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技術進步對我國就業與工資水平影響的實證研究
- 劉書祥等
- 2653字
- 2021-02-08 18:08:23
二、我國就業結構轉型升級面臨的幾個主要問題
就業市場的改變是整個社會經濟結構變化的一面鏡子,就業結構升級既是產業結構調整和升級的必然要求,也伴隨著產業結構變化的全過程。技術進步是一把“雙刃劍”,它不斷創造新的就業崗位,但同時也會導致一些傳統產業部門或傳統企業衰落而減少就業機會,總的就業效應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補償機制的實現程度。
(一)勞動力供給的變化對就業增長和工資差距的影響
根據匹配理論,就業的成功取決于就業崗位的技能需求與勞動力技能供給的匹配程度,因此一個社會總體的就業水平并不完全是由勞動力市場的總供給和總需求決定的,它更取決于勞動力的技能水平是否與由產業結構決定的技能需求相適應。
20世紀90年代以來,我國勞動力供給出現了兩個主要的變化。一是勞動參與率下降,勞動力供給從相對富裕轉變為相對短缺。總體的勞動參與率從2004年的75.75%下降到2014年的70.63%,其中16~19周歲年輕人群的勞動參與率幾乎下降了一半。這既反映了劉易斯轉折點的到來,也可能反映了我國目前還存在一個規模較為龐大的非正式就業市場,從而低估了真實的勞動參與率。二是勞動者的受教育程度持續提高,尤其是大學擴招之后,初中畢業以上學歷的勞動者所占比例持續上漲,大幅度降低了低技能型勞動力的占比。但由于我國產業結構的升級轉型比較緩慢,尤其制造業部門中傳統制造業還占有較高比例,因而出現了“大學生就業難”與“農民工短缺”同時并存等現象。這反過來又制約了我國產業結構的優化與升級。
勞動力供給的變化還將影響到工資水平中的技能溢價。盡管大學學歷以上的勞動力工資水平上升很快,與高中學歷勞動者的工資差距擴大,形成了一定的技能溢價,但由于新興產業和高技術產業發展的相對滯后,抑制了技能溢價的進一步上升。這將對我國就業市場產生不利的影響:一是妨礙了教育回報率的上升,對高技能型勞動力的有效供給形成抑制;二是工資溢價升幅的縮小使得勞動者報酬缺乏足夠的彈性,可能使失業率上升。歐洲一些國家的經驗表明,工資彈性下降有可能提高整個社會的失業率。
(二)就業創造與就業消失
市場經濟中的就業市場是一個不斷流動的市場,一方面就業者不斷離開現有的就業崗位,甚至退出勞動力市場;另一方面,又有大量失業者正在尋找新的工作以重新就業。當重新就業的人數與失業人數相等時,勞動力市場處于穩定狀態,此時的失業率被稱為“自然失業率”。對應于企業而言,伴隨著生產活動的擴張和收縮交替出現就業創造(job creation)和就業消失(job destruction),形成就業再配置的過程,即企業一方面創造新的工作崗位,另一方面又在減少舊的工作崗位。因此,即使在總的就業規模保持平穩的情況下,企業層面也可能經歷著大規模的就業再配置過程。
就業創造和就業消失的同時上升,反映了產業結構調整加快,其中技術創新的沖擊是一個重要因素。以制造業為例,根據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提供的相關數據,就業再配置率(就業創造率與就業消失率的總和)在1999—2012年呈現出先下降再升高的趨勢,其中2010年、2011年就業再配置率超過50%。一方面,產業的技術進步和“互聯網+”時代給了制造業企業更加先進的運作方式,眾多單純依靠手工勞作的制造業企業轉向更加高效的機器化生產,對勞動力的需求由以往的手工勞作者轉向需要更多的機器操作者,就業市場的需求行為發生了重大改變;另一方面,快速發展的電子商務和社交媒體猛烈沖擊著人們的就業觀念,尤其是年輕一代的就業者開始從事新興產業或是自己創業,也不再效仿傳統的就業者在一家企業工作很長時間,發現工作不再適合自己或是有了新的就業計劃便會立即實施,從而提高了就業市場的流動性。
(三)資本替代勞動還是資本—技能互補
眾所周知,中國的經濟增長一直以來都是依賴高速的投資增長來推動的,而高投資會加快資本形成,提高整個經濟的資本產出比,以至于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出現了高增長、低就業的現象。國內一些學者認為這是資本替代勞動的一種必然結果。然而,我們認為伴隨著經濟的高增長,產生就業不足的根本原因,不是表面上的資本對勞動的替代,而是產業結構升級與就業結構升級之間不協調的矛盾。也就是說,資本積累過程不是單純地用新的機器設備替代舊的機器設備,新的機器設備中蘊含著新的生產技術或生產工藝,國外文獻中稱之為“物化的技術進步”(embodied technological change),大量的資本更新會增加對高技能型勞動的需求,相對減少對低技能型勞動的需求。與此同時,高技能型工人與低技能型工人之間的工資差距將擴大而不是縮小,工資水平進一步向高技能型工人傾斜。因此,伴隨著資本積累過程發生的技術創新,會對社會的就業結構產生深刻的影響。
結合歐美國家20世紀70~80年代以來的產業升級和就業結構升級,以及轉型經濟國家發生的就業變化,我們認為當前我國勞動力市場中的一些制度安排阻礙了我國就業結構的升級。比如出于對收入差距的擔憂,企業尤其是國有企業的工資制度缺乏足夠的彈性,不足以增加高技能型工人對自身人力資本的投資激勵,這會延緩產業結構和就業結構的轉型升級。此外,戶籍制度和社會保障制度的不完善也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勞動力的地區流動,降低了勞動力要素的配置效率。
(四)外部沖擊的影響
中國制造業的最初崛起主要是在沿海地區,以出口導向為特征的外資外貿企業創造了大量的就業崗位,也成為吸納我國農村剩余勞動力的主要渠道。但這種形式的就業創造,一方面隨著勞動力成本的上升和人口紅利的消失,這些企業能夠提供的就業空間正在收窄;另一方面外資企業受經濟全球化的影響較大,當國際貿易市場發生波動時,這些企業的產品出口和就業規模就會受到顯著影響。近年來沿海地區大量產業向內地遷移,表明企業已經充分認識到外部沖擊對其生產經營活動帶來的影響。盡管產業內遷為遷入地區帶來了新的發展機遇,增加了當地就業,但如何應對外部沖擊仍然是國內制造業亟須解決的問題。尤其是在當前中美貿易摩擦加劇、世界貿易格局變得不明朗的背景下,減少對國際市場的依賴,重新拓展就業空間,成為我國企業亟待解決的課題。
外部沖擊的另一種渠道是匯率波動對國內就業的影響。匯率波動主要通過進出口商品競爭力渠道和資本投資渠道對就業產生重要影響。本國匯率貶值,可以起到促進出口、抑制進口的作用。按照傳統理論,匯率貶值對中國更加有利,出口發展拉動經濟增長。自從中國啟動匯率改革以來,人民幣匯率波動加大。2013—2016年,人民幣兌美元匯率升值了12.48%, 2016年以后,人民幣進入了貶值通道。特別是最近以來,隨著中美貿易摩擦的加劇,人民幣匯率更是變化不定,出現大幅波動的現象。最近幾年資本外流的壓力加大,對國內制造業形成擠壓,對我國的就業形勢產生了很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