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一群貓擠在窗外，嗷嗚叫喚，弓著身子來回走動，雙眼閃爍著奇異的光芒，像是一顆顆星辰，點綴在窗外的夜景中。

蘇杭全身肌肉繃緊，手中緊緊握住了槍。

班長在柜子里找出一瓶紅藥水——那是一瓶很有年代感的藥物，對活血散瘀有很好的效果，蘇杭每次磕碰摔傷都會用到——大概還有半瓶，班長打開嗅了嗅，藥水的氣味很濃，她忍不住皺了皺鼻子，卻又像松了口氣的樣子，起身走到窗邊。

蘇杭不明所以，伸手要攔，班長做了個安心的手勢，把藥水倒在手里，涂抹在玻璃窗上，然后走回來解釋道：“貓咪不喜歡刺激性的味道，或許能讓它們離開?！?

“……變異的貓也怕這個？”

“也許會？”

兩人不再說話，都盯著窗外的動靜。

或許是因為隔著一層玻璃，藥水濃烈的氣味透不出去，那些貓仍舊擠在窗臺上，并沒有異于之前的反應。

蘇杭想說些什么，班長搖搖頭，倒是不怎么在意，“沒關系，反正也就是試試……這是怎么啦？”

貓群有了反應，但對他們而言似乎并不利。

那些貓擠在窗外，遲遲進不來，看起來似乎生氣了，舉著小爪子用力拍打著玻璃窗，低沉的嗷嗚聲在窗外此起彼伏。

“它們想進來?！碧K杭剛說了一句，就看見一只貓從圍墻上縱身躍下，一頭撞在玻璃窗上，“嘭”的一聲，一團血跡在玻璃上擴散開。

這像是一個信號。接下來，貓群開始一只一只爬到墻上，再一只一只縱身對著玻璃窗撞過來。不多久，玻璃窗就出現了蛛網一般的細縫。

貓還有很多，玻璃窗卻只有一面。

蘇杭快步走過去，拉上窗簾，聽得外面的撞擊聲還在響，班長疑惑地說道：“……你這不是掩耳盜鈴嗎？”

蘇杭豎著手指“噓”了一聲，低聲道：“我們走。這里待不下去了。”說著拿起兩本書，卷起來綁在手臂上，當作護臂來用，接著又打開書包，裝了幾件衣服進去。

班長趕緊幫忙，二人又去到廚房把剩余的雞蛋一并帶上，蘇杭順手抄起煎雞蛋的平底鍋，把槍別在腰間，小心翼翼開了后門，環顧一周，蹲在滿是青苔的院墻下，眼神示意著。

班長知道這不是猶豫的時候，點了點腦袋，抬腿踩著他的肩膀。蘇杭慢慢站起來，班長扶著墻，越升越高，然后爬了上去，蹲在墻頭。

蘇杭退后幾步，一個快速上墻，正要往下跳，旁邊的班長突然伸手將他攔住了。

班長沖著墻外的小巷努了努嘴。

有幾只狗正在不遠處啃食著什么，天色太黑，蘇杭一時沒看清楚。狗卻看見了他們，沖到墻下，張開滿嘴的獠牙，一聲連一聲地叫起來。

“&%￥?！碧K杭嚇唬了一聲。

但是沒有效果，幾只狗反而叫得更兇了。

犬吠聲在巷子里遠遠地傳開，一片靜寂的環境中，這里愈發顯得熱鬧。

蘇杭隱隱看見巷口有幾道人影搖搖晃晃地朝這邊來了，轉過身，對著前面的班長示意道：“走?！?

班長蹲在墻頭，雙手撐著青磚，四肢并用，往前爬去。

蘇杭跟在后面，看著幾只狗在墻下追趕著，一路叫喚個不停。他從腰間拔出槍，騎在墻頭，在黑夜里仔細瞄準，連續扣動著扳機。

幾只狗躺下了。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蘇杭松了口氣，轉回頭，然后一頭撞在班長撅起的小屁屁上。他愣了下，伸手推了推班長，低聲道：“快走啊?！?

班長沒有反應。

蘇杭疑惑地往旁邊探了探頭，然后他看見一只黑貓站在前面，和班長相距不到半米。黑貓看了他一眼，隨后又看向班長，弓著身子低著頭，撲了過去。

蘇杭甚至來不及站起來。

臨危之際，班長只能抬起手，下意識地護住臉。

黑貓迅速撲了過來，又迅速退開了，像是打了個噴嚏，嗚嗚亂叫著，縱身躍下墻頭，消失在黑暗里。

蘇杭站起來，抹了抹額上的冷汗，“沒事吧？”

班長呆呆地看看手，搖著腦袋，“沒，沒事。”

兩人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徒然間看見四周又閃爍著那些光點，黑暗中有無數只貓在上躥下跳著，有的跳上墻，在后面緩緩逼近，有的爬上屋頂，俯視著下方的人類。

“喵嗚~”一只貓叫了一聲。

蘇杭“嘭嘭”朝著那邊開了兩槍。

子彈擊在水泥墻上，擦出一串火星。

黑影一閃而過。貓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兩發子彈全部打空。那只貓躍下墻頭，又有別的貓頂上，喵嗚喵嗚地叫著，像是進攻的訊號，貓群在后面圍上來，四下散開，到處竄走。黑夜里只看見它們會發光的眼睛，在周圍漂浮晃動著。

“快走！”

蘇杭喊了一聲，收起槍，換上平底鍋，站在墻上瘋狂揮舞著。

班長驚魂甫定，在墻上飛快地往前爬。

“啪”的一聲，意外的好像拍中一只，他看見一只貓被拍飛出去，但更多的貓爬上了墻，朝著他陸續撲來。

蘇杭在墻上邊跑邊揮著鍋，途中跑過鄰居家，又跑過好遠，徒然間跳下圍墻，沖班長喊道：“跳下來，我接住你?！?

對于這些貓來說，什么跑酷、什么翻墻，那都是小兒科。他在墻上不但占不到便宜，反而還要分出一些精力，時刻保持著平衡。

墻不是很高，班長自己跳了下來，然后吧唧一聲坐地上，又迅速爬起來。

蘇杭再次拍飛一只貓，扭頭看看她，“……往前面跑?！?

班長明白自己成了拖累，沒有廢話，邁開雙腿，拼命地沖著前方跑去。

蘇杭轉過身，望著后面的貓群，嘴里也發出低沉的嗷嗚聲，希望借此能嚇住它們。

但貓群沒有被嚇住，見他停下，群貓們也放緩了速度，從四面八方慢慢圍上來。

蘇杭沒辦法，轉身繼續跑。

但他終究跑不過貓，于是只能邊跑邊停下來反擊，所幸他胳膊上綁著厚厚的兩本書，只要小心防范，輕易不會被貓抓咬到。

再次踢飛一只貓，蘇杭漸漸的看見了巷口的路燈，笑了兩聲，臉上的喜悅又迅速淡去。他看見班長就在路燈下面，正蹲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蘇杭加快速度，幾步沖了過去，“快跑啊你?！?

班長抬頭看看他，又迅速低下，手中不知從哪撿了一塊黑煤球，在水泥路上不停地畫著一個又一個的圈圈。

蘇杭想起之前的紅藥水，放緩了語氣，“……這又是干嘛啊？”

貓群很快跟了上來，班長來不及繼續畫圈圈，站了起來，蘇杭一把拉住她就跑，穿過巷口的公路，回頭時卻看見一幕奇怪的場景。

那些追在前面的貓貓停在路燈下，看看地上的圈圈，然后慢慢走過去，一屁股坐在里面，雖然還在低吼，一時半會卻似乎不會再追來。

只是水泥路上畫的圈圈終究還是太少，只圈了七八只貓。剩余的貓從墻頭、屋頂跳下，穿過公路繼續追了上來。

“怎么辦？還是不行?！卑嚅L有些焦急，看看他，“不如、不如我……”

蘇杭回頭看看再次追來的貓群，忽然問了一句，“會游泳嗎？”

“?。俊卑嚅L沒反應過來。

但隨后她就明白了。公路后是一片麥田，穿過麥田，前方是一條寬闊的河流，離著地面大概五六米，黑乎乎的也瞧不清具體的樣子。

“貓倒是怕水，可是我……”班長沒說完，一只貓飛撲過來，她雙腿一軟，驚慌中覺得有人推了自己一把，直直地摔了下去，發出“噗通”一聲響，濺起無數的水花。

蘇杭跟著跳了下去。河邊不是很深。他從河里站起來，找到班長，托著她浮出水面。班長吐出幾口水，立刻像八爪魚一樣，手腳并用，緊緊纏在他身上。

貓群從旁邊的坡上沖下來，站在岸邊望著他們低吼著，偶爾有些貓伸出爪子試探著碰碰水面，又“喵嗚”迅速縮了回去。

蘇杭站在河里漸漸適應著水溫，見貓群不敢下水，微微松口氣，問道：“好點了？”

班長恢復得很快，不再像落水時那樣驚慌，點了點腦袋。

河水其實很冷，畢竟還是春天的夜晚。蘇杭卻意外地感覺身體有些發燙，他看看貼在自己身上的班長，緩了緩，收了收腹，撇過頭認真地說道：“我背著你游過去，你不要亂動，好嗎？”

“嗯。”

“落水的人都很慌張，你知道，有很多見義勇為的人都是被落水者緊緊拉住，最后一起溺死了?！?

“嗯。放心吧，我就算淹死，也不會害你的?！?

“……好。”

蘇杭慢慢朝著河中走去，水面漸漸沒過嘴唇，他不再說話，抱住班長兩條光滑的小腿，深吸口氣，潛入水中。

班長騎在他肩膀上，在河水中時起時伏，偶爾被水淹過頭頂，她只是咬著牙，憋著氣，沒有絲毫的動作。

不多久，蘇杭從水里冒出頭，背著班長走上岸。

看一眼對岸，那些貓仍舊在那里，閃著亮光的眼睛在黑夜里左右浮動，拉開一條十多米的隊列。

兩人終于長松口氣，商量一會兒，決定找個地方換一身干衣服。班長從他肩上下來，兩人小聲說著話，在夜色里慢慢走著。

夜色深沉，手機也泡了水，在黑夜里不知走了多久，隱約記得過了一座橋，又穿過了幾條公路，才終于找到一座僻靜的屋子。

屋子里沒人。除了能遮風擋雨，里面什么工具都沒有。蘇杭本來想生個火烤干衣服，找了一圈什么都沒有發現，回來時看見班長已經靠著墻睡著了。

他笑了下，漸漸的也感到眼皮沉重，偎著班長不知不覺跟著睡了過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