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嫣然醒了。
她再一次的,徹徹底底地把所有的事情忘光了。
她捏著他的袖子,小聲問:“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她磕磕巴巴地把一句話說完:“我很好養(yǎng)的?!?
她還想說自己會說什么,陸昂已經(jīng)截住她,問了她幾個問題之后,基本確定了她的心理年齡。
大概,六歲?
不能再多了。
陸昂查過她。
孤兒院長大,被棄養(yǎng)過--他甚至知道她身上每一道傷疤的來由。
她以前還會喊疼,后來就完全不會了。
可是現(xiàn)在,她又給了陸昂教她喊疼的機會。
陸昂把所有的耐心和細心都給了她--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不是嗎?研究異類幼年期的成長反應,多好的研究課題--可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的是,在寫下“異類”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竟然猶豫了。
他想起了那份實驗報告。
事情都是在游嫣然發(fā)現(xiàn)那份報告之后變糟的--就連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
那是一切不可控因素的源頭。
所以,他大可不必再使用這個詞--因為游嫣然會對它產(chǎn)生排斥心理,所以他改了。
他的變化還體現(xiàn)在,每天睡前都會檢查保險柜的鎖是否會鎖好--他以前從來不會關(guān)注這樣的小事,可是游嫣然已經(jīng)不再是他的實驗體--她是,他付出了心血的,寶寶。
他不認為自己對她有任何的感情牽絆,他聽著她軟軟的“晚安”時還在這樣想。
護著她腦袋的手,不像以往那么冰涼,反而頗具溫度,那是游嫣然傳給他的熱意。
他只是不舍得自己的心血功虧一簣。
游嫣然一如既往地乖巧,她和陸昂之前看到的所有案例都不一樣--其他幼年期的個體,多多少少都會因為監(jiān)護人的溺愛,而變得任性一些,可是游嫣然做過最任性的事,也不過是,在陸昂讓她說晚安的時候,捂著嘴,眨著眼睛不肯說。
她往后退,然后咯咯地笑。
陸昂想著她的笑聲和哪種很嬌小玲瓏的鳥類是類似的,又問:“真的不說嗎?”
游嫣然思考了一下。
“嗯......不說?!?
陸昂哄了她一會兒,游嫣然問:“你還記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嗎?”
陸昂記得。
這么多年,游嫣然給他過了多少個生日,他都快數(shù)不清了。
他當然也想給她過一個生日--可是孤兒院長大的人不知道。
或許,明天可以--這個想法閃過的一瞬間,男人低眸:“當然記得?!?
他從來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而對日歷上冷冰冰的日期有所期許。
可是現(xiàn)在竟然破天荒地想要看一眼時鐘。
他想聽到她的晚安。
游嫣然只是看著他,眉眼彎彎。
她蹭著他的臉,很依賴他的模樣。
不肯說話了。
她要把所有的話留到明天說。
陸昂睡不著了。
他看著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想起實驗了--她本來只是他的實驗體。
可是這樣的感覺,一點也不糟糕。
第二天早上游嫣然迷迷糊糊間,貢獻了原本要精心準備的第一句話:“疼!”
她的頭發(fā)被拉鏈卷進去了。
陸昂給她解開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都紅了,不是因為疼,是因為今天的第一句話已經(jīng)稀里糊涂地說了。
她氣鼓鼓地抱著被子不撒手,到了下午才恢復興致。
她拿絲帶綁住了他的眼睛--每年陸昂都有驚喜。
但是他惦記的是那聲“晚安”。
再貪心一點的話,就是“生日快樂”。
他們其實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陸昂握緊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