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暫住在流沙村的一一兄妹,聽春花說卓思朗救了娘親,賴著她去找他。
當他們在隔壁農舍,看到容貌出色的卓思朗時。樂樂流著口水,抻著脖子,對身旁的大寶含糊不清的說:“咦,得得(哥哥)走跌(舅爹)漂亮呢。”
粉雕玉琢的小女娃也好奇的瞪著小鹿眼接口:“嗯,娘親也漂亮。”
滿臉好奇的一一看著弟妹倆,立刻皺眉糾正道:“嗯,娘親最漂亮。”
“嗯。”三人的心理認知終于達到了一致,都走過來趴在床沿上,歪著頭看著卓思朗,滿臉的求知。
“......?”卓思朗被他們三兄妹的神語聽的一愣,春花趕緊上前先給他見禮連帶解釋。
“春花見過卓公子,這是二寶樂樂少爺。這是大寶一一少爺,三寶菲菲小姐。”
春花看到卓思朗怔愣無措的表情,只詫異了一瞬。心里隨即明白,他為什么這副表情了。
春花滿臉憐愛的看著三個寶溫聲說道:“公子可能不知,現在我家小少爺們,覺得除了我家姑爺是他們親爹外。見到其他年紀和隨風相仿的公子,都叫舅爹。所以……”
一一和菲菲兄妹二人吐字稍微清晰一些,好奇地打量著他,往他身后看了看,一塊問道:“大漂亮舅爹,娘親呢?”
卓思朗聞言恍然,他對著一一兄妹溫柔一笑,摸了摸倆人的頭說:“一一和妹妹真乖,娘親還沒有回來,她迷路了。等她找到回家的路,就會回來看一一和弟弟妹妹了。”
大寶一一用清澈的大眼睛看著他,仰著頭問:“真的嗎?迷老(路)了,娘親費(會)丟嗎?她費(會)喜歡我和弟弟妹妹嗎?”
“嗯,當然。一一的娘親最喜歡你們了,她也不會丟。”
菲菲仰著她粉雕玉琢的小臉,夸張的張開自己的小短胳膊,看著他邊比劃邊說:“爹爹佛(說)娘親有這么多······多的······聰萌(明),最…最…最愛我們了。”
說完她眨了眨卷翹的睫毛,停頓了一會兒,紅著眼倔強的憋憋嘴,越來越小聲的說:“嗯……我和哥哥······都想她了。”
春花在一旁聽的,已經抹起了眼睛。她上前傾身對卓思朗微微施一禮,接著忍不住對他紅著眼問道:“聽說公子當初和我家小姐一起墜崖失蹤。敢問公子,我家小姐現在如處?她可還好?奴婢聽我家回來的幾個親衛說,小姐當時似乎傷的很重。
到如今奴婢都不敢想像,從那么高的山崖摔下去,我家小姐當初該傷的多么嚴重啊!萬一我家小姐有個三長兩短,我家小少爺們和姑爺可怎么辦啊?還有我家老太爺......嗚嗚……”
卓思朗看著她強忍淚的模樣,嘆了口氣說:“哎,小九兒的情況,現在確實還不太好。幾天前我和她在三良城失散,現在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現在她失憶了,誰都不記得了。以后等找到她,還需要你們四個耐心的服侍她。
兩軍交戰時期,她現在的身份特殊。除了你們這些在她身邊親近的人,其他人也不易知道她現在的情況。你和夏風幾個只要照顧好一一兄妹,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就好。”
“是,奴婢明白的。奴婢替我家小少爺們多謝公子能在生死一線時,救治我家小姐。奴婢對此感激不盡!為了不拖我家姑爺的后腿,奴婢就不打攪公子養傷了,奴婢告退。”
“嗯。”
春花抹干眼淚,就哄著三寶往外走。“小小姐小少爺乖,你舅爹生病了,要好好歇息,才能好得快。咱們出去玩,說不定還能等到小姐的好消息呢?”
大寶聽了春花的話,立刻反問:“真的嗎?”
“嗯。”
得到春花的肯定回答,一一滿臉歡喜的回頭,對著弟弟妹妹說:“樂樂菲兒我們快走吧。”
另外兩小只,也歡喜的應道:“嗯。”
兄妹三人趕緊上前牽著春花的手,仰著小腦袋對她說道:“春花姑姑,那我們快走吧。”
樂樂也歡快的牽著菲菲的手,說道:“妹妹快走,我們去等娘親回家。”
“嗯,好。”三小只也沒有吵鬧,樂滋滋的跟著一眾丫鬟侍衛往外跑去。
卓思朗看著窗外春花帶著三小只,匆匆遠去的背影,無奈的黯然嘆了口氣,默默看著窗外發呆。
洛鈞舒和端蕙玖的相遇,雖有波折,但最終能贏得嬌妻幼兒在側。此時他想退卻,卻也懊惱不甘心,明明他和小九兒的交集在先。
羨慕嗎?當然。其實他心里也非常清楚,不管自己心里多么不甘心,如今他和端蕙玖終歸是錯過了。
說起來那過去的一年,是他和端蕙玖相處最難忘的。雖然她重傷躺在床上,且她昏迷的時日居多,但是在和她朝夕相處的寧靜平和中,自己帶著期待和忙碌奔波中。讓他一時體會到了,那種朝出而作夕落而歸的,普通人所向往的生活。這才是他此生,最想擁有的,也是他最開心和滿足的記憶。
就算自己奔波在外,自己的身心再疲累。每日回家后,入目就是心中,那個心心念念的她,在自己隨時觸手可及的地方。即使有時心中恍然焦灼,也滿懷期待。
這樣的日子過得寧靜而令人沉醉,彼時他甚至私心里希望,不再回來。從此以后就這樣和小九兒,平淡寧靜的在此過完一生也不錯。
與世隔絕的九峰村寧靜淳樸,三百多個日夜的朝夕相處。他常常忘記端蕙玖現在的身份,而把她錯當成了,自己可以陪伴一生的那個人。
初見她蘇醒時,他內心那種失而復得的驚喜,心中的激動無以言表。以致他失態的瘋狂抱住耶律藏,又哭又笑。獲悉她失憶后,她嬌憨單純的神態,以及對周圍熟悉的人,所展現出的那股純澈干凈的赤誠。
自己初次遭遇她月事的尷尬,他和耶律藏厚著臉皮,和村里上年紀的婦人,請教縫制月事帶的窘迫。這些和她朝夕相處之中,對自己來說獨一無二的經歷。更是讓他在欣喜之余,如獲珍寶般倍加珍惜,甚至曾生出妄念。
然而回歸現實,這一切都將成為泡影。最終只會變成他一個人,自欺欺人的妄念而幻滅。他也曾在私底下想過,將她就此困在自己身邊。
可是理智回歸后,他就清醒了。端蕙玖失憶后,除了保持淳樸善良的本性外,卻對外物事情的是非善惡判斷分明,并不受別人的影響和控制。這就說明她的個人意識,一直都是清醒而獨立的。
如果有一天端蕙玖的記憶恢復后,發現卓思朗欺騙和控制了她。那么原來獨屬于他們二人之間的那些美好回憶,將付之東流。他們之間曾經的交情,將再也回不到過去。
如果前十年間,他們之間惜惜相交的結果,是眼睜睜看著自己和她的余生走向陌路。這樣的結局,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知道,自己這樣做的后果,是他所不能承受的,就慢慢打消了這個念頭。
卓思朗坐在床上,細細回憶起往日和她有關的畫面,一幕幕如潮水般劃過腦海。十年前她不拘小節,大膽颯爽的性子,桀驁嬌柔的身姿。驚艷了初出茅廬,驚才瀲滟的江湖少年郎。
只有十歲的小九兒在春花樓借酒醉,靠那看似惡作劇一吻的撩撥,讓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少年俠士,琢玉公子一見傾心。
誰能想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少年郎,天下第一莊錦繡山莊的三公子卓思朗——琢玉公子。彼時的他也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憧憬和美好的幻想。會因為十歲的端蕙玖玩笑的一吻,而誤了終生。
當日他被上官楚楚算計,中毒時那般不堪的丑態,被迫當著心上人的面,而展露無遺,以致使自己的臉面和尊嚴盡失。
他是個有尊嚴的男人,也有自己的驕傲。饒是他內心再強大,經此一事后,自己的里子面子都丟了。
他也不可能再厚著臉皮,把這當成什么也沒有發生。還能滿懷柔情蜜意的去面對端蕙玖,這也間接斷了他和小九兒之間的緣分。
每每回想起當初,他就又悔又恨。若非自己對上官楚楚最初的糾纏,當斷不斷,而埋下的禍根。他和端蕙玖如今的結局,或許就不會如此。
那時他因為顧及和上官墨的師徒情分,還有師父和父親之間的結拜之義。不忍心因為上官楚楚對自己的糾纏,而令雙方相交莫逆的長輩,夾在中間難堪。
正是因為當初自己的優柔寡斷,卻導致了此后事情發展的結果,一發不可逆轉。最終的結果是將自己深愛的姑娘,推向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他也因此對上官楚楚恨到了極點。
大錯鑄成,今生他們注定已無望相守。再多的惱怒和悔恨,也已經不能挽回什么了。
經過無數個夜不能寐的激烈思想斗爭后,他冷靜下來,最終選擇了后者。決定余生默默守護在她目擊所及的地方,扶持她成就她。
即便他們二人此生再無緣,他也不甘心,只做個她生命里的過客。所以當他看著端蕙玖摔下懸崖的那一瞬間時,為了換得她墜崖后的一線生機,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犧牲自己。
雖然他心里明白,應該放下一切往前看。然而今天,當他聽到洛鈞舒說的那幾句意有所指的話,還是被他若有所思的神情,一下子戳中了內心的痛點。自己心里,還是難免難過和心酸的。
洛鈞舒不知他此時的心思,還陷于自己,那名為妒忌的情緒中不可自拔。然不管他現在如何看卓思朗焦心和不順眼,但是他盡心尋找端蕙玖的決心,卻一直沒有變過。
這幾天他都帶人早出晚歸,仔細搜尋關于端蕙玖蹤跡的蛛絲馬跡,看著派出去的人傳回來的消息,讓他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三良城不過邊陲方圓百里的小城,城內人口不過四萬七千多人,下轄的村鎮,因為地處西北邊陲,干旱少雨常年風沙暴虐。此處地廣人稀,人口也不過十七八萬之余。然而隨風帶著手下連日搜尋,匯集到他手的消息,結果卻不盡人意。
洛鈞舒覺得或許他該換一種思路,去搜尋端蕙玖的蹤跡。當天晚膳后,他召集了所有派出去尋找小九兒消息的侍衛,重新梳理已經得到的線索,安排了新的搜索方案,安排完后續事宜已經深夜。
這幾天,因為在這個彈丸之地的人手安排,浪費了他和隨風幾人大量的精力,反饋回來的消息卻不盡人意。
吳猛看著自家少爺消瘦疲憊的背影,心里擔憂不已。這一年間,自家少爺為了照顧孩子,又當爹又當娘,為了尋找少夫人,真是心力交瘁啊。
這好不容易有了好消息,誰知少夫人又失去了蹤跡。公子為了找少夫人,已經好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唉,這種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回房后,吳猛看到他心情不佳。小心的看他臉色,給他上了一杯茶道:“少爺,您連日操勞,早點歇息吧!”
洛鈞舒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答所非問,聲音疲憊的自言自語道:“嗯,到底是哪里疏漏了?”
一想起連日搜尋的結果,他就心緒煩躁的無處發泄。越想心里越煩躁,于是拿起大氅披在身上,對吳猛說道:“備馬,隨我出去走走!”說完頭也沒回,轉身就走出房間。
吳猛看著他陰沉的臉色,不敢怠慢,趕緊應聲去準備。主仆二人騎馬順著流沙村往西的山道,漫無目的一路騎行過去。
洛鈞舒帶著吳猛一路騎行,不知不覺就走出去了幾十里。冷厲的西風夾雜著漫天的塵沙,吹在人臉上,打得生疼。
直到他跑到東方的天光昏暗未明時,在吳猛擔憂的提醒下,才慢下腳步,打量起周圍的環境。遠遠就看到前方出現,一座不知名的小鎮。
吳猛看見自家少爺這幾日被折磨的憔悴的臉色,忍不住打馬上前勸導:“少爺,您已經騎馬走了一夜,可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小少爺兄妹三人,還在家等您找到少夫人回去呢!現今天色將明,不如咱們暫且去前面村鎮,找個地方歇歇腳吃點飯,順便也可打聽一下,有沒有少夫人的消息。可好?”
洛鈞舒聞言神思回歸神情略微一頓,黯然道:“也好。”言畢,主仆二人騎馬信步慢慢往前面的小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