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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jié) 書畫的載體

一、紙

(一)中國書畫用紙的材料與種類

1.麻類:早期以破麻布、魚網等為之。后常用大麻、苧麻、亞麻、苘麻(青麻)、黃麻等,亦有用野生麻(如羅布麻、老虎麻、芭草麻)。西北多用大麻,南方用苧麻。麻紙始于漢代,宋以后少見。

2.藤類:野生木本藤。藤紙始于晉,唐以后原料稀少,漸絕跡。

3.樹皮:楮、檀、構、格、桑、瑞香、木芙蓉、三椏(結香)、雁皮(山棉)等樹木的枝條樹皮。始于兩晉,興于隋唐,沿用至今。

4.竹類:中國有三百余種竹子,以竹造紙,始于唐末,興于宋,沿用至今。

5.草類:除麻、竹外,其他草本植物亦可造紙。或與其他材料混合使用。

6.混合原料:麻、楮混合,檀、稻草混合(宣紙用沙田稻草),楮、竹混合等,始于唐宋。

7.其他:海苔(用于發(fā)箋)、動物毛發(fā)等。還魂紙:古紙回槽,造假用。

【筆記與注釋】

紙是書畫創(chuàng)作的重要材料與載體,一直以來有東漢蔡倫造紙的傳說,但出土實物顯示,至遲在西漢時就出現(xiàn)了用于書寫紀事的紙。嚴格來講,紙是由植物纖維交結而成的平滑薄片狀物,植物纖維原料經人工、機械和化學作用所得的分散纖維,同水調和為紙漿,加入藥劑后以模具抄造,再經干燥,就制成了紙張。

麻類是最早使用的造紙原料,漢代古紙如放馬灘紙、金關紙、懸泉紙、中顏紙、馬圈灣紙等(圖一),都屬麻紙。早期麻紙質地粗厚,組織松散,甚至可見未打散的麻布頭,西晉張華《博物志》言“搗故魚網造紙”。后來隨著漚制脫膠技術的進步,麻紙開始直接用麻類生纖維制造。麻紙的使用盛行于晉唐,晉陸機《平復帖》(圖二)、王珣《伯遠帖》、唐杜牧《張好好詩》、五代楊凝式《神仙起居帖》等都是麻紙書寫的實物。

圖一 漢代的麻紙——放馬灘紙、金關紙、懸泉紙

圖二 麻紙
西晉 陸機《平復帖》 故宮博物院藏

藤紙采用藤類植物如野青藤、野葛藤的皮制造,始于兩晉,盛于唐。品種有剡藤紙、藤角紙等,主產于婺州、衢州、剡縣、余杭諸地。藤紙在唐代被作為內府詔令用紙,唐李肇《翰林志》云:“凡賜與、征召、宣索、處分曰詔,用白藤紙……凡太清宮道觀薦告詞文,用青藤紙朱字。”(18)但因藤材被砍伐無度,唐以后藤紙逐漸絕跡。

樹皮造紙始于蔡倫,《后漢書》記其用樹膚為紙。《大漢輿服志》云蔡侯紙:“用故麻名麻紙,木皮名榖紙。”(19)榖即楮。楮、構、桑、青檀、瑞香等樹的外皮,均屬多年生木本的韌皮纖維,用以制紙比麻類更復雜。樹皮造的紙統(tǒng)稱皮紙,依樹種分楮皮紙、檀皮紙、桑皮紙、瑞香皮紙、芙蓉皮紙等,宣紙的主要原料就是青檀樹皮。唐摹神龍本《蘭亭序》和韓滉《五牛圖》(下圖)就是早期書畫用皮紙的例證,后世如蘇軾《新歲未獲帖》、黃公望《溪山雨意圖》等作也均是皮紙。

皮紙
唐 韓滉《五牛圖》 故宮博物院藏

竹纖維造紙始于唐而興于宋,江西、福建、浙江是竹紙的主要產區(qū)。竹紙種類有連史紙、毛邊紙、貢川紙、元書紙、表芯紙等。竹紙書法用得較多,米芾《越州竹紙詩》詩有:“越筠萬杵如金版,安用杭由與池繭。”(20)將越州竹紙置于由拳村藤紙和池州繭紙之上,其名跡《珊瑚帖》(下圖)就是會稽竹紙,又經過砑光,表面平滑,呈淡黃色。

竹紙
北宋 米芾《珊瑚帖》 故宮博物院藏

紙的原料還有稻草、麥草等一年生草本植物,常作為輔料,如宣紙有制皮料和制草料的步驟,其中草料采用沙田稻草。植物的葉纖維也可用于造紙,如龍須草、菠蘿葉等。其他造紙材料如海苔、動物毛發(fā)等,纖維結合力低,難以成紙,有的作為裝飾摻入紙張中,形成特殊肌理,如文獻記載的側理紙、陟厘紙、發(fā)箋、苔紙等,實際上都是藝術加工紙。

(二)書畫用紙的分期與演變

漢至隋:由于抄紙技術不成熟,幅面狹小,書或用紙,畫多用絹帛。紙以麻為主,亦有藤、桑、楮皮等。

唐至五代:麻紙較多,書法、繪畫皆用熟紙,非喪不用生紙。藤紙原料因采伐過度,將絕,價格昂貴,樹皮紙興。晚唐南方出現(xiàn)竹紙。

宋代:藤紙絕,皮紙大興,竹紙亦多見。麻紙多用于寫經,用量驟減。書畫偶試生紙(如米友仁),并出現(xiàn)漂白生紙,為繪畫的留白技法創(chuàng)造了可能性。可抄造巨幅紙,長可數(shù)丈(一說南唐時已可抄巨幅)。

元代:大致沿襲宋代,大多使用熟皮紙。漸有用生紙繪畫者。

明清:除工筆畫外,用生紙繪畫者漸多。宣紙占據(jù)統(tǒng)治地位,竹紙多用于印書,麻紙幾乎絕跡。

近現(xiàn)代:由于造紙技術的進步、美術視野的擴展、繪畫技法的突破等因素,包括手工紙、機制紙、特制紙、洋紙等各類紙張均用于書畫。

【筆記與注釋】

漢代簡、帛并用,紙作為新材料,使用還較少,但到兩晉時成為了主要的書寫載體,東晉桓玄稱帝后曾下令:“今諸用簡者,皆以黃紙代之。”(21)新疆、甘肅兩地就出土了兩晉南北朝時期的紙寫文書,此時造紙的主要原料為麻類(苧麻、大麻)和樹皮(楮、桑)。紙的廣泛使用促進了書法藝術的發(fā)展,原先狹長的簡牘不便施展筆觸,而平滑寬闊的紙張能讓筆鋒使轉自如,這樣一來,更具表現(xiàn)力的楷、行、草登上了藝術舞臺。

唐何延之《蘭亭記》言王羲之書《蘭亭序》:“用蠶繭紙、鼠須筆。”(22)“蠶繭紙”其實就是一種皮紙。魏晉繪畫多用絹,而新疆吐魯番阿斯塔納出土的東晉《墓主人生活圖》(下圖),長106.5cm,寬47cm,由六張小紙拼接成,是最早的紙本畫實物。

東晉 《墓主人生活圖》 新疆博物館藏

隋唐五代時用麻紙、藤紙、楮皮紙和桑皮紙。在紙出現(xiàn)后的長時間內,書畫皆用熟紙,熟紙是將紙張進行涂布、施膠、填粉、加蠟、砑光等處理而制成,這些工序填塞了紙間纖維的毛細孔,改變了紙的吸水性,解決了生紙洇水的問題,效果可控。唐代有名的貢紙——“蠲紙”,就是桑皮紙經加工而制成的熟紙。

唐韓滉的《五牛圖》即以五枚桑皮紙接連而成,表面存在硬皮層,可能就進行過施膠和加蠟;再如新疆阿斯塔納唐墓出土的紙本花鳥畫,表面涂布白粉,并經過了砑光。宋邵博《邵氏聞見后錄》記:“唐人有熟紙,有生紙,熟紙,所謂妍妙輝光者,其法不一;生紙,非有喪事故不用。”(23)可見生紙主要用于喪儀,《歷代名畫記》記載裝背褾軸也會用生紙:“勿以熟紙,背必皺起,宜用白滑漫薄大幅生紙。”(24)

因白紙易為蟲蛀又不吉,各種染色紙便應運而生,如東晉時已有青、紅、淺青、桃紅等染色紙,唐代的“薛濤箋”“五云箋”也都是楮紙加工而成的染色紙。東晉著名的黃檗紙為深黃色,唐人施蠟于黃檗紙,降低了吸水性,也提高了透明度,稱為“硬黃紙”或“黃蠟紙”,適宜雙鉤摹寫,如王羲之《平安、何如、奉橘三帖》(圖一)就是唐人用硬黃紙勾填摹成的。而唐代開始將涂布白粉與加蠟相結合,再砑光,就形成了“粉蠟箋”。

圖一 硬黃紙
唐摹 王羲之《平安、何如、奉橘三帖》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宋元是造紙術的全面成熟期,更多植物原料用于造紙,各式樣、品種的紙張層出不窮。書畫用的較多的是皮紙,皮紙光韌潔白、平滑受墨、歷久彌新,是很好的表現(xiàn)材料。

宋元書畫用皮紙的實例如米芾《苕溪詩》卷(圖二),為楮皮紙本,呈淺灰色,表面涂布白粉;揚無咎《四梅圖》用桑皮紙,可見突起的白色紙須,又灑云母;趙芾《長江萬里圖》、趙孟頫《人騎圖》等也均為皮料。

圖二 楮皮紙
北宋 米芾《苕溪詩》卷局部
故宮博物院藏

宋代開始,染色紙、砑花紙、羅紋紙、水紋紙、金箋紙、粉蠟箋等花樣繁多的加工紙也備受書畫家青睞。砑花紙北宋初年開始流行,如李建中《同年帖》、沈遼《動止帖》(圖一)有波浪紋,蘇軾《致至孝廷平郭君尺牘》(圖二)有龜背紋,均為砑花箋;范仲淹《遠行帖》、米芾《書送提舉通直使詩》(圖三)有研砑出如織紋的細密紋路,是羅紋箋;黃庭堅《松風閣詩》卷由四張瓜瓞、花草紋的砑花紙拼接(圖四),紙張又呈現(xiàn)格子狀織品紋路,可稱為“羅紋砑花箋”。

圖一 波浪紋砑花箋
北宋 沈遼《動止帖》 上海博物館藏

圖二 北宋 蘇軾《致至孝廷平郭君尺牘》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像經處理后如右圖可見龜背紋

圖三 羅紋箋(魚子箋)
北宋 米芾《書送提舉通直使詩》及局部可見羅紋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四 羅紋砑花箋
北宋 黃庭堅《松風閣詩》卷局部(圖像經處理后可見砑花)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明文震亨《長物志》記宋代:“有匹紙,長三丈至五丈。”(25)說明宋代能抄造巨幅紙,現(xiàn)存實例如宋徽宗趙佶的《草書千字文》(圖一),紙幅全長11米多而無接縫,又繪云龍紋,是一整張泥金云龍紋箋,足見當時高超的紙張制造和加工技術。

圖一 描金云龍紋箋
北宋 趙佶《草書千字文》局部 遼寧省博物館藏

另外,竹紙作為一個書畫用紙的新品種在宋代被廣泛使用。據(jù)紙張材料一定范圍內可對書畫進行斷代,如傳王羲之《雨后帖》(圖一)、王獻之《中秋帖》都是竹紙本,所以這兩件作品最早也應是宋人臨本,并非二王真跡。

圖一 傳 王羲之《雨后帖》 故宮博物院藏
材質為竹紙,由此可知為宋臨本。

宋代書畫偶有用生紙者,《洞天清祿集》記米芾:“紙不用膠礬,不肯于絹上作一筆。”(26)米友仁《瀟湘奇觀圖》(圖二)就自題以生紙寫就,用生紙既是文人墨戲,也更適宜表現(xiàn)米家云山水墨暈章的效果。紙張熟生的選擇與繪畫風格的嬗變緊密相關,入元后藝壇領袖趙孟頫倡導文人畫,推崇以書入畫、不求形似,更追求直抒胸臆,元四家繼而將文人畫發(fā)揚光大,半生熟紙更能體現(xiàn)他們逸筆草草、隨筆點染的畫法。如趙孟頫《水村圖》即用半生紙(圖三),表現(xiàn)出飛白、焦渴、濕潤等不同的筆墨意味。明代中后期,陳淳、徐渭(圖四)等人常用生紙作寫意畫,而清代生紙的使用更廣泛,朱耷、石濤及揚州畫派、海派(圖五)等多用生紙,以表現(xiàn)水墨淋漓的寫意畫風。

圖二 較早使用生紙的實例 南宋 米友仁《瀟湘奇觀圖》 故宮博物院藏

圖三 半生紙 元 趙孟頫《水村圖》 故宮博物院藏

圖四 生紙
明 徐渭《墨葡萄圖》 故宮博物院藏
圖五 生紙
清 任頤《吉祥清供圖》 長風堂博物館藏

明清造紙業(yè)以涇縣為中心,江西、浙江、四川等地亦有名紙產出。此時紙的加工集歷代大成,仿古出新,有名目繁多的紙品,如宣德箋、雨雪宣、瓷青紙、珊瑚宣、龜紋宣、雪浪紙、二則紙、海月紙、玉扣紙、冰玉宣等。仿古紙在乾隆時種類尤多,如仿側理紙、仿澄心堂紙、仿明仁殿紙、仿薛濤箋等。

機制紙是現(xiàn)代造紙工藝及機械造出的紙張,區(qū)別于手工紙。19世紀隨著工業(yè)革命的開展,機械打漿機、造紙機和化學制漿技術發(fā)明,國外廉價的機制紙向中國傾銷,沖擊了本土的傳統(tǒng)手工造紙業(yè)。清末后我國引入西方造紙技術和設備,工業(yè)造紙逐漸增多。機制紙的影響集中在生產、生活用紙方面,而高級的書畫用紙仍是手工紙。

清代內府的各式加工箋紙

(三)書畫用紙規(guī)格尺寸的演變

漢至南北朝:紙高24.5cm左右,寬約一倍半。

隋至五代:紙高29cm以下。

兩宋:紙高約30至45cm,長可達十余米。
宋以前紙較厚(唐紙0.07至0.45mm),宋紙較薄。

元、明、清:元以后紙的幅面尺寸逐漸加大,其規(guī)格對鑒定已無意義。

關于簾紋:

簾紋為抄紙竹簾遺留的痕跡。將竹篾用絲線或馬尾編成細密的竹簾,用以抄撈紙漿。紙漿瀝干水后,由于竹簾的間隙,造成紙張厚薄不均,留下簾紋,向光可見清晰的篾紋和編紋,篾紋細密,編紋相隔半寸許。編紋甚密者,稱羅紋紙,初見于宋。

晉至唐書畫紙的簾紋較粗,細紋少見,不見特細紋。宋以前粗細并見,宋以后粗簾紋少見。手工紙亦有無簾紋者,如澆紙和布紋。

圖一 不同紋樣的抄紙竹簾

圖二 不同紋樣的簾紋

【筆記與注釋】

總體來看,書畫紙的幅面隨技術的進步、革新而逐漸增大。大幅面紙張需要的紙槽、抄紙器更大,因此抄造所需的人數(shù)更多,難度更大。合作抄紙若稍有不慎,則容易紙破,揭取也不易,這要求有紙藥或滑水調節(jié)紙漿的懸浮度和潤滑性。

由文獻和實物大致可知各時代紙張的尺寸。宋蘇易簡《文房四譜》云:“晉令諸作紙,大紙一尺三分,長一尺八分,聽參作廣一尺四寸,小紙廣九寸五分,長一尺四寸。”(27)可以參考。新疆出土前秦墓葬中一張未經裁剪的完整紙,高23.5cm,寬35.5cm。晉唐至兩宋,因技術限制,紙幅的高度都有一定上限。若傳世書畫的尺寸大于時代上限,就有可能是后世作偽。元以后造紙技術全面成熟,大小紙張皆能抄造,幅面尺寸對鑒定就沒什么意義了。

簾紋是手工紙上多條平行直線暗紋,是抄紙所用竹簾上的竹條編織痕跡印現(xiàn)到了紙上。嚴格來說,簾紋包括簾條紋和編織紋,簾條紋緊密連接,而編織紋則與簾條紋垂直,紋與紋間隔較大距離,約1.5至2.5cm。簾條愈細,編織難度愈大,紙張上的簾紋也更細密。早期紙張的簾紋較粗,用粗條紋簾抄紙濾水速度快,可能造成紙的質地松散不均,為克服這一缺點,常將紙制得厚一些。用細條紋簾易出薄紙,宋紙較薄就和技術的進步相關,如宋徽宗趙佶《柳鴉蘆雁圖》簾紋寬度僅0.3mm,蘇軾《答謝民師帖》則達到0.2mm,可見工藝之精。此外,簾紋粗細一定程度上可反映地域,北紙一般較粗,而南紙較細。

并非所有手工紙都存在簾紋,早期造紙曾有澆紙法,直接將紙漿澆到模具上成型,所得紙張表面粗糙,纖維分布不均。出土的西漢紙就多為澆紙,簾紋不顯,此法現(xiàn)今還被一些少數(shù)民族使用。還有一種布紋紙,因抄造時使用的是布簾而非竹簾,故紙上呈現(xiàn)布的編織紋路,并不見簾紋。

(四)書畫用紙的后加工

生紙:抄紙烘晾,未經后期加工的原紙。生紙吸水性強,著墨洇化。

熟紙:原紙經捶、填、刷、染、漿、膠、礬、蠟、砑等后期深度加工,成為熟紙。熟紙基本不吸水,著墨不洇化。宋以前,熟紙工藝繁復,宋代漂白紙出現(xiàn)后,加之紙張細密,熟紙簡便,僅施以膠礬水即可得熟紙。

半熟紙:減低膠礬水濃度,即可得半熟紙,吸水性介于生熟之間。

硬黃紙:熨涂黃蠟,使之透明,用以描摹。始于唐。

黃檗紙(黃麻紙):染以黃檗,取其辟蠹。始于東晉,法備于唐。

油素紙:紙以油涂布,深米黃色,類似硬黃紙。始于明清。

云母箋:滿刷膠礬云母,使紙極熟。始于明中葉,衰于清末。

花箋:砑花、粉花、描花。始于宋初。

色箋:染色紙。始于唐。初多藍碧色。如薛濤箋、謝公箋等。

金箋:灑金、片金、銷金、魚籽金、雨雪金、冷金、泥金(赤金、淡金)。有說泥金始于唐或宋,實物始見于明成化。

蠟箋:染色施粉,涂蠟砑光,金、銀、墨、色描花。始于唐,盛行于康乾。

圖一 硬黃紙
唐摹 王羲之《行穰帖》 普林斯頓大學美術館藏
圖二 油素紙
清 巴慰祖《雙勾漢碑》冊 安徽博物院藏

【筆記與注釋】

生紙:洇水性強,水、墨上紙容易暈開,可表現(xiàn)筆墨的干濕濃淡,層次豐富,多用于寫意畫。(下圖)

生紙的著墨效果
清 朱耷《芭蕉竹石圖》局部 故宮博物院藏

熟紙:即經過填粉、膠礬、涂布、施蠟、砑光、拖漿、染色等加工的紙張,膠、礬、粉、蠟等物質填充了紙的纖維空隙,使得紙張質地更致密細膩,表面平滑光潔,紙難以吸水,水、墨、色上紙不易暈散。熟紙可多次渲染,適合工筆畫,彩色熟紙多用于書法,但較之生紙脆硬,久藏易裂碎。(圖一)

圖一 熟紙及其著墨效果
右為清 乾隆帝《行書五言聯(lián)》局部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漿:即對紙張進行施膠涂布,常用于漿涂的材料有糯米漿、白芨水、清膠水、黃葵花根汁等,漿和捶的工藝一般相結合。

捶:用木椎等工具捶打紙張,以增加紙中纖維的致密度和平滑度,和砑光工序有相似之處,但捶紙法可批量加工,若干紙重疊以捶之。

蠟:分燙蠟和涂蠟。涂燙使紙透明,有硬白紙、硬黃紙,可用于勾摹書畫。描繪涂蠟,使之光鮮不吸潮,稱蠟箋。若上蠟與填粉結合,則制成粉蠟箋。

砑:即砑光,用光滑卵形石塊碾磨紙面,將凹凸處壓平,使纖維更緊密,紙張強度增大,表面更平滑,并具有光澤。

填:即填粉、施粉,在紙上涂上一層白色粉末,填充紙張纖維的空隙,增加紙的白度和平滑度,減少水墨上紙后的透印。魏晉時已有填粉,所用粉末多是白堊土、貝殼粉或淀粉,涂粉的紙張稱為粉箋。

刷:將膠礬或粉質涂刷上紙,通常將涂刷原料與水混合形成懸浮液,用排筆刷于紙面。涂刷可改變紙張的性能,控制吸水性、透光度和強度。

染:用染料把紙染成各種顏色。也有一些紙直接在紙漿中加入染料再抄造,但大多數(shù)紙張是成紙后再染色。唐代薛濤箋、宋代謝公箋就是染色箋。仿造古紙或偽造古書畫時,也會人工染舊或煙炙紙張,做出年久變色的效果,如《富春山居圖》“子明卷”就是如此(圖二)。

圖二 染色紙 《富春山居圖》子明卷 局部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膠:即施膠,用動植物膠在紙面上涂布。膠礬常合用,大大降低了紙張的洇水性,生紙變熟,膠礬可以成紙后涂刷,也可加入紙漿中直接抄造。

礬:即涂礬水,膠與礬以特定比例溶于熱水,涂布紙面。但礬多則紙張會脆硬,加速老化,不利于保存。畫家常會買生宣自行涂刷膠礬制成熟紙。另外膠礬也用在一些特殊宣紙紋理的制作中,如虎皮宣紙就是以膠礬水在色宣上點染而成。

黃檗紙:本色紙以黃檗樹汁染色,呈黃色,可防蟲辟蠹,又稱“染潢”“入潢”。黃檗又名黃柏,染料取自樹皮,含小柏堿,氣味微香,有防蟲功效,且書寫有誤可用雌黃涂抹。黃檗紙在兩晉已出現(xiàn),染潢方式可先潢后寫或先寫后潢。古代常以黃紙寫經,久藏不蛀,稱“藏經紙”(圖三),敦煌藏經洞內的大量唐人寫經多為黃紙。明清常將藏經紙用來裝裱書畫,作為引首(圖四)或詩塘,亦有防蛀效果。

圖三 寫經紙 唐 龍朔二年寫經 法國國家圖書館藏

圖四 寫經紙 唐摹 神龍本 《蘭亭序》卷引首 故宮博物院藏

油素紙:明清時將棉紙一類的薄紙涂油制成,與硬黃紙類似,呈半透明狀,用于法書繪畫的鉤摹和碑帖的摹勒。惲壽平就曾記唐宇昭收藏過油素本《富春山居圖》。

云母箋:將白云母粉末作為填料灑涂在紙張上制成的熟紙,呈現(xiàn)銀白色光澤,紙面可見閃爍的顆粒,不湮不漏,可多次渲染,最薄的一種稱“蟬翼宣”。傳世揚無咎《四梅圖》上就灑有云母,云母箋明清時較為流行。

花箋:即用砑花、粉花、描花等工藝加工制作出帶有各式圖案、條紋的紙張,常用于信札、詩文、繪畫,屬于藝術加工紙。砑花是用刻有圖案或紋理的硬模在紙上壓出花紋,有時模具上涂有膠漿或云母等特殊物質,但花紋并不明顯,需要以特殊角度觀看才能辨識。2018年臺北故宮博物院舉辦“宋代花箋特展”,展出了20件宋代砑花書畫。(28)粉花是在粉箋上壓印或描繪圖案花紋,稱粉花箋。范仲淹《邊事帖》、張雨《自書詩冊》(圖一)就是粉花箋本。描花是在紙箋上用筆描畫花紋圖案,稱為描花箋,常以金、銀描繪,稱描金或描銀。

圖一 粉花箋 元 張雨《自書詩冊》之一 上海博物館藏

金箋:金箋出現(xiàn)在唐朝,種類繁多,元代的宮廷用紙“明仁殿紙”就是灑金紙,先將皮紙染黃刷粉灑金,再兩面涂蠟砑光,在紙正面用泥金描滿如意紋,極為華貴,至明清時扇面用金箋十分普遍,各式灑金紙也層出不窮。金箋按金箔鋪灑分布的不同,分片金(圖二)、銷(屑)金(圖三)、魚籽金(圖四)、雨雪金(圖五)、泥金(圖六)等。片金的金片密而大,屑金密而小,魚籽金密而細小如魚籽,“大片如雪,小片如雨”,大小皆有者稱雨雪金,而紙面全部鋪滿金箔的叫泥金,泥金紙難以著色和墨,頗為考驗畫家功力。

圖二 片金
清 翁方綱《行書詩文》局部
故宮博物院藏
圖三 銷(屑)金
明 張弼《行草書詩文卷》局部
故宮博物院藏
圖四 魚籽金
明 董其昌《呂仙詩卷》局部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五 雨雪金
明 祝允明 跋米芾《蜀素帖》局部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泥金箋
明 藍瑛《澄觀圖冊》之一 故宮博物院藏

冷金:明清時冷金紙多指大片的灑金紙,與唐宋所稱不同。唐宋無物可考。

圖一 清代仿制的薛濤箋 清 吳光漢《呈王凱泰詩札》

圖二 現(xiàn)代仿制的謝公箋和五云箋

圖三 各式各色紙箋

(五)紙的其他種類和名稱

1.以人物得名:

蔡侯紙、左伯紙、薛濤箋、謝公箋等。

2.以加工方法得名:

五云箋、大紅(紅梅)紙、粉蠟紙、流沙紙、玉版宣、虎皮宣等。

3.以地域得名:

蜀紙、蠲(溫州)紙、池(池州)紙、宣紙、鉛山紙、常山紙、臨川小箋紙、上虞紙、清江紙、高麗紙(白桑皮紙,較厚,粗茶簾紋,始于北宋)。

4.以原料和加工方法等分類舉例:

①竹紙類:毛邊紙、毛泰紙、毛六紙、連史紙(連四紙)、海月紙、元書紙、白關紙、玉扣紙、表芯紙、貢川紙等。

②宣紙類:特凈皮、凈皮、棉料、熟宣、加工宣。

③蠶繭紙:皮紙的一種。精白光潤,美譽為蠶繭紙。

5.紙的商品名稱很多,如:

露皇宣、白鹿宣、龜紋宣、羅紋宣、玉版宣、扎花宣、虎皮宣、蟬衣宣等。

【筆記與注釋】

蔡侯紙:指東漢蔡倫督造的紙。《后漢書·蔡倫傳》:“倫乃造意,用樹膚、麻頭及敝布、魚網以為紙。元興元年奏上之,帝善其能,自是莫不從用焉,故天下咸稱‘蔡侯紙’。”(29)傳蔡倫發(fā)明造紙術,而眾多出土材料顯示西漢時已有紙,準確來說蔡倫是造紙術的改良者。

左伯紙:漢末造紙名家左伯所造之紙。左伯字子邑,此紙又名子邑紙,受當時文人群體的推崇,韋誕曾奏:“用張芝筆、左伯紙及臣墨,又得臣手,然后可以盡徑丈之勢,方寸千言。”(30)

薛濤箋:唐代女詩人薛濤制造的一種小型桃紅色詩箋,因產地在成都浣花溪一帶,故又名“浣花箋”。蘇易簡《文房四譜》言:“元和之初,薛濤尚斯色,而好制小詩,惜其幅大,不欲長剩之,乃命匠人狹小為之。”(31)薛濤與當時的詩人元稹、白居易等唱和皆用此箋,薛濤箋久負盛名,宋代以降皆有仿制。

謝公箋:宋代謝景初在益州所造的十色彩箋,又名十色箋,顏色分別為深紅、粉紅、杏紅、明黃、深青、淺青、深綠、淺綠、銅綠、淺云,是染色紙之上品。謝公箋色彩艷麗,新穎雅致,與薛濤箋齊名。

五云箋:由唐代名士韋陟監(jiān)制的五色紙箋,韋陟常在其上寫字,因“陟”字寫得像五朵云彩,故名,時人也稱其書體為五云體。五云箋或云箋后世被作為書信的代稱,詩詠中常出現(xiàn)。

澄心堂紙:南唐時后主李煜專命人所制的御用紙,以楮皮為原料,產于池州和歙州,因貯藏于宮中的澄心堂而得名。此紙堅潔如玉、細薄光潤,與李廷珪墨、龍尾硯并稱為“天下冠”,宋代文人十分珍賞。宋蔡襄的《澄心堂帖》,從內容可知應就是一張澄心堂紙。(圖一)

圖一 澄心堂紙
北宋 蔡襄《澄心堂帖》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大紅紙:在白紙上染刷紅色顏料制成的彩色紙,又名紅梅紙,多用來寫春聯(lián)、禮帖、名帖(名刺、拜帖),制作剪紙等,故俗名為“對聯(lián)紙”“喜慶紙”。大紅紙不僅是書畫用紙,也是重要的生活用紙。(圖二)

圖二 大紅紙
清 孫德謙 名帖

流沙紙:一種呈現(xiàn)大理石紋或云石紋的藝術加工紙,以兩種以上著色劑在水面擴散,然后覆上素紙制成,紙上形成的紋理變化萬千。流沙紙?zhí)拼延校髞韨髦寥毡荆Q為“墨流”。(圖三)

圖三 流沙紙

虎皮宣:紙面染成點狀形似虎皮的加工宣紙,屬熟紙或半熟紙,適宜工筆畫或書法。制法是以礬水或糯米漿甩成斑點,斑紋形似檳榔,又稱“檳榔宣”。按顏色可分桃紅虎皮、金黃虎皮、鵝黃虎皮、翠綠虎皮、瑪瑙虎皮等。(圖四)

圖四 各色虎皮宣

玉版宣:以夾宣、二層或三層夾為坯紙,用白芨水或糯米漿浸涂而成,潔白細膩,較單宣厚重堅實,光滑如玉,平整似版,故名,是半熟宣。(圖五)

圖五 紅星牌玉版宣

蜀紙:泛指四川一帶產的紙張。蜀箋馳名于唐代,元費著撰《蜀箋譜》,專介紹蜀紙。唐宋時著名的蜀紙有玉版、貢余、經屑、表光等,還有廣都縣所產的楮皮紙、雙流紙。

蠲紙:即溫州所造以桑皮紙為原紙的加工紙。宋錢康功《植杖閑談》記:“溫州作蠲紙,潔白緊滑,大略類高麗紙。東南出紙?zhí)幾疃啵水敒榈谝唬瑸醭逃扇猿銎湎隆窃藉X氏時,供此紙者,蠲其賦役,故號蠲紙云。”(32)

池紙:安徽池州一地產的楮紙。皖南自古造紙業(yè)發(fā)達,宋時池紙、歙紙頗為著名,后漸衰落,被宣紙取代。米芾《書史》記“澄心堂紙”即池紙加工而成。池州在唐代屬宣州,故宋代的池紙在唐代即宣紙,被列入貢品,張彥遠記宜用于摹拓古畫。

鉛山紙:元代江西鉛山所產的竹紙尤為著名,如連四紙、毛邊紙等,高濂《遵生八箋》曰:“元有黃麻紙、鉛山紙、常山紙、英山紙、臨川小箋紙、上虞紙,又若子邑之紙,妍妙輝光,皆世稱也。”(33)

常山紙:浙西常山出產的紙,此地竹資源豐富,以生產竹紙為主,造紙量多。曹昭《新增格古要論》謂:“浙江衢州府常山縣有榜紙、中夾紙、奏本紙,次于鉛山。”

上虞紙:江西上虞所產紙張的統(tǒng)稱,以竹紙為主,產量大,明清時上虞紙品種包括大箋紙、太元紙、中元紙等。

清江紙:江西清江所產,藤紙最出名。元紙“有白箓紙、觀音紙、清江紙,皆出江西,趙松雪、巙巙子山、張伯雨、鮮于樞書多用此紙”(34)

毛邊紙:以嫩竹為原料制成的米黃色竹紙(圖一),多產于江西、福建等地。紙質較粗糙,正面光而背面澀,能吸水,韌性稍差。稍薄者叫“毛太(泰)紙”,稍厚者叫“玉扣紙”(圖二),“玉”言其光潔,“扣”則因一扣為一百張,故名。毛邊紙得名有兩說,一說是明人毛晉汲古閣印書,向江西特定此紙在邊緣加蓋“毛”字印,另一說是紙坊為節(jié)約成本,不切紙邊,呈毛須狀。毛邊紙多用于書籍印刷,也宜作為書畫練習紙。

圖一 毛邊紙

圖二 玉扣紙

毛六紙:又名毛鹿紙,產于福建,材料為嫩竹,紙色灰白,強度較毛邊紙弱,吸水力強,多用于包裝。

連史紙:又名“連四紙”,是經漂白制漿,以竹簾抄造的竹紙,產于福建邵武、江西鉛山等地,紙質薄勻、潔白細膩,可見簾紋,適宜印制精良的古籍或精印碑帖、手拓印譜。據(jù)說福建邵武連氏兄弟研制此紙,老四技高一籌,故名連四紙,稍厚者稱“海月紙”。

元書紙:浙江富陽、蕭山等地生產的竹紙,紙質光滑柔韌遜于毛邊紙,吸水性強,色微黃,價低廉。傳宋真宗時每至元旦廟祭,俱以此紙書寫祭文,故名。

白關紙:產于福建關山的竹紙,又名“關山紙”。不如毛邊紙細膩,色發(fā)白,用途廣,可記賬、書寫,代替毛邊紙使用。

表芯紙:江西萬載、安徽郎溪等地土產的一種手工竹紙,以毛竹為原料,顏色淡黃,纖維較長,耐拉性好,吸水性強,又名“三六表”。常用于引火,民間俗稱點煙紙、吹火紙。

貢川紙:產自福建汀州、連城的竹紙,又名連城紙、門貢、挺貢,常用作商業(yè)發(fā)票、銀行支票等。

宣紙:指產于安徽涇縣的皮紙,因唐時產于宣州而得名,屬手工書畫紙之上品。“宣紙”名首見于《歷代名畫記》:“好事家宜置宣紙百幅,用法蠟之,以備摹寫。”(35)唐代宣紙以楮皮制造,元代轉用青檀樹皮(加工后稱“皮料”),明清時又加入當?shù)厮a的沙田稻草。宣紙一般經過選料剝皮、石灰腌泡、加堿蒸煮、日曬漂白、石碓打漿、竹簾抄造等多道工序制成。依據(jù)楮皮料含量的不同,將宣紙分為特凈皮(皮料占80%左右)(圖三)、凈皮(皮料占比40%以上)、棉料(皮料占比40%以下)。宣紙紙質純白柔韌、平滑細膩,受墨性好,耐久性突出,有“紙壽千年”的說法。

圖三 紅旗牌特種凈皮尺 八屏宣紙

露皇宣:即丈六匹宣,長近五米,寬近兩米,由于尺幅巨大,抄造需三十多人密切配合,稍有不慎則會破裂,屬特凈宣。金農曾提到“宣德丈六名紙”(36),可知在明代就有制作。傳露皇宣為清宮中的糊窗紙,后發(fā)現(xiàn)用作書畫極佳,遂成書畫用紙,因糊在皇宮窗戶上,故曰“露皇”。(圖四)

圖四 紅星牌露皇宣、白鹿宣

白鹿宣:元代有“白箓紙”,為龍虎山道士寫符箓所用,質同連四紙,幅面寬大者稱“大白箓”,后改稱此紙作“白鹿”,趙孟頫曾用于作書畫。涇縣所產的丈二匹宣幅面寬大,亦沿用“白鹿”稱之。

龜紋宣:用編有六角形的竹簾抄造而成的宣紙,對光仰視可見紙面的龜背紋簾紋,同理在竹簾上編織其他花紋,可得到更多紋樣的宣紙。

羅紋宣:編紙簾時,減小絲線或馬尾編線的間距,使篾紋與編紋呈細致的經緯線,形如羅篩狀的一種宣紙,又叫金花羅紋或羅紋卷簾,分闊狹兩種。(圖一)清代常見,以康熙為多。此紙要注意與用織物壓出紋路的羅紋箋(魚子箋)區(qū)分開來(圖二)。

圖一 羅紋宣 圖二 羅紋箋 明 陸深《書札》
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藏

扎花宣:簾紋極細的一種薄宣紙,又稱薄宣,明代已有。此紙用的紙簾竹絲和編織線都很細,1cm約15根竹絲,精巧如花。常用作書畫的命紙、墊紙。

高麗紙:產于高麗(今朝鮮、韓國)的桑皮紙,或稱“韓紙”“高麗繭紙”“棉繭紙”“雞林紙”,色白如綾,堅韌如帛,厚且優(yōu)質者稱“高麗鏡面紙”,清代國內有仿制。董其昌喜以此紙作書,如其《題武夷山圖詩并臨米帖合裝卷》就是高麗紙寫就,卷首有“朝鮮國王之印”半印,卷中還可見記載貢紙的小字(圖三)。

圖三 明 董其昌《題武夷山圖詩并臨米帖合裝卷》 無錫博物院藏
卷首的“朝鮮國王之印”半印和卷中記載貢紙的小字

宣德紙:一指宣德年間在各地監(jiān)造的貢紙,二是貢紙在京師進行染色、描金等加工而成的箋紙,又稱“宣德箋”。后宣德紙由內府傳出,為世人所重,有些被用于裝裱。乾隆時仿造有“仿宣紙”。現(xiàn)存宣德皇帝朱瞻基的一些畫作就是宣德箋,董其昌、王原祁、乾隆帝都常以此紙創(chuàng)作。

側理紙:晉代以水苔制作的紙張,產于南越,水苔又名“陟厘”,訛傳為“側理”,又說此紙紋理縱橫斜側,故名。康乾年間浙江還仿造側理紙進御,但為皮料紙,色黃,紙質厚重,表面凹凸不平,有斜側簾紋,奇特的是全紙呈圓筒狀,無接縫,故又被記為“圓筒紙”,當是用銅絲編織的筒形紙簾抄造而成。王原祁《雨窗漫筆》記:“飛書來問山樵筆,并寄側理”(37),應即清代仿造的側理紙。

【拓展閱讀】

劉仁慶著:《中國書畫紙》,北京:中國水利水電出版社,2007年版。

潘吉星著:《中國造紙技術史稿》,北京:文物出版社,1997年版。

王菊花主編:《中國古代造紙工程技術史》,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

宣紙的加工流程

(六)紙的加工流程

1.皮紙:采枝→剝皮→揀料→淹料→蒸煮→洗料→踏料→浸料→打料→入槽→撈紙→榨干→刷紙→成品

2.草紙:捆料→漚料→翻料→碓打→搗料→撈紙→榨干→曬紙→成品

3.竹紙:伐竹→破碎→選料→灰浸→蒸料→洗料→揀料→浸洗→堿煮→洗料→漂白→洗料→打料→調料→撈紙→壓榨→分紙→烘干→切紙→成品

【筆記與注釋】

制皮紙,要采集樹木枝條剝皮以取得韌皮纖維,經過揀選后淹料。淹料是漚制的過程,即利用生物發(fā)酵,去除果膠并松動青皮。而后將原料入鍋蒸煮,可加入石灰等堿料,加速軟化分解纖維。洗料在河水或洗料池中進行,是為了洗去雜質和石灰,經過蒸煮淋曬,皮料纖維變白。之后,再踏碓或直接用腳蹂踩皮料,使青皮與肉皮完全分離,復入水浸兩至三日,使纖維軟化松解。下料入槽抄紙前,還須把浸料打松,加水用木碓杵之,徹底形成紙漿,現(xiàn)代造紙則直接用電動石碾或打漿機打料。入槽后,為保證抄紙的質量與效率,常會加入紙藥,改善紙漿的懸浮性和潤滑性,一般是楊桃藤、黃蜀葵、刨花楠等植物膠質,這樣能減少槽內絮聚,且撈紙時不易揭破。撈紙的竹簾由簾架、簾子和簾尺三部分組成,操作者搖動簾架進行擺浪撈紙。抄薄紙厚紙時方法不同,薄紙一般擺浪兩次,稱為“兩出水法”,厚紙則用“四出水法”,旨在增加纖維提高厚度。濕紙撈成,將竹簾從簾架取下,移至濕紙堆上,再用重物壓榨紙堆去除水分,接著把紙張逐一分開,刷紙上火墻烘干,火墻即是專為烘紙所建的墻壁,壁內燒火,刷紙用毛刷,要求用力均勻刷平。紙烘干后揭下,再齊整邊角,就是成品。

傳統(tǒng)造紙大致就經過以上步驟,不同原料、紙張品種和產地,具體工序、過程或有差異,繁簡不一。造麻紙和草紙,就比皮料和竹料簡單,這是由原料本身的機械強度決定的,舊麻或稻草纖維柔軟,強度較小,成漿容易;而木本植物韌皮或竹子,纖維強度大,組織緊密,并存在較厚的外皮,故需要更繁復的物理加工和加堿漚煮。

竹紙以幼竹的莖桿纖維造紙,不同于以莖皮纖維為原料的皮紙、麻紙,標志著造紙術的進步。竹紙的生產工序較多,破碎選料后需在石灰乳中浸泡發(fā)酵,是為“灰浸”,然后入楻鍋蒸料,復入水擺洗揀選。堿煮,是以純堿與石灰混合配置成的溶液,對竹絲進行處理。竹料的制備應經過多次加堿、蒸煮、浸洗,在打漿之前還進行漂白,古代制竹紙以日曬漂白,現(xiàn)代則多用化學漂白劑。

圖一 單絲絹和雙絲絹織法示意圖

二、絹

(一)絹的織法和規(guī)格

絹是一種平紋絲織品,以單經單緯為主。

紙張發(fā)明之前,絹是書畫的主要載體。

古代亦將宜于書畫,薄且平整的絲織物統(tǒng)稱為絹帛。

或曰:單絲織物為“繒”(繒者,帛也),雙絲為“縑”,更粗的生絲織物為“絹”。后將書畫于絹帛之上的作品稱為“帛書”“帛畫”。實則古人言之不詳,姑且參考。

浙江吳興錢山漾遺址,出土了距今約5000年的一段絲帶和一塊絹片,可視為絹帛的最早遺存。

遺存實物顯示,北宋中期以前的絹幅面較窄,幅寬在60cm以下,每見宋畫寬幅中有拼縫者,皆因此。宣和以后逐漸放寬,有獨幅畫軸闊至80cm以上者。

南宋中期以前,幅寬在100cm以下。

南宋中期以后,幅面逐漸加寬,畫幅寬窄并見,失去斷代意義。

【筆記與注釋】

絹帛等絲織品作為書畫的載體遠早于紙張,《周禮》曰“畫繢之事,雜五色”(38),最早的繪畫就始于織物,或是作為服用的裝飾,且絲織品作為一種高級的書寫載體與竹簡、木牘等并行于世。

絹以單經單緯交織,構造簡單,表面平滑硬挺,普及度很高,是最早出現(xiàn)的絲織品種。早期絹本書畫的實例有長沙戰(zhàn)國楚墓出土的《人物龍鳳圖》《人物御龍圖》《楚帛書》,馬王堆漢墓的帛書、帛畫(圖二)和金雀山漢墓的帛畫等,材質皆是細密的單絲平紋絲織物。

圖二 西漢 《車馬出行圖》局部
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出土
湖南省博物館藏

唐宋時絹帛是書畫材質的主流,元以后紙張流行,但絹本的使用依舊較多。絹素難以保存,易變色、碎裂,老舊的甚至指觸即成灰,這或許是絹質書畫存世少的原因之一。如《清河書畫舫》言:“只有千年紙,曾無千歲絹,收藏家輕重攸分,易求古凈紙,難覓舊素絹,展玩時真?zhèn)萎敱妗!?a href="#ch39" id="ch39-back">(39)了解各時代絹的幅面高度、加工精粗和不同書畫家的使用偏好,對書畫鑒定有一定幫助。

織物的幅面由織機經框的寬度決定,經框越寬,能織就的布幅也就越大,但織造難度也相應增大。在古代,布帛作為一種重要的市場交易和征稅納賦物品,幅面規(guī)格通常有政令作限制,不得隨意改動。《禮記》云:“布帛精粗不中數(shù),幅廣狹不中量,不鬻于市。”(40)可見布幅的標準很早就有要求。漢代布帛的幅寬明確統(tǒng)一為二尺二寸,以漢尺計合約50cm。這種固定的布幅寬度也表明了織機的規(guī)格也有統(tǒng)一性。

唐代布帛尺幅仍有規(guī)定,《新唐書》記:“開元八年,頒庸調法于天下,好不過精,惡不至濫,闊者一尺八寸,長者四丈。”(41)以唐尺計合約54cm。現(xiàn)存唐絹本畫的幅高,基本不會超過這個尺寸,如《揮扇仕女圖》卷高為33.7cm,《高逸圖》卷高45.2cm。值得說明的是,不織造大幅面,并非是紡織技術所限,而是政令要求和織機規(guī)格使然。北宋宣和以前的書畫用絹門幅,不超過60cm,當時的高頭大軸,一般由兩或三幅絹拼成,如范寬《溪山行旅圖》(橫103.3cm)、郭熙《早春圖》(橫108.1cm)等,就是雙絹拼成,單幅絹寬在51至54cm左右,而手卷高度也在此數(shù)值內,如衛(wèi)賢《高士圖》橫52.5cm,王詵《漁村小雪圖》縱44.5cm。

宣和以后,絹帛幅面漸寬,突破了之前的尺幅定數(shù)。南宋中期出現(xiàn)了幅寬100cm以上的作品,如李迪《楓鷹雉雞圖》是雙拼絹,橫209.5cm,單幅寬約105cm。此后,大小絹幅皆織,畫絹寬狹皆有,幅寬失去了斷代意義。

南宋 李迪《楓鷹雉雞圖》 縱189cm 橫209.5cm 故宮博物院藏

(二)絹的加工

生絹:含絲朊(絲素,多種蛋白質)70~80%,絲膠約20~30%,絲膠含色素,故生絹泛黃,且溶于水,具有吸濕性,不利著墨和保存。

熟絹:生絹色黃、洇墨,難保存,不利書畫,須熟之方可。唐宋熟絹多用水煮、捶搗、加粉捶砑、托紙(命紙)、上漿等法。宋代發(fā)明漂白技術,漸可織造白絹,無需砑白粉,故元以后簡化熟絹程序,僅施以膠礬水即可。

(三)絹的斷代

依據(jù)幅寬、老舊程度、包漿等因素,鑒定家可憑經驗大略斷代。

由于史料、樣本不足等原因,雙絲、單絲、精粗對斷代意義不大。

絲織物斷代是一個有待解決的科學問題,僅憑目前的資料、樣本庫和研究方法,無法做到準確斷代,往往爭議不休,徒增煩惱。

北宋 郭熙《早春圖》 縱158.3cm 橫108.1cm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筆記與注釋】

蠶絲包括絲素和絲膠,絲素表面與絲腔內部充滿絲膠,紡織前需去除絲膠,通常是以熱水繅煮,復加堿劑精煉。上機織成后成為生絹,為改善絹帛性能,還需煮練,明宋應星《天工開物》“熟練”一條曰:“凡帛織就猶是生絲,煮練方熟。”(42)加熱熬熟后,尚待捶搗、砑光。生絹經過練帛成為熟絹,受墨性能更好。對生絹的處理包括熬煮、加堿、捶搗、填粉、砑光、膠礬、加染等,處理后粗疏的絹地縫隙被粉漿填滿(圖一),經緯絹絲的斷面趨于扁平,表面平滑而致密。宋人摹《搗練圖》(圖二)表現(xiàn)了當時絹帛后加工的場景,畫面人物由右至左分別在進行捶搗絹帛、修補縫線和熨燙整理。

圖一 繃絹和填粉、施膠礬

圖二 宋人摹 《搗練圖》 波士頓美術館藏

米芾《畫史》曰:“古畫,至唐初皆生絹。至吳生、周昉、韓幹,后來皆以熱湯半熟入粉,捶如銀板,故作人物精彩入筆……張僧畫、閻令畫,世所存者皆生絹。南唐畫皆粗絹,徐熙絹或如布。”(43)趙希鵠《洞天清祿集》則云:“唐人畫或用搗熟絹為之,然止是生搗,令絲褊不礙筆,非如今煮練加漿也。”(44)可知唐代畫絹雖經捶搗,亦稱“生絹”。米芾言五代絹粗,但衛(wèi)賢《高士圖》、趙幹《江行初雪圖》等名跡的絹地亦平勻細膩,可知其時粗細皆有。

明王佐《新增格古要論》載:“宋有院絹,勻凈厚密,亦有獨梭絹,有等極細密如紙者。”(45)宋代畫院繁榮,工細富麗的“院體畫”更需要細膩的畫絹,而用絹質量之高,以“院絹”登峰造極。“院絹”多為“雙絲絹”織法,即經線為兩根一組,組間還空有單根經線的距離,單絲的緯線與經線交織時,每組經線的一根絲在緯線之上,另一根在緯線之下。傳世的北宋院畫如趙佶《梅花繡眼圖》(圖三)、王希孟《千里江山圖》、《搗練圖》(圖四)等,都是“雙絲”織法,絹絲細密,經線密度每厘米42至53根、緯線密度每厘米35至53根(46),且質地平滑光潔,歷久彌新,是院絹的代表。而“獨梭絹”應即單絲卷,是宋以前的傳統(tǒng)織法。

圖三 北宋 趙佶《梅花繡眼圖》的絹地
故宮博物院藏
圖四 《搗練圖》的絹地

蘇州、嘉興、四川是產絹之地,名絹輩出,四川鹽亭的鵝溪絹唐時即以為貢品,宋時書畫又尤以為珍,黃庭堅曾嘆:“欲寫李成驟雨,惜無六幅鵝溪。”(47)文同有詩曰:“擬將一段鵝溪絹,掃取寒梢萬尺長。”東坡答:“知公倦于筆硯,愿得此絹而已。”(48)可見其珍。

元絹似宋,宣州產獨梭絹,嘉興產“宓機絹”,材質優(yōu)異,廣受喜愛,《新增格古要論》言:“極勻凈厚密,是嘉興府魏唐宓家,故名宓機,趙松雪、盛子昭、王若水多用此絹作畫。”(49)

明清對絹的后處理程序簡化,多直接施膠礬,李衎《竹譜》卷一詳載礬熟之法,言:“粘幀礬絹,本非畫事,茍不得法,雖筆精墨妙,將無所施。”(50)施礬的絹看似平滑,但易老化發(fā)黑、脆化裂斷。書畫家用絹的精粗,可能由地域、階層等諸多因素決定,不可一概而論,如蘇州、湖州一帶素產佳品,因此吳門畫家如文徵明、唐寅、仇英等人所用絹就相對細密精致。而浙派畫家吳偉、張路等人有時會用粗疏之絹,或似葛布或似紗羅。內府絹質優(yōu)良,實例可見呂紀、邊景昭、王諤等宮廷畫家的作品。除絹外,明代也盛行用綾來書畫。

圖一 各式清宮庫絹

圖二 損裂的古絹

清代宮廷畫家用絹尤多,所用織絹除精美之外,面幅可闊達六七尺,絹之名有吳絹、耿絹、庫絹等。吳絹即蘇州、嘉興一帶的宓機絹,絲扁又經捶制,平滑細膩;耿絹出于浙江,清初有密厚似葛布者,愈后愈平薄如紙;還有一種較粗糙的絹曰庫絹,加各色粉漿或描花描金。清絹種類繁多,以粗細分,可得二十余種。清代書畫絹采用了膠礬捶平技術,絹面平如明鏡、薄如蟬翼,便于作畫,但施膠礬之重前代未有,故脆化速度更快,壽命更不及古絹。

古絹因年歲日久,會氧化積塵、色澤漸暗,有時表面會有光亮,俗稱“包漿”。絹作偽常用煙熏、染色或日曬雨淋的方式使之陳舊變色,這樣的偽品色黃且顯得生硬,《格古要論》言:“偽作者取香煙瀝,或用灶煙,搗碎煎汁染絹,其色黃而不精采。”(51)真品則如米芾云:“真絹色淡,雖百破而色明白精神,彩色如新,惟佛像多經香煙熏,損本色。”(52)偽品絹色若是濕染,色易聚集于絲縷間,若煙熏則上深下淺。古絹破損時狀如魚口,俗稱“鯽魚口”,有三四絲相連,偽品則因其多用刀刮或指甲劃,殘破處缺口爽利,如《洞天清祿集》曰:“古絹自然破者,必有鯽魚口與雪絲,偽作者則否,或用絹包硬物,椎成破處,然絹本堅,易辨。”(53)另外,傳世絹質書畫的裂紋皆隨軸勢,長幅橫卷裂紋橫,橫幅直卷裂紋直。以上特征和區(qū)別,在鑒定中應細審辨之。

三、綾、緞及其他

(一)綾

綾是斜紋絲織物。最早的綾呈疊山形斜紋,“望之如冰凌之理”(54),故稱。

其品種有:花綾(斜紋地起斜紋花)、素綾(單一的斜紋或變化斜紋組織,無花)、板綾(版綾)、廣綾、交織綾、尼棉綾等。

綾本書畫較少見。古代花綾僅偶用于誥敕,書畫作品罕見,多用于書畫裝裱。

明中期開始有人以素綾書畫,明末流行,清初漸廢。

晚清海派以素綾書畫之風又起,但流行時間不長。故收藏界、書畫界有些人也將某些與綾外觀相近、用途相似的無花緞類織物稱作板綾。

【筆記與注釋】

綾是以斜紋或變化斜紋為基本組織的絲織物(圖一、二)。斜紋組織與平紋組織、緞紋組織,同屬織物的基本組織構成,許多復雜的紋樣皆由這三種原組織變化而來。斜紋組織的織物殘片和印痕,在殷商時的遺址中已有發(fā)現(xiàn)。

圖一 綾的織法示意圖 圖二 綾的組織
明 董其昌《臨韭花帖》局部
無錫博物院藏

綾一般純由熟絲織成,質地輕薄柔軟,因有長浮線而外表富有光澤,種類大致有素綾和花綾兩類。花綾的暗花紋樣豐富,有龍鳳、鴛雀、回紋、牡丹、梅、蘭、竹、菊等,多用于裝裱,作為引首、褾、包裹的材料。

皇室收藏的書畫,有時用不同花色的綾錦織物裝裱以區(qū)分時代、品第,周密《齊東野語》卷六就詳記南宋紹興內府裝褫書畫之式,如上、中、下等唐真跡“用紅霞云鸞錦褾。碧鸞綾里。白鸞綾引首。高麗紙贉。白玉軸。上等用簪頂,余用平等。檀香木桿”(55)。而五代及宋代臣下臨帖真跡則“用皂鸞綾褾。碧鸞綾里。白鸞綾引首。夾背蠲紙贉。玉軸或瑪瑙軸”(56)

早期書畫用綾的不多,偶用于書寫誥敕,唐代咸通二年的《柱國范隋誥》就是花綾本;宋代文思院制物中包括專用于誥敕、度牒的綾子,《宋會要輯稿》載:“五月七日,工部言:‘近承指揮,措置織造官告、度牒綾。除已令文思院見行織造……’”(57)目前還能見到一些宋代的綾本誥敕存世(圖三)。

圖三 南宋 佚名《王佐敕誥》局部
上海博物館藏

宋元書法會用綾,繪畫則較少,如米芾的《蜀素帖》就書于蜀地所產的斜紋綾上(圖四),宗彝《選學齋書畫寓目續(xù)記》言:“蜀素者,宋時川中織之綾。其質作斜紋,堅白縝密。烏絲直欄亦織就者。”(58)還有黃庭堅行書《華嚴疏》卷(圖五)為花綾,地子色澤較暗淡,細審可見暗花。元代虞集《誅蚊賦》、張雨《臺仙閣記》皆為綾本,黃公望的《九峰珠翠圖》為云鶴紋花綾(圖六),是存世較早的綾本繪畫。

圖四 北宋 米芾《蜀素帖》局部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圖五 北宋 黃庭堅《華嚴疏》局部
上海博物館藏
圖六 元 黃公望《九峰珠翠圖》局部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明中后期,用綾書畫逐漸盛行起來,如董其昌、王鐸、黃道周、倪元璐、米萬鐘、傅山等人就喜用綾作書。(圖一、二)《繪事微言》云:“董太史筆多用砑光白綾,未免有晉賢氣。”(59)這些晚明書家追求個性的張揚,喜用大膽直率的線條抒寫胸中意氣,而高頭大軸更利于豪邁浪漫書風的表達,綾的受墨性能又能取得特殊的漲墨、飛白等豐富效果,所以這時綾本立軸風行于世。綾本繪畫還有如沈周《山居讀書圖》(南京博物院藏)、王鐸《崇山蘭若圖》(首都博物館藏)、梅清《天都峰圖》(遼寧省博物館藏)等。

圖一 花綾
明 黃道周《行書五言詩》局部
浙江省博物館藏
圖二 花綾
清 王鐸《臨汝帖》局部
故宮博物院藏

書畫用綾中還有一種板綾,又稱緞綾,其底緊密細潔,近似于緞,性軟而輕,須先涂上漿液,方可作書畫。板綾并非嚴格的織物概念,有時也將與綾外觀相似的無花緞類書畫織物歸于其中。

(二)緞

緞是采用緞紋組織的單面光鮮的絲織物。緞者,段也。經或緯跳過一段,并不交織,故稱段,今稱緞。

因經絲和緯絲交織減少,多數(shù)區(qū)域只有一種方向的絲線浮于織物表面,反光較為一致,所以外觀光亮平滑,然此種織物牢固度較差,易勾起絲線。

緞最初早見于唐代,極少用于書畫,或有用于書畫裝裱或包袱者。

緞的品種很多,如素緞、花軟緞、古香緞、織錦緞等。又分經緞和緯緞,經線浮起的多稱經緞,緯線浮起的多稱緯緞。

根據(jù)組織循環(huán)數(shù)的不同,分為五枚緞、七枚緞和八枚緞等。

花緞又有單層、緯二重和緯多重等品種。

緞的織法示意圖

【筆記與注釋】

緞是以緞紋為基礎組織的花、素織物,經絲浮于織物表面稱為經緞,緯絲浮于表面的是為緯緞。緞紋組織從斜紋組織發(fā)展而來,其組織點均勻分散,不像斜紋那樣排布成連續(xù)的線條。

緞出現(xiàn)較晚,唐代才初見端倪,宋元以降達到鼎盛。緞的品種很多,有素緞、暗花緞、妝花緞、透背緞、閃緞、宋錦緞等。緞常作為高級服飾的材料,受到士人、貴族階層的喜愛,唐張玄晏《謝衣段啟》曾描述緞織物:“鶴紋價重,龜甲樣新,纖華不讓于齊紈,輕楚能均于魯縞,掩新蒲之秀色,奪寒兔之秋毫。”(60)

宋元的緞織物多為五枚緞、六枚緞,又可稱五絲緞、六絲緞,這種稱謂是由一個循環(huán)內的完全經緯紗數(shù)所決定的。南宋黃升墓曾出土六枚紋緯松竹梅提花緞,經緯絲皆先染后織。明末開始出現(xiàn)八枚緞,到清代成為主流產品,當時南京是緞的重要產地,清代陳作霖《金陵物產風土志》云:“金陵之業(yè),以織為大宗。而織之業(yè),以緞為大宗。緞之類有頭號、二號、三號、八絲、冒頭諸名……”(61)

緞在書畫中的運用遠少于絹與綾,緞與綾具有相似處,因此緞本書畫常混入綾本名下,書畫家和鑒賞家也容易將素緞上書畫稱為綾本,把緞地提花織物稱作花綾。因緞面反光,緞本書畫具有一種特殊意趣。書畫緞多是素緞及暗花緞,素緞中有素庫緞,質量優(yōu)異,純用桑蠶絲織成,采用八枚緞紋組織。緞本書畫實例如清蕭晨《青蓮醉歸圖》(圖一)等。

圖一 緞本繪畫
清 蕭晨《青蓮醉歸圖》 南京博物院藏

(三)其他

書畫的載體還有甲骨、金屬、泥灰墻面(壁畫)、竹木、樹葉、皮革、陶瓷、漆面等。

【筆記與注釋】

絹帛和紙張行用之前,書法的載體有甲骨與金石,商代甲骨文中除了刻辭,也能偶見朱書的痕跡,或存在先寫后刻的情況。青銅器上的銘文多為翻模澆鑄,造就了圓滑流美的文字線條。

壁畫是繪畫藝術的重要表現(xiàn)形式之一,按所處環(huán)境可分為石窟壁畫、寺觀壁畫和墓室壁畫。壁畫一般由支持物(墻體)、地仗層和畫面層組成,地仗層指在石、磚壁面上的草泥層,再刷上白堊粉或石膏粉后就可以作畫了。壁畫不僅是美術史的重要研究對象,更是古代生產、生活和禮儀信仰的反映,同時對書畫鑒定來說也是重要的參考材料,因此學術價值很高。古代的壁畫創(chuàng)作者不乏名家,《歷代名畫記》就記載了當時的寺觀壁畫有不少出自吳道子等名家之手。唐宋時壁畫除直接繪于墻壁外,還繪于絹地又裱于壁上,但多已失傳,少量存世者被后人改裝成軸。壁畫創(chuàng)作前須繪制底稿,如傳武宗元《朝元仙仗圖》,應就是壁畫的粉本。

還有繪于樹葉上的“葉畫”,常見的是用菩提葉,稱為“貝葉畫”(圖二),最早從印度傳入我國,多繪佛教題材。

圖二 貝葉畫

竹木、陶瓷、漆面等也可作為書畫載體,但已基本屬于工藝美術的范疇,如康熙時的山水人物青花瓷,青料為翠毛藍,經過分水,能達到近似“墨分五色”的效果,層次感鮮明。清末民初景德鎮(zhèn)還涌現(xiàn)出一批繪瓷名家,著名的如“珠山八友”,他們用彩料在瓷器或瓷版上繪畫,題詩鈐印,制成的瓷器也有文人意趣。

【拓展閱讀】

余輝著:《王希孟〈千里江山圖〉絹質和相關款印的檢測分析》,《故宮博物院院刊》,2019年第4期。

陳韻如主編:《李唐〈萬壑松風圖〉光學檢測報告》,臺北:故宮博物院,2011年版。

蔣玄佁著:《中國繪畫材料史》,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86年版。

圖一 上古書畫
湖南長沙子彈庫戰(zhàn)國楚墓出土的《人物御龍圖》帛畫

圖二 高古書畫
傳 東晉 顧愷之《女史箴圖》局部 大英博物館藏

圖三 中古書畫
唐 孫位《高逸圖》 上海博物館藏


(1) 【晉】崔豹著:《古今注》,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22頁。

(2) 【三國】韋誕:《筆方》,載【北魏】賈思勰著;繆啟愉校釋:《齊民要術校釋》,北京:農業(yè)出版社,1982年版,第554頁。

(3) 【宋】蘇軾著;許偉東主編:《東坡題跋》卷五,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08年版,第343頁。

(4) 【明】方以智著:《方以智全書》第1冊《通雅》卷三十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975頁。

(5) 【晉】崔豹著:《古今注》,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22頁。

(6) 【宋】葉夢得著:《避暑錄話》一至二冊,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0頁。

(7) 【宋】董逌著:《廣川書跋》卷七,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83頁。

(8) 【明】屠隆著:《考槃余事》卷二,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41頁。

(9) 【宋】趙希鵠著:《洞天清祿集》“古畫辨”,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26頁。

(10) 【宋】趙彥衛(wèi)著:《云麓漫鈔》卷十,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271頁。

(11) 余家棟:《江西南昌晉墓》,《考古》,1974年第6期。

(12) 【三國】韋誕:《合墨法》,載【北魏】賈思勰著;繆啟愉校釋:《齊民要術校釋》,北京:農業(yè)出版社,1982年版,第555頁。

(13) 【宋】李孝美著:《墨譜法式》,錄于顧宏義主編:《宋元譜錄叢編 文房四譜 外十七種》,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15年版,第103頁。

(14) 【宋】晁氏著:《墨經》,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0頁。

(15) 【漢】趙岐撰:《三輔決錄》卷二,西安:三秦出版社,2006年版,第68頁。

(16) 【宋】邵博撰:《邵氏聞見后錄》卷二八,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218頁。

(17) 【清】孫承澤著:《庚子銷夏記》卷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65頁。

(18) 【唐】李肇撰:《翰林志》,《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95冊,臺北:商務印書館,1985年版,第295頁。

(19) 【三國】董巴著:《大漢輿服志》,載(宋)李昉等編纂:《太平御覽》卷六〇五,北京:中華書局,1960年版,第2724頁。

(20) 【清】張玉書等著;王云五編:《佩文韻府》,商務印書館,1937年版,第1313頁。

(21) 【唐】徐堅撰:《初學記》第二十一卷“文部”,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版,第516頁。

(22) 【唐】何延之撰:《蘭亭記》,載(唐)張彥遠著;范祥雍點校:《法書要錄》卷三,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1984年版,第124頁。

(23) 【宋】邵博撰:《邵氏聞見后錄》卷二八,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218頁。

(24) 【唐】張彥遠撰;俞劍華注釋:《歷代名畫記》卷三,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64年版,第58頁。

(25) 【明】文震亨著:《長物志》卷七“紙”,商務印書館,1936年版,第60頁。

(26) 【宋】趙希鵠著:《洞天清祿集》“古畫辨”,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26頁。

(27) 【宋】蘇易簡輯:《文房四譜》卷四,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52頁。

(28) 參考何炎泉主編:《宋代花箋特展》,臺北:故宮博物院,2017年版。

(29) 【南朝宋】范曄撰:《后漢書》卷一百八,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第723頁。

(30) 【漢】趙岐撰:《三輔決錄》卷二,西安:三秦出版社,2006年版,第68頁。

(31) 【宋】蘇易簡輯:《文房四譜》卷四,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57頁。

(32) 【宋】錢康公撰:《植跋簡談》,載(明)陶宗儀編:《說郛》卷二十,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28頁。

(33) 【明】高濂編撰;王大淳校點:《遵生八箋》“燕閑清賞箋中”,成都:巴蜀書社,1992年版,第597頁。

(34) 【明】屠隆著:《考槃余事》卷二,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37頁。

(35) 【唐】張彥遠撰;俞劍華注釋:《歷代名畫記》卷二,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64年版,第40頁。

(36) 【清】金農著:《冬心先生集》,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12年版,第203頁。

(37) 【清】王原祁著:《雨窗漫筆》,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08年版,第88頁。

(38) 崔記維校點:《周禮》,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98頁。

(39) 【清】張丑撰:《清河書畫舫》卷十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第563頁。

(40) 魯同群注評:《禮記》“王制第五”,南京:鳳凰出版社,2011年版,第76頁。

(41) 【宋】歐陽修,宋祁撰:《新唐書》卷五十一 志第四十一 食貨一,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883頁。

(42) 【明】宋應星著;潘吉星譯注:《天工開物譯注》卷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版,第112頁。

(43) 【宋】米芾撰:《畫史》,載熊志庭等譯注:《宋人畫論》,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2010年版,第160頁。

(44) 【宋】趙希鵠著:《洞天清祿集》“古畫辨”,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26頁。

(45) 【明】曹昭、王佐著:《格古要論》卷五,北京:金城出版社,2012年版,第171頁。

(46) 余輝:《王希孟〈千里江山圖〉絹質和相關款印的檢測分析》,《故宮博物院院刊》,2019年第4期。

(47) 【宋】黃庭堅著;鄭永曉整理:《黃庭堅全集 輯校編年》上,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468頁。

(48) 管仁福主編:《蘇軾徐州詩文輯注》,徐州:中國礦業(yè)大學出版社,2014年版,第118頁。

(49) 同(45)

(50) 【元】李衎著:《竹譜》,載俞劍華編著:《中國古代畫論類編》下,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04年版,第1058頁。

(51) 同(45),第167頁。

(52) 【宋】米芾撰:《畫史》,載潘運告編注:《中國歷代畫論選》上,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2007年版,第303頁。

(53) 同(44)

(54) 【漢】劉熙撰:《釋名》卷四,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70頁。

(55) 【宋】周密撰:《齊東野語》卷六,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52頁。

(56) 同(55),第53頁。

(57) 劉琳,刁忠民,舒大剛校點:《宋會要輯稿6》“職官二九”,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3783頁。

(58) 轉引自張范九,倪文東著:《書法鑒賞》,桂林:漓江出版社,1993年版,第223頁。

(59) 【明】唐志契著:《繪事微言》,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15年版,第81頁。

(60) 【唐】張玄晏著:《謝衣段啟》,載周紹良主編:《全唐文新編第4部 第3冊》卷八百十八,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0年版,第10157頁。

(61) 【清】陳作霖著:《金陵物產風土志》“本境用物品考”,載(民國)陳詒紱撰:《金陵瑣志九種》上,南京:南京出版社,2008年版,第13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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