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柳領命,帶我離開,順著另一條回廊去往前院。
畢竟是前刺史的莊子,雖然簡樸,卻也有好幾進,回廊交織錯落,初來乍到的我很難將它們辯清。
幸好青柳她輕車熟路,有她在我不必擔心迷失在這里。
但我還是努力地記憶著沿途的景象:這里是一片薔薇,那個轉角有一叢竹子,這個拐角的欄桿上不知道被誰系了條五色絲絳……
凈是些不起眼的細節,也是青柳熟視無睹的東西,可在我眼中,它們都是重要的標牌。
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這么在意這些小細節,并且能成功地將它們都印在腦海里。
明明應該是很繁瑣的記憶過程才對。
最后我只能得出一個比較自戀的結論:大概我天生記憶力好,雖然我好像沒有記憶。
用心記著自己走過的路,不知不覺就隨青柳來到前院。
她將我領到熱火朝天的廚房里,隔著嗆人的煙霧和幾個仆婦忙碌的身影,我看到一個高瘦的婦人坐在火爐前,一邊咳嗽一邊鍥而不舍地扇著爐子。
青柳有些幸災樂禍地看了我一眼。
“那就是江媽,小姐的奶母。”
但只說了這一句,她的心思就開始發生變化,變成了一種微妙的同仇敵愾。
她悄悄拉著我的袖子,小聲湊在我耳邊說:“她和夫人不一樣,人特別古板,還尖刻……反正就愛挑刺。你也別搭理,她說什么就聽什么,千萬別頂嘴,知道嗎?”
我點點頭,被她拉著袖子拖進廚房里。
其余忙活的婦人都認識青柳,但不認識我,所以見到她拖著我,表情都有些驚訝。
江媽媽聽到動靜,轉過頭來看,正好和我對上了眼。
只這一眼,我就知道青柳為什么不喜歡她了。
她并不是長得不好看,相反,她可以說是相當有姿色了——我想能來當乳母,把人家的公子小姐一手帶大的人,應該外貌都不會太差的,不然帶出去也磕磣。
只是她的面容過于消瘦,神情也過于嚴肅,叫人一看就覺得不好親近。
而且她的長相也是那種,看著有些刻薄的長相。
明明五官看上去都很美,但組合在一起就是莫名讓人覺得不喜歡。
這種人我從前應該也見過,其實性格很好,只是臉天生就那樣子,會引起很多誤會。
當時我不確定江媽媽是不是被誤會的那種人,所以嚴格遵守青柳的話,安份守己地聽著兩人的談話。
青柳雖然總在背后說嘴,但在她面前還是十分恭敬的:“江媽媽,你不用熬藥了。你瞧,這就是小姐帶回來的那個丫頭,她已經醒了!”
江媽媽用深陷的眼睛看著我,然后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就是醒了,也得喝藥啊。”
就這一句話,我便明白了她是屬于被誤會的那類人。
青柳不置可否的撇撇嘴,然后想起此行的目的,連忙說道:“小姐收了她做貼身丫鬟,想請您個管家托個信兒,把她的名字記在花名冊上……嗯,她叫碧桃,待遇和我是一樣的?!?
江媽媽依舊是用嚴肅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眼,然后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了??熳甙?,別妨礙我干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