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引蛇出洞”

頑軍潰敗了，一下子退回去三十多里。

各大隊忙著打掃戰場。李魯想起了谷子地堰壩上的那個迫擊炮陣地，便派候二保帶幾個戰士過去看看。不一會，候二保和戰士們抬著兩門迫擊炮回來。候二保高興的合不攏嘴，老遠就喊：“隊長，這下好了，我們一中隊又有迫擊炮了！”

李魯檢查了兩個炮筒，見炮筒沒有被炸壞，便說：“讓戰士們抬到寨門口去，登記上交支隊。”

候二保一臉迷惑，說：“什么？上交支隊？李隊長，咱一中隊不是沒有迫擊炮了嗎？怎么還上交呢？”

李魯看了看二保說：“這是支隊統一作戰，一切繳獲要交支隊，你忘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啦？”

候二保說：“沒忘，只是覺得咱一中隊繳獲的，該留給咱用。”

李魯拍了拍二保的肩膀說：“要是誰繳獲的誰留下，那不在前沿的部隊，像預備隊就什么也得不到了，以后誰還愿意當預備隊？”

二保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了！我這就去上交！”

正說著，就見張得印押著兩個俘虜朝這邊走來，俘虜還抬著一挺重機槍。張得印看到李魯在這里，便緊跑幾步過來，一邊跑一邊喊到：“報告李隊長，你讓我盯住重機槍，我把它給弄回來了！”

原來，張得印在接連打倒兩個重機槍手后，也跟著李教導員帶領的預備隊沖了出來，他直奔敵人的重機槍而去。當兩個機槍手要逃跑時，他大喝一聲：“誰跑我就打死誰！把機槍抬上跟我走！”

兩個頑軍士兵只好抬著重機槍跟他走。就這樣，張得印抓了兩個俘虜，繳獲了一挺重機槍。

李魯看了看重機槍，回過頭來對張得印說：“張得印，好樣的！你不光打掉了敵人的機槍手，給我這邊減輕了壓力，還抓了兩個俘虜，繳獲了這挺重機槍，我要給你請功！”

說著，讓候二保把重機槍一起抬到寨門口。

張得印聽李魯這么說，還有點不好意思。他說：“隊長，什么功不功的，我不在乎，我只想跟著你打仗痛快就行！”

李魯拉住張得印的手說：“走！我們去寨門口！”

剛到寨門口，就聽到杜大隊長招呼李魯：“我正要派人去找你，你來的正好，今晚我們住在何家寨，你派人進村在西頭號幾處房子，同時安排西門的崗哨，讓戰士們進村吃飯休息。我和李教導員這就去指揮部開會。”

李魯答應一聲：“是！”，轉身帶著張得印走了。

傍晚，李魯又接到支隊的通知，帶人去南寨門口領取了支隊分發的槍支彈藥，還領了一門迫擊炮和一挺重機槍兩挺輕機槍。

吃晚飯的時候，杜大隊長和李教導員一起來到臨時大隊部，也就是老鄉家的兩間東屋里。

杜大隊長進屋看了看說：“李魯，這個屋還能坐得下，這樣吧！讓各中隊長一起來，咱們邊吃飯邊開會。”

各個中隊長很快到齊，大家端著飯碗邊吃邊聽杜大隊長傳達支隊的會議精神。

杜大隊長說，據軍區通報，我軍區主力已經重創頑軍的兩個團。今天，我支隊又在此打了一個漂亮的阻擊戰，從清晨激戰到下午，打死打傷頑軍四百多人，俘敵一百多人，敵團長被我擊中。其余潰逃之敵大部是其師部團部人員和一部分慣匪，戰斗力較弱，已無力再向我根據地進攻。可以判定，頑軍對我魯南根據地的進攻已被我軍打敗，我們的反頑斗爭暫告一段落。

大家聽到這里，七嘴八舌一陣議論，有的說對國民黨頑固派就要堅決斗爭，讓他們知道抗日軍民不好惹。有的說這頑軍偷雞摸狗還在行，真是要打仗，他們就拉稀了。有的說這一仗打的真痛快，讓‘惡狗’變成了喪家犬！只可惜沒能活捉頑軍的團長師長。

李教導員說：“對國民黨頑固派的斗爭，就是要有理有利有節，這次我們把頑軍打疼了，讓他們長了記性，教他們知道，到這里來，如果抗日，我們抗日軍民就歡迎，不抗日，專門搞摩擦，那就滾回去吧！”

他說完，示意杜大隊長繼續說。

杜大隊長說：“根據軍區的指示，我們要繼續堅持敵后抗戰，打擊日偽軍，擴大抗日根據地。支隊首長命令四大隊留下繼續監視頑軍，一二三大隊明日返回原駐地。我們大隊明天早上五點開飯，五點半出發。”

李教導員又強調各個中隊要做好善后工作，回到王家莊再做戰斗總結，大家這才散去。

第二天一早，部隊踏上歸途。

山區的早晨，秋高氣爽。不冷不熱的天氣，加上打了勝仗的喜悅，戰士們渾身是勁，腳下生風，下午早早就回到王家莊。

剛進入村子，老遠就見李鄉長和幾個人在大隊部門口張望。杜義杰遠遠打了個招呼，李鄉長急忙迎上來，他握住杜義杰的手說：“聽說隊伍打了大勝仗，我帶著幾個村的村干部來慰問部隊。正巧，我們剛到，你們也來到了。”

杜義杰連聲致謝，領著大家一起進了院子。

院子里早已擺下一張八仙桌和幾條長凳，大家圍著八仙桌坐下，杜義杰和李民生張羅著給大家倒水，又招呼幾個戰士把慰問的豬肉拿去交給炊事班，這才坐下來給大家交談。

杜義杰介紹了何家寨阻擊戰的情況，告訴大家，八路軍打敗了進犯我根據地的頑軍，魯南抗日軍民反頑斗爭取得了勝利。請大家轉告鄉親們安心過日子吧。

李民生告訴大家，八路軍打敗了頑軍的進攻，馬上回師王家莊，目的就是堅持抗戰，打擊日偽軍，擴大抗日根據地。

大家聽了兩位大隊領導的話很激動，他們稱贊八路軍會打仗，把禍害老百姓的頑軍打敗了，接著又回來打日本，有八路軍在，咱老百姓就吃了定心丸，今年的秋收也就有希望了。

李鄉長說，八路軍打勝仗，咱老百姓高興。眼下，秋收即將開始，各村正在組織民兵護秋。往年秋收，鬼子漢奸瘋狂在我游擊區搶糧，特別是公路那邊，鬼子漢奸膽子就更大了。今年，咱們的隊伍在這里，各村都盼望八路軍給咱撐腰，能多收些糧食。

李鄉長說完，眼睛看著杜義杰和李民生，他想知道這兩位大隊領導的態度。

杜義杰看了看李民生，見李民生會意的點了點頭。他便說：“護秋這件事咱們想到一塊了，如果不是奔赴何家寨打阻擊，我們早就找李鄉長商量護秋的行動計劃了。這樣吧，今天咱們先通個氣，這件事一定要辦，具體行動待我們拿出個計劃，然后再和李鄉長商量。”

李民生接著說：“今年的護秋行動，范圍比往年要大一些。我們準備跨過公路，到敵占區去，不僅做好護秋，還要在那里開辟抗日根據地。”

大家聽完，一齊鼓掌，說早就盼望著能有這一天，咱們老百姓的日子越來越好了。李鄉長表示盡力配合部隊的行動，將這一消息盡快報告縣委。

這天晚上，李魯帶領一中隊悄悄跨過滋臨公路，沿泗河南岸向東面的源泉村進發。與此同時，在公路南側，杜大隊長帶領二中隊也向東面的劉家莊進發。兩個中隊占領源泉村和劉家莊后，成犄角之勢形成對林橋據點的壓力。其他四個中隊留在王家莊，由李教導員指揮收復公路以北的幾個村子，還要準備隨時支援杜義杰和李魯。

為了配合一大隊這次行動，縣委從各鄉抽調了二十多名干部組成工作隊，由李鄉長率隊跟隨部隊行動。

李魯把源泉村作為這次行動的第一站，準備拿這里的偽保長賀禿子開刀。據鄉里公安員提供的情況，賀禿子是個為害一方的惡霸流氓，他還是林橋據點偽軍中隊長簡三的姑表兄弟。賀禿子仰仗簡三當上源泉村的保長，兩人狼狽為奸，橫行鄉里，欺男霸女，搜刮民財。賀禿子身上有兩條人命，一個是為霸占本村張老漢的二畝土地逼死了張老漢。另一個是為長期霸占許家媳婦，誣陷其丈夫私通八路，在送往林橋據點的途中將其開槍打死。這幾年，賀禿子為簡三提供錢財，簡三為賀禿子提供槍支武裝保丁，使賀禿子更有膽子禍害百姓。

李魯準備突襲源泉村，活捉賀禿子，誘使簡三出兵，將其殲滅。然后再召開群眾大會，公審賀禿子，以此打開工作局面。

杜義杰和李民生認為李魯的這個想法可行，便建議李鄉長跟隨李魯一起去源泉村，待工作展開后再去別的村子。李鄉長滿口答應，他將工作隊分成三個小組，便帶著第一組來源泉村。

源泉村處于滋臨公路北側，距離東面的林橋有四里路。在這一片，有大小十幾個村莊，分布在泗河兩岸。這里土地肥沃，物產豐富，是有名的米糧川。日本鬼子占領泗城后，在黃家集和林橋分別設了兩個據點，把這一帶控制起來。去年，黃家集據點被我軍拔掉，如今只剩下林橋據點了。前一陣，宮本見白五無力再建黃家集據點，只好往林橋據點增派了一個小隊的治安軍，使林橋據點達到八十多個人，成為泗城以東最大的一個據點。

凌晨兩點，一中隊到達源泉村西頭，李魯命令王玉五帶一班從右側向東、張言帶二班從左側向東將各個村口堵住，王正帶領三班跟隨鄉政府的公安員王為武進村，先把村公所圍住，然后翻墻進入屋內活捉了六個保丁，繳獲步槍六支。經審問保丁，賀禿子今夜住在家里，身上帶一支盒子槍。

王正令一個保丁帶路找到賀禿子的家，將其院子圍住，便讓保丁上前叫門，說林橋據點派人來見賀保長有急事告知，正在村公所等候。賀禿子罵罵咧咧打開門，三班的戰士撲上去將其控制住，用繩子捆上帶回村公所。

王正帶領三班沒費一槍一彈活捉了六個保丁和賀禿子，把他們關押在村公所的東屋里。

李魯見王正悄無聲息的拿下了村公所，馬上與李鄉長商量，接著實施一個“引蛇出洞”打伏擊的計劃。

李鄉長派王為武去提審一個叫賀小六的保丁，聲稱八路軍武工隊今夜專門來找賀禿子算賬，現在活捉了賀禿子，準備在白天開個公審大會，槍斃賀禿子，你們這些保丁也要跟著受審。現在，給你一個立功的機會，你如果聰明點，就揭發賀禿子的罪行。

賀小六一聽是武工隊，剛才被嚇跑的魂馬上回來附體了。他知道鄉武工隊人數不多，又是黑夜來的，是小打小鬧，用不著害怕。再說，武工隊是沖著賀禿子來的，自己也沒犯死罪，武工隊不會把我怎么樣！想到這里，賀小六心里平靜了許多。他嘴里連聲說：“是，是，我說，我都說出來。”

王為武看了看賀小六說：“你要說實話，別糊弄我，說吧！”

正在這時，門被推開，進來一個身穿便衣的年輕人說：“報告隊長，賀禿子說要上茅房，怎么辦？”

只見王為武馬上站起說：“你也死心眼，把他押到門外，看著他拉就是了，難道他還能跑過槍子？”

年輕人輕輕說：“我一個人顧不過來，讓賀禿子出來，屋里的人誰看著啊？”

王為武擺了擺手說：“我知道啦！你去看著賀禿子拉尿，我去看著那幾個人。”

說著，王為武看了一眼賀小六，說：“你小子老實點，在這里待著別動，我一會就回來，如果不老實，我的子彈可比你跑得快！”

說完，隨手帶了一下門就出門去了。

賀小六一看，審問他的這個武工隊長被叫走了，屋里就剩下他一個人，便躡手躡腳來到門口。他先聽了聽門外，又輕輕拉開一頁門扇，伸出頭向外看了看，見外面沒人，便悄悄跨出門來。來到門外，他定了定神，聽得周圍沒有動靜，便貼著墻根走了幾步，見確實沒人看見他，便翻過墻頭七拐八拐出了村子，撒腿跑向林橋。

賀小六逃跑的行蹤被在暗處監視的王為武看了個明白，他確定賀小六是朝林橋方向跑了，馬上回來報告給李魯。

李魯聽完，對李鄉長和王正劉子文說：“我們按計劃進行，李鄉長和工作隊留下，看好俘虜。我和王正帶領三四五六班去通往林橋的路上設伏。劉子文帶領一二班在村東口埋伏，準備阻擊跑過來的敵人。”

說著，李魯掏出懷表看了看，然后讓大家都看了看一下時間，說：“剛好四點，我們來得及做準備，出發！”

拂曉時分，在林橋通往源泉村的路上傳來輕輕的鈴鐺聲。

李魯明白，這是洋車上的鈴鐺顛簸時發出的聲音。他撥開面前的豆棵，舉起望遠鏡向東面望去。

透過晨霧，他模模糊糊看到在一百多米外的路上，有幾個人騎著洋車朝這邊駛來，他們后面跟著稀稀拉拉的一隊偽軍。

“敵人來啦！”李魯低聲說。

“有多少人？”王正問到。

“還看不清楚，好像有三四十人，把騎洋車的放過再打，準備戰斗！”李魯低聲命令。

“傳下去，把騎洋車的放過去再打！”王正低聲傳達命令。

不一會，四個騎洋車的偽軍晃晃悠悠的從東邊駛過來，前面兩個偽軍斜背著步槍，后面兩個偽軍好像是軍官，每個人都挎著一把盒子槍。這兩個偽軍一邊騎著洋車還一邊聊著什么，不緊不慢的從伏擊陣地前騎過去。

豆子地在路南邊，路北是一片地瓜地，再往北就是泗河。李魯把四個班一字擺在距離路邊五十米的地方，就是準備在戰斗打響后把敵人趕到河里去。

“敵人過來了，放過他的前隊，打他的后隊，聽我命令！”李魯壓低聲音說。

命令一個人接一個人傳下去，戰士們趴在豆子地里，眼睛緊盯著路上一溜小跑的偽軍。

“打！”李魯高喊一聲。

霎時，步槍機槍一齊射向路上的偽軍，手榴彈也接連在敵群中爆炸。

偽軍接連中彈倒下，沒被打著的也懵了，他們亂作一團，無心抵抗，四下亂跑。

“同志們，沖啊！”李魯振臂高呼。

“沖啊！殺啊！”戰士們從地上跳起來沖向敵人。

“繳槍不殺！舉起手來！”戰士們高喊著抓了十幾個俘虜。跑得快的幾個偽軍跳進河里，有兩個游向對岸，有幾個被河水沖向下游。

不到十分鐘，戰斗就結束了。戰士們開始打掃戰場，經過清點，打死打傷偽軍二十三人，俘虜十五人，繳獲步槍四十多支。

李魯把一個俘虜帶到一邊，問他叫什么名字？俘虜說叫張五。李魯接著給他講了八路軍對待俘虜的政策，鼓勵他說實話，爭取寬大處理。張五聽說八路軍不殺他，一個勁地作揖，答應一定說實話，爭取八路軍寬大處理。

李魯見他很緊張，便讓他別害怕，撿要緊的說。

張五說，今天早上還在睡覺，忽然聽到緊急集合的命令，大家集合完，中隊付吳邪子說源泉村來了個武工隊，竟敢太歲太歲動土，逮了賀禿子，還要開大會公審他，這真是欺負到咱頭上來了。吳邪子說，咱簡隊長要教訓教訓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八路，命令我帶領一小隊的弟兄們去收拾他們。咱逮住土八路救出賀禿子，叫賀禿子好好犒勞犒勞咱們。

張五看了看蹲在不遠處那一伙的俘虜說，沒想到來到這里遇著真八路軍了。

李魯問，前面騎洋車挎盒子槍的是兩個人，一個是吳邪子？那一個是誰？張五說，是小隊長許二狗。

正在這時，王正跑過來說：“劉子文帶領二班出來接應我們，正好抓住了四個騎洋車的偽軍，他在前面等我們呢！”

李魯聽后高興的說：“好！把吳邪子和許二狗也俘虜了，偽軍的小隊差不多齊了。這一下黃瓜打驢，林橋據點的兵力去了一半，后面他們就不敢輕舉妄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