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及笄那年,京中媒婆踩斷了三根門檻,皆被父親一一婉拒,說白家三代只有我這么一個女兒,想讓我承歡膝下,多留幾年。
其實是我自己不肯尋婆家。一來我錦衣玉食,不愁嫁不出去,二來我年少天真,羨慕話本上公子小姐的美妙邂逅,心中幻想著舉世無雙的儒雅良人。
世家公子也好,京城貴胄也罷,至少比眼下這個強。
早知今日,不如早早嫁人,好歹能門當戶對,相敬如賓。
循規蹈矩,三聘六禮,有何不好?相識相知,相知相愛,相愛相守,水到渠成地交付了自己,也算不得遺憾。
哪像今日,莫名其妙便壞了清譽。先前也不過是臟了身子,可是昨夜,我分明沉淪于他,兩相媾合,連心也臟了。
臟了就是臟了,洗不凈。
事已至此,哭哭啼啼地尋短見也沒用。既然我已和冉黎捆綁在一處,最慘烈也不過一死,我都死了三回了,怕什么。
想來冉黎的勢力集中在西境,他若數年不回,也能自封個逍遙王。可他現下急于邀功,僅率百于親衛便回京了。
前些日子一路通行無阻,誰知行至近郊,一行人卻中了埋伏。我同先前一般坐在馬料車上,黑衣人突然從天而降,揮刀便砍。
我哪里見過此等陣仗,躲也躲不開,逃也逃不掉。白鎮只得將我護在身后,邊戰邊退。
可他畢竟有傷在身,不能放開拳腳,我又是個半點功夫也不會的廢人。
眼看黑衣人將我們團團圍住,冉黎卻似兇神惡煞一般,以一柄鋼刀殺出重圍。
書上說猛將能以一敵百,可不就是冉黎。他長刀橫飛,砍人如泥,抬手入肉,抽刀見血。
我分明知曉這一切皆為虛幻,卻仍是嚇得兩股戰戰。
有殺手抵擋不住,索性跪地求饒,“將軍饒命!我是受……”
話未說完,便被冉黎一刀削了腦袋。血水“唰”地一聲噴濺而出,縱然白鎮擋在我身前,還是濺了我一身。
那人的首級“骨碌碌”滾了幾圈,恰在我腳下。
白鎮慌忙阻攔,“玄玉,殺降不祥!”
我不敢看地上的頭顱。自古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不殺降將。可冉黎就是這般隨心所欲,不守規矩,否則怎會遺臭萬年呢?
冉黎殺紅了眼,哪里肯聽白鎮勸阻,當即全部斬殺,一個活口也不留。
而后將我緊緊抱在懷里,輕聲道:“敢動我的女人,殺無赦。”
我心上有所觸動,又有幾分憤怒,先前是誰一箭要了我的命?轉念又一想,覺著蹊蹺。冉黎可從未將我放在眼里,這般又是哄又是抱的,到底是做給誰看?
對我還不錯的張長弓?不至于。
投靠了永王的祖父?他不屑。
亦或是永王?障眼法。
在冉黎眼中,我不就是“永王”送來的奸細么。極盡寵愛是假,處處提防是真。
“除我之外,無人能傷你分毫。”他又道。
他語氣霸道,我心上不信。
一路上再無險阻,平安入京。冉黎在京城的宅邸頗大,宅子里侍婢頗多,一個賽一個的漂亮。尤其是在藏在梅林深處的那位女子,我見猶憐。
呵……正史、野史、話本上可沒說他有這樣多的侍妾,除非他心里惦記著。偽君子!
我心上覺著骯臟,沒想到他入了夜又來欺辱我,我一邊抗拒一邊問:“你有那樣多的女人,為何偏來尋我!”
“唯有你不會化為混沌。”他大言不慚道:“比起一時的肉體歡愉,不如你同我多生幾個孩子。”
我不要同他有瓜葛,我不要留在這鬼地方。
我不從,他卻將我縛了雙手行事。
我算是見識到了,幸虧得了天下的是永王,換了這禽獸,左右不過是酒池肉林,白日宣淫的昏君。
一連數日應付冉黎,令我疲憊不堪,每天都是腰背酸痛的一天。第二日冉黎上朝,我偷偷摸摸潛入了梅林深處的宅子。
冉黎私藏的嬌嬌唇若染脂,目含秋波,縱我一個女子看了也要心動。
那女子手執團扇坐在樹下,滿天落花撲簌簌飄下。
冉黎欺騙了我,除我之外,這女子也能掌控混沌之境。否則分明是夏天,為何唯獨她園子在落臘梅?
多美的景致。
我蹲守多時,好容易盼回冉黎。果見那女子滿面嬌羞,撲向他懷中。
“玄玉。”她輕聲呢喃。
“晏晏。”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我周身惡寒,怒火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