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1日警方接到舉報在暗巷里發現一具女尸,經檢查,只發現身上有一張寫有“將死人”的紙條。暗巷發現女尸的消息不脛而走,跟著一起的還有一個傳言,關于將死人的傳言。
傳聞,最近收到紙條的人都死了,有病死的,有意外死的,還有被害死的......
網絡消息一時盛大,怕死的惶恐不安,膽子大的好奇無比,警方連續三日辟謠,死者與紙條無關,但連他們自己也不信。
醫院內還在死人,醫院外也在死人。
經過數日調查,警察總結出了一條重疊信息,所有的死者生前都曾來過醫院。且離開不久便收到了死亡通知。
次日警察把醫院封了,從醫護到病人逐一調查盤問,卻沒有發現任何問題。那日小壤放下午飯沒有即刻出去,他坐下來,似是有久坐的跡象,等我吃完飯,把碗筷放在桌子上,他才開口,“是你嗎?”
我擦了擦嘴,沒有看他,當然也沒有回答。
“醫院死了好幾個人,醫院外也是,現在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和醫院有關。但我們什么也沒查出來。”
我把紙巾握在手里揉了揉。
“是我想多了,你每天都在我眼前,不可能......”小壤站起身來,眼神里有失落,那失落讓我分不清他是希望是我還是不希望。他把飯盒收拾好,又猶疑道,“但......”再之后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沒有再說出第二個字。
......
3月末,醫院樓下花壇前,白玉蘭已經含苞,我坐在輪椅上,小壤站在身后半步遠,從神色到舉止都是一個警察在看守一個犯人,一月余,我們之間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那日陽光微斂,就像他的嗓音一樣無波無瀾:“警局亂了。”
我抬著頭,目光里都是玉蘭花,伸長了脖子使勁嗅,拼命的想要聞到一絲香味,卻終究是徒勞的,我問,“為什么花會在春天開?”
小壤也抬頭看了一眼,卻答不上來。或許誰也答不上來。
“你相信我無罪嗎?”我把輪椅轉過來,目光相對,他讀不懂,側頭凝眉,只點了點頭。
3月27日,警局警報電話響個不停,辦事大廳聚著七個人,紛紛道,“警......警察,我收到了紙條;警察同志,我也收到了;還有我,還有我......”一時七嘴八舌。警察扶額嘆道,“警方已經在官網辟謠,這都是惡作劇,回去吧。”
“回去?回去我死了怎么辦?”一人惱道,見狀其他人紛紛嚷道,“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就是,我今天就在這兒哪兒也不去。”
“我也是。”
警察勸說無用,最后留他們幾個在大廳坐著。于是幾個人在大廳攀談起來,“你們是怎么收到這東西的?”一人問。
“不知道,沒注意,出去上班回來就在兜里了。”一人答。
“我也是,我去商場轉了一圈回來就發現在包里了。”另一人又答。
“我也是,不知道誰放的。”
......
幾番攀談下來,大家情形都差不多,靜坐幾分鐘后,其中一人道,“或許也真的是惡作劇,聽說之前死的都是絕癥,雖然后來死了幾個意外的,但這也難保有人借風作案。”
“那......那你這什么意思?我們回去?”一人鄙昵道。
“我不走。我......我今晚就在這兒。”另一人又說。
“我也不走。”有人接著附和。
“我們留個聯系方式吧,方便以后聯系。”于是七人紛紛互留了聯系方式,并在網站發了合照,稱“將死七人組”。一時間點擊量過百萬,網友一邊調侃七人的樂觀精神,一邊把死亡通知當做惡作劇。
只當三天后,第一個人意外車禍死亡后,其余六人慌了,網絡也為此熱議。熱議持續了兩天,網上默哀聲一片。兩天后第二人和第三人約出來見面時在回家途中路遇塌陷,經過三個多小事搶救無效,最終宣布死亡。
七人,三亡。這次不只是警局亂了,網上也炸開了鍋。根據路上的監控錄像顯示,三起案件均為意外,沒有任何痕跡顯示是人為,這就更無解了。
為消除恐慌,其余四人被警方帶回警局。這四人也相當配合,畢竟沒有人不怕死,此時待在任何地方恐怕都沒有警局安全。
四人被警察臨時安放在看守所,雖然條件差了點,但他們絲毫沒有怨言。只是這事兒一天兩天還行,但呆的久了......四人在看守所呆了三天,警局沒有理由這樣關人,四人幾天沒好好洗澡,吃飯,心里也生了煩意,想走,又不好開口。
警察找四人商量,“看,那都是惡作劇,是偶然,你們沒任何危險,你們長期呆在這兒也不合適,收拾收拾回家吧......”
“可......”一人猶豫道。
“我太想好好洗個澡了,我......我先走了。”另一個人慌忙起身。
剩下兩個女生面面相覷之后,搖了搖頭,“我倆不走。”
“走走走......”警察沒了耐心,聲音也高了幾分,“你以為這是你們家啊,你說不走就不走?”正是交涉時,警察接到一通電話,便快步離開,走前叮囑幾人盡快離開。
警察趕回辦事大廳時愣住了,大廳內目測聚集了二十幾人,人人手持死亡通知,要求警方庇護,為此多個警察局被市民圍堵。
有人要求警察盡快偵破還社會安寧。
有人要長居警察局,直到確保自己安全。
這些人之中,有確實收到死亡通知的,也有趁亂偽造死亡通知混進去的。
4月1日,愚人節。江城第三分處警察局發生群死群傷,那日我躺在手術室里,于華額前浸著汗,一邊縫合傷口,一邊盯著監測儀。這起手術是我逼她做的,我等不了了。
她礙于我的生命安全和不得不幫我之間,妥協道,“只能剖腹產,絕不能強行引產。孩子是生是死看命。”
手術進行了三個小時,是個男嬰,還有心跳,暫放保溫箱。
術后完全恢復意識已經是第二天,醒來時城柯哥坐在我身邊,眼神困倦無力,像熬了很久的夜,見我睜開眼,那雙無力的眸子突然撐大,惶惶不安的不知道該說什么。除了他,一旁還站了兩個人,廖戈、秦箏。
“軟姐姐......”秦箏拉著我的手,眼淚吧嗒吧嗒的掉,“疼嗎?......疼不疼?”我笑了笑,表情有些僵硬。我看向城柯哥,他低了低頭,再抬起來時眸子里充了水光。
“傷口幾天能愈合?”我問他,聲音疲虛。
“十天......至少十天傷口才能愈合。”他聲音微顫,慢慢握起我的手,濕濕熱熱的眼淚滴在我的手背上。
我閉上眼吸了一口長氣,又緩慢的呼出去答道“......好。”廖戈見狀拉著秦箏說,“我們去買些吃的。”說完兩人便走了。
我知道城柯哥有話要說,也知道他心有愧疚,等廖戈帶秦箏出了門,才顫聲開口,“對不起......是城柯哥眼瞎......太多證據都指向你不是小軟,太多......是城柯哥寧愿相信警察的證據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胡茬在我的手背上輕輕摩梭著,真實、粗糙、溫暖。他曾問過我是不是小軟。是我沒回答。他曾為了我一個人去南緬找制毒根源。他之所以會相信警方的證據,是因為他從心底里疼愛我,他不能接受我是別人,他更不能接受別人是我。
如果我不是溫軟,他便也不是城柯哥了。他不會是任何人的城柯哥,只會是我的。那我有什么理由怨他呢。
我反過手來,幫他把眼淚擦干,“城柯哥......”我輕喚他的名字,他蹙著眉心看我,濕濕的睫毛,細碎的胡茬,之后輕聲吐了一句,“萬幸是你......”
......
4月1日警局的群死群傷我是三天后得知的。那天烙鬼趁亂混進警局,放了煙霧彈,打傷了很多人,想要趁機劫走厲暮。卻不料厲暮屬于重刑犯,兩天前已經被移送到重刑犯看守所,撲了空。
后經新聞報道,那日兩名警察因公殉職,三名群眾搶救無效死亡,還有七人入院接受治療,而烙鬼也被列為紅色通緝要犯,張貼到各大新聞版面,懸賞十萬。
從那以后再沒人拿著死亡通知去警察局里鬧,好像一夜之間大家都明白了一件事——天命不可違。
幾日后,江城大學的陳教授出了一條命題,《假如生命還有三天》,這名字聽起來像極了那本深厚文學名著《假如給我三天光明》,這個命題若是放在前段時間可能不會引起太大反響,但他偏偏放在了現在,放在了社會輿論關于死亡通知的高沸時期,不免讓人陷入深思。
假如,我也收到這樣一張通知,假如,我知道我即將死去......
一時間這樣的信息充斥著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