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賠了姐夫又折兵

太陽升起來了，溫暖的陽光給馮家莊的老百姓帶來好心情。

人們看到插在村口的太陽旗不見了，檢查站也沒有了穿黑衣服的督導隊員。站在那里的是一個身穿灰布軍裝的八路軍戰士，只見他精神十足地端著一支長槍，向圍上來的群眾微笑著打招呼。

人們知道八路軍打敗了馮家大院的人，便陸續來馮家大院門口看熱鬧。

李魯正在馮家前院東屋與一早趕來的王鄉長商量工作，聽戰士說大門口已經聚集了上百個老百姓，他們想見一見八路軍的當官的。

李魯對王鄉長笑了笑說：“這到是一個宣傳的好機會，我們去看看！”

王鄉長說：“好啊！我陪你去。”

兩個人來到大門口，一看大門口黑壓壓一片，有上百人站在那里，人們正在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夜里發生的事。有的翹著臉在朝門口張望，有的在圍著哨兵問這問那。

李魯先咳嗽一聲，大聲說：“鄉親們好啊！這一大早趕來是想知道夜里發生的事吧？我先說兩句，再請王鄉長給大家講話！”他向王鄉長點了點頭。

人群中一陣騷動，人們自覺往門口靠攏，一個個楊著臉望著門口的這兩個人。李魯說：“鄉親們，夜里打攪你們睡覺了！”

他接著說：“馮申帶領的督導隊，在這一帶禍害老百姓，還要修據點，妄想長期欺壓老百姓。他們是日本鬼子的走狗，是一伙幫日本鬼子欺壓老百姓的漢奸。我們八路軍是老百姓的子弟兵，要保護老百姓的利益，今夜的戰斗，我們消滅了這個督導隊，馮申被我們活捉，馮三被我們打死了。連同西面的李家寨，我們也一起收復了。我們還要收復周圍幾個村子，擴大抗日根據地，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

說到這里，李魯向人群邊上看了看，見幾個人在那里交頭接耳，小聲商量著什么，他們不像身旁的人一樣，一點高興的樣子也沒有。

李魯向他們打了個招呼，說：“那幾個老鄉，你們在商量什么事啊？”

只見那幾個人你推我，我推你，要說什么。李魯指了指一個帶黑氈帽子的人說：“這個大哥，你先說吧！”

帶氈帽子的人說：“俺想問問八路軍大哥，跟馮申當隊員的那些人怎么辦他們？”

李魯明白這些人是督導隊的家屬，便大聲說：“八路軍優待俘虜，對跟馮申一起當漢奸的這些人，我們要進行調查，區別對待，凡是沒有罪惡的人，經過教育后就放回家。對個別有罪惡的人，要交抗日政府處理。”

說完，他朝帶氈帽子的人說：“聽明白啦？”

“明白，明白了。”帶氈帽子的人和其他幾個人一起回答。

李魯見人群中安靜下來，便朝身邊的王鄉長示意，要他講話，說到：“王鄉長也是一大早趕來的，他要帶領大家建立抗日政權，現在，請王鄉長講話！”

王鄉長給大伙打了招呼，說八路軍除掉了馮申這幫漢奸，也就斬斷了鬼子伸向這里的黑手。擺在我們面前的事，就是要大伙一起建立村子的抗日政權，建立民兵組織，把八路軍收復的地盤建好了，看好了，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

王鄉長說我就講這么多，李隊長再繼續講吧！

李魯說，我們八路軍要在這一帶駐扎下去，幫助鄉政府一起在各個村子建立抗日政權，成立民兵隊，鞏固和擴大抗日根據地。

最后，李魯向大家擺了擺手，說時候不早了，大家回家吃飯吧！人們這才慢慢散去。

不一會，附近的群眾端著煎餅，提著稀飯來到馮家門口給八路軍送吃的來了。李魯出來謝過大家，高興地對王鄉長說，這里的群眾很樸實，對八路軍有好感，下一步我們的工作好開展了。

小分隊暫時駐扎在馮家莊，李魯派出十個戰士隨鄉政府的人去附近幾個村子清理馮申留下的保甲組織，打擊了幾個頑固保長，收復了七個村子。

八路軍消滅督導隊的消息很快傳到李光庭那里，李光庭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掛牽家里的父母，還擔心馮申的性命。思量再三，決定先不向宮本報告這件事，派人回家看看再說。

李光庭叫來李銀，這是他從老家帶出來的仆人。他向李銀仔細交代后，讓他買了二斤點心就回老家了。

李銀剛走，院子里便傳來哭聲。李光庭知道是五姐來了，急忙迎五姐進屋。姐姐見到弟弟，便放聲大哭，邊哭邊埋怨李光庭，說八路軍打下了馮家莊，你姐夫是死是活你也不給我說一聲，還是民政局里一個同鄉給捎了話，我這才知道的。

李光庭搖著頭說：“五姐，不是我不告訴你，連我也是聽縣府的差人傳的話，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也說不清楚，這不，你來之前我已經讓李銀回家去看看了，你別著急，李銀明天就回來！”

五姐聽弟弟說他也是剛知道，便說：“噢，連你也不知道實情。這個死馮申，他怎么就不派人送個信呢？唉！事到如今，也只有等李銀回來再說了。弟弟，你也別著急，別急壞了身子。”

五姐不哭了，她知道弟弟也著急，就改變了態度，說了兩句安慰的話就回家了。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說：“一有馮申和爹娘的消息快給我說啊！”

送走了五姐，李光庭心亂如麻。他后悔自己辦了件蠢事，不該讓馮申回家推行“保甲制”。就那一片地方，連宮本都沒敢去設據點，馮申才去了幾天，就呼隆著設立檢查站，又要建據點。看來他把這個事鬧大了，這才惹惱了八路軍。八路軍說來就來，說打就打，到如今馮申是死是活難以料定，自己的爹娘也不知道怎樣了，他實在是著急上火。

好歹等到第二天中午，李銀終于回來了，他迫不及待地叫李銀來到他的辦公室，讓李銀說了一遍家里的情況。

李銀說，老爺和老太太都安然無恙，姑夫馮申摔斷了腿，正在家里養傷。

李光庭聽后，似乎是在做夢，他不相信這是真的。又讓李銀重復一邊，這才長出一口氣，說：“是這樣啊！”

李銀說，我走到村口，站崗的八路軍問我是什么人？我回答是李家大院的仆人，從縣城回來看老爺老太太的。我打開了裝點心的袋子讓他看了看，那個八路軍讓我等一等，他就向身后院子里喊了一聲李大哥！不一會，就出來一個人，我一看是李光田，這時，光田也認出是我了，就過來和我說話，這個八路軍便讓光田去找一個王同志。光田去了一會就領著一個八路軍回來了，這個八路軍問了我一陣子，當知道我是從縣長這里回家看看的，便很客氣的讓我回家了。

我見到老爺老太太，他們都說沒什么，只是那天晚上嚇了一跳，管家給八路軍說屋里兩個老人年紀大了，有事給他說就行了。八路軍讓家里人不要亂跑，在家里待著就行。

李光庭問馮家莊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李銀說，是八路軍的王同志給我講的，王同志說，八路軍消滅了督導隊，打死了頑抗的馮三，繳了督導隊的槍，要在這一帶建立根據地。馮申是逃跑時自己摔斷了腿，正在家里養傷。

說著，李銀掏出一封信遞給李光庭，李光庭問：“是誰寫的信？”

李銀說，是王同志今天給我的，他說這是八路軍的首長讓我捎給你的。李光庭拿著信看了看，說：“你去吃飯吧，回家的事不要對外人說了，記住啊！”

李銀說：“我知道了。”

李光庭見李銀走遠了，急忙把門關上，打開信封，仔細閱讀信的內容，只見信中寫到：

李光庭先生：我部已經消滅了偽督導隊，收復了附近的村莊，準備在各村建立抗日民主政權。這是大勢所趨，人心所向。偽首馮申在逃跑時摔傷，正在養傷，日后交給當地抗日民主政府審判，其他俘虜經教育后釋放回家。我軍紀律嚴明，秋毫不犯。你的家眷安然無恙，望放心。

李先生，國難當頭，國共兩黨組成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抗日烽火遍布華夏大地。我山東抗日軍民同仇敵愾，日寇已經陷入首尾不能相顧的境地。就泗城境內而言，日寇已經處于戰略防御態勢。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杰，在這歷史轉折的關頭，希望你能認清形勢，以民族利益為重，棄暗投明，不再做日本鬼子的幫兇。何去何從，望你三思！

落款是八路軍某部李魯

李光庭看完信，不住地用手抹頭上的汗水，他覺得身上一陣燥熱，口干舌燥，急忙走到桌子旁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停了一會，他又仔細看了一遍這封信，特別是后半部分，他一字一句地念了一遍，然后掏出洋火，把信點上燒了。

李光庭感到十分懊悔，這次推行“保甲制”，本想在日本人面前露一手，同時也解決自己的后顧之憂。沒想到弄成這么個結局。馮申當了俘虜，督導隊全軍覆沒，地盤也丟了，真是賠了姐夫又折兵啊！現在，八路軍居然還給我寫信勸反，這如果走漏風聲，腦袋也保不住了。還有，下一步怎么給宮本交代呢？

李光庭在屋里來回踱步，把思路又拉回八路軍的信上，他仔細分析信上的意思，想從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信上說，八路軍消滅了督導隊，并且要在奪得的幾個村子建根據地。這是他們的目的，無需多想。說馮申自己摔傷了，正在養傷，后面還要交給抗日政府審判。這是個麻煩事，不知道抗日政府能留馮申一命吧？如果給殺了，這怎么向五姐交代呢？是我讓馮申去老家一帶推行“保甲制”的啊！可又一想，馮申也沒有人命案子啊？抗日政府應該不會殺他吧！他似乎有點安心了。

想到兩個老人都安然無恙，李光庭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他佩服八路軍能善待他這個偽縣長的家人，看來共產黨八路軍不像傳說的共產共妻，信上說他們是文明之師，看來是真的了。但是，老家變成了八路軍的根據地，自己的家人只能在人家的管制下度日子了。

信上說日本人已經處于防御態勢，這也是說中了。從這次掃蕩就可以看出，宮本沒有足夠的兵力圍剿抗日武裝，城西城南的兩個據點被八路軍燒掉了，宮本回來也只是折騰了一陣子白五的治安軍，并沒有派兵奪回那一片地盤，就連重建據點也挪了地方，向縣城靠近了不少，實際上，大掃蕩后日軍的地盤比掃蕩前縮小了不少。

八路軍在信中勸我棄暗投明，這是他們在搞策反，這件事不考慮。不但不考慮，就是以后與家里來往都要小心。千萬不能讓秋野抓住把柄，秋野這個特務，鼻子比狗都靈，如果讓他嗅出什么味來，弄不好會掉腦袋。

至于以后給日本人干事，要給自己的人交代一下，得罪共產黨八路軍的事要盡量少干，再也不能像馮申那樣鉆頭不固腚了。

李光庭一連吸了四五只煙，總算把李魯寫給他的這封信琢磨完了。

最后，他又考慮怎樣搪塞宮本，他準備把這件事先放一放，不向宮本報告。如果宮本問起來，就說八路軍近期活動頻繁，督導隊里開小差的人多了，馮申也在八路軍襲擊中受了傷，正在老家養傷。還要向宮本說明，雖然馮申在養傷，西南一帶“保甲制”還是起作用的。就這樣說吧，反正宮本也不會派人去實地考察的。

把這些事想清楚了，李光庭覺得輕松了許多。他抬頭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已經快三點了。他急忙出門去五姐家里，要盡快把李銀帶回來的消息告訴五姐，省的她一會又來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