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與王箋在一起時開始走神,也會偶爾詞不達意,連日的睡不好也讓我神思恍惚,此時王箋都會擁我入懷,下巴抵在我的額上,輕輕的說:“秀秀,你近來是怎么了,你可知你這幅樣子我有多心疼?!?
我多么想問問他穎兒是誰,為什么他要在夢中如此溫柔的呢喃,是不是穎兒才是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但我不敢問也不愿問,我不想撕扯下我們之間那層薄薄的帷幔,我的不安會無所遁形,我也不愿就這樣直視自己的頹敗,這場戰役我還沒有打就已經輸了。
我便只能安靜的依偎在他的懷中,鼻尖縈繞著好聞的香氣,拋卻一干煩惱的事情,暫時求得一個安穩與寧靜。我是極眷戀他的懷抱的,雖然因著疾病有些消瘦,但他的脊背依舊寬闊偉岸,仿佛只要他在,天大的事情都有了依仗,讓我無比依戀。
但我心中仍暗自揣測他對我有幾分真心,他喚我秀秀時又何嘗不是飽含深情的呢,此刻的他對我也是萬分憐惜的,既是他疑心前皇后的事情,但最后還是選擇相信我,雖然不知是否是明了了,但依舊選擇原諒,但他這一番情意,我就不得不動容。
百轉千回的心思終究是化作了一聲嘆息。王箋在我頭頂咦了一聲:“好好的,作何嘆氣?!?
穎兒兩個字就要脫口而出,但話到嘴邊,我還是極力忍住了,咬了咬嘴唇,嘴邊噙了一抹笑意,如一朵開放的溫婉桃花:“只是臣妾感嘆韶華易逝,容顏易老,再過幾年,便也是人老珠黃了,還能依仗什么侍君呢?!?
話未說完,我的眼角一陣濕潤,倏而淌下一滴淚珠。王箋見狀,愛憐的吻上了我的眼角,吮去了淚珠:“好好的,說這些頹唐的話作什么,人總是要蒼老的,朕陪著你一起老不好么?!?
我嗔他一眼道:“皇上自是有無盡的溫柔鄉,留戀在衣香鬢影間,那時早就忘卻了臣妾這個鄉村老嫗,哪里還耐煩再見我,拋到腦后不說,更是要嫌我陋顏了?!?
王箋輕輕地揉了揉我的頭發,只是說道:“就你嘴刁。”滿面的寵溺之色,因湊得極近,我能在他的烏黑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幾乎要讓我覺得他心中眼中只有我一人,但我也深知這只是我的一廂情愿罷了,穎兒始終是我與他之間一道橫亙鴻溝,難以跨越。
如此的過著,日子很快便到了除夕晚宴,眾人都極是忙碌,清算奉例的清算奉例,張燈結彩的張燈結彩,掃灑庭院的掃灑庭院,宮中過年的喜慶氣氛一日盛于一日
聽聞朱優與陳朗大敗葷粥一族,在前朝封疆拜侯,兩人一時風頭正盛,無人敢出其左右。
朱優由于尚未娶妻,更是一眾官太太的寵兒,而朱優此人甚是倨傲,輕易不與人結交,一向矜淡,朝中能與他說得上話的人也沒有幾個。
因我與他是舊識,晚宴中便有幾位官太太求到了我這邊,想讓我代為引薦,我有些為難,但幾位太太盛情難卻,我看他一眼,他正和兵部侍郎在談論著什么,講到激動處眉眼飛揚,有我不曾見過的清風霽月之色。
許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下意識的扭轉過了頭來尋找看著他的視線,我來不及躲避,剛剛好對上了他的眸子,他神色沒有變化,但是整個人都溫柔了,清列的眸子蘊上了薄薄的霧氣,眼中帶著幾分意料之外的欣喜和幾分自持。但只是一瞬,他又回轉了頭去,仿佛剛才的一幕只是我的錯覺。
幾位官太太圍繞著朱優一陣議論,無外乎是他家世好,樣貌好,是閨閣女子的不二人選,加上他現在身帶軍功,前途不可限量,乃至在盛京中都是香餑餑,想要與他攀親的人都能踏破了門檻。但他卻對此事三緘其口,一概婉拒。
我拗不過幾位中年婦女的盛情,只得帶頭走向了朱優,看到我們一幫女子擁了過來,兵部侍郎幾人許是深感招架不住,行了一禮便作鳥獸散了。
朱優極快速的掃視了我們一眼,便微低著頭,向我拱手行禮。
我虛扶他一把,溫和道:“將軍無需多禮。”
他起身后便立在那邊,也不多語,渾身散發著一股肅殺之氣,雖然他已經極力克制了,但多年征戰沙場練就的氣勢很是迫人,一干女眷都不發一言。
我很是尷尬的笑了笑,囁嚅了半天,只得說道:“將軍正當盛年,思慕將軍風采的女子繁多,可有中意之人,也可告知皇上求一個恩典,再則,各位命婦家中也都有待字閨中的女子。”
朱優猛的抬頭,直直的望進我眼中,他眼神清明,帶著一抹我分辨不出的神色,很是難言。
他掃了一眼我身后的幾個命婦,聲音低沉地響起:“優已經心有所屬,不勞嘉淑儀費心?!?
雖然早就明白他多半會如此說,但乍然聽到還是心中一跳,不敢再直視他,我怕見到我不敢面對的東西,此刻的我只想倉皇而逃。
但我還是穩住了心神,狀似淡定的說道:“如此,便是本宮多事了,祝朱將軍早日抱得美人歸?!?
說完我便落荒而逃,及至回到座位后依然心神不寧,暗自埋怨自己何必要為她們出頭。
我眼角撇到白廖與呂艾兒看向我這邊,白廖神色桀驁不馴,對我甚是不屑,而呂艾兒見我望向她則對著我一笑,笑容帶著些許討好,但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白廖的眼中隱隱含著厲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