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漢字與我國古代祭祀文化
《左傳·成公十三年》:“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禮記·祭統》:“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禮;禮有五經,莫急于祭。”《周禮·春官》分五禮為吉禮、兇禮、軍禮、賓禮、嘉禮,其中吉禮最為重要。所謂吉禮,指的就是祭祀之禮。可見,在先民的社會生活中,祭祀的地位已超過了戰爭而居于國事之首。在戰亂頻仍的春秋戰國時期,祭祀的這一地位就更顯得尤為重要。梁啟超認為:“有人與神與天相接之禮,則祭禮是。故曰‘禮所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也。’(《禮記·禮運》)諸禮之中,惟祭尤重。蓋禮之所以能范圍群倫,實植本于宗教思想,故祭禮又為諸禮總持焉。”(1)詹鄞鑫認為古人十分重視祭祀的原因有二:“首先是出于對神靈所代表的自然力的崇拜。另一方面,隨著文明的發展,在鬼神崇拜逐漸淡化的同時,由于神權與政權的合一,祭祀的政治意義日益顯得濃厚起來。”(2)
盡管先民們長期以來沒有嚴格意義上的宗教信仰,中華民族幾千年歷史進程中也沒有出現過因宗教信仰而致的戰亂。但是,這些并未能阻止先民們基于萬物有靈觀念而產生的多神崇拜,或者說,多神崇拜的傳統習俗占據了宗教信仰的思想陣地。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先民們的信仰——一種類似于宗教的信仰。也正因如此,楊英才指出:“中國古代祭祀和信仰的源頭也是原始宗教。”(3)
《說文·示部》:“祭,祭祀也,從示,以手持肉。”段玉裁注:“統言則祭祀不別也。”又“祀,祭無已也。”可見,“祭祀”就是君王或巫祝等主持的與神靈交流、向神靈祈福免災的一種重要而普遍存在的儀式。《谷梁傳》范寧注:“無牲而祭曰薦,薦而加牲曰祭,禮各異也。”意思是祭品中有或沒有犧牲均合乎禮儀。對此,徐灝箋曰:“渾言則有牲無牲皆曰祭。”
“祭”和“祀”字形皆從“示”。關于“示”字的內涵,說法不一。主要有以下幾種:有的學者認為“示”與“主”為一字。如陳夢家在《祖廟與神主之起源——釋且宜俎宗祏祊示主宔等字》一文中舉出6條證據論證“示、主本為一字”(4)。有的學者認為“象以木表或石竹為神主形”(5),即“示”為象形字,象神主牌位之形。徐中舒認為:“♀象以木表或石柱為神主之形,♀之上或其左右之點劃為增飾符號。卜辭祭祀占卜中,示為天神、地祇、先公、先王之通稱。……先公、先王、舊臣及四方神主均稱示。”(6)鄒曉麗認為“示”即“或以石祭臺之形”(7)。有的學者認為“示”與“神”為一字。如姜亮夫認為:“考甲骨文中有表示宗教‘靈感’一類的字,都是以示為偏旁,為先人精靈所寄,則當即原始神字。示音與神雙聲,此字乃大石文化時期的大石紀念物,與古代歐洲塞而特民族之墓標或古英格蘭人之Cromlech相同。現在四川、遼寧等省還有遺存。其制在地上立一塊(或幾塊)大石,上面蓋一塊大石,其基本式樣如♀。……大概是立這樣一塊石頭(或樹木)為祖先靈魂托居之所,子孫各輸血其上(即兩側之點形),則祖先靈魂,即依憑之矣。”(8)有的學者認為是意符文字,意為神靈自天而降。如葉玉森提出:“按契文作♀,乃最初之文。上?從一象天,意為恍惚有神自天而下。”(9)還有的學者認為“示”就是實物,即祭案或神主牌。如黃盛章認為“示”與“主”絕非一字,并考證得出“示”原作“┯”,“┯表祭案”。(10)在諸種說法中,“示”與“主”、與“神”為一字等較為流行。
《說文·示部》:“示,天垂象,見吉兇,所以示人也。從二;三垂,日月星也。觀乎天文以察時變,示神事也。”意思是說,從日月星辰等天體所透視出的自然界異常現象具有預示人間禍福的特殊功能,這就是為什么與神鬼、祭祀相關的早期漢字大都以“示”為義符的原因。
當然,在祭祀產生的初期以及重要的祭祀場合,主祭者當為君王或巫祝。而隨著社會的不斷發展,普通民眾出于特定目的也開始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對特定的神靈進行祭祀。這一變化帶來的結果包括祭祀的普及和祭祀對象的增多。總體來看,祭祀對象主要為三大類別,即天神、地祗和人鬼,每個大類之下又有數目不等的小類。同時,先民們還針對不同的祭祀對象,在不同的地點、采用不同的祭祀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