擺動,騰躍旋轉,仿佛自己便是那瑤池仙子,跳上一曲驚鴻舞,成就了自己,也驚艷了旁人。
笛聲越來越急,我也舞動的越來越急,似是飛瀑流下,沖擊著泉河中的巨石,鏗鏘有力,浪花四濺。擊打直入心扉,令人心生震撼之感,直至五雷轟頂。
須臾,笛聲又輕慢如潺潺流水,似是高山幽谷間的一澗小溪,斗轉星移日月不息地流著。我的舞姿也慢慢變緩,隨著溪水的流動婀娜多姿。
笛聲停止,我也一曲舞畢,大汗淋漓,胸脯不斷起伏著,但人確是極輕快的,雙頰緋紅,渾身透出一股艷麗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