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成了嬌饒的貼身侍女，開始日日陪伴在她身邊。

論容貌俏麗、心靈手巧，我自然是趕不上青柳的。而且我看上去也太小了，嬌饒也不知是心疼我還是不放心我，反正沒怎么讓我上手去幫她梳妝打扮。

我想是不放心的成分居多一些。

不過這種不放心是對的，我的確是沒有什么梳妝的天賦。

而嬌饒又是十二歲最喜歡梳洗打扮的年紀，雖然被拘在家里不得見人，卻也日日嚴妝，似乎要把亭中的芍藥都比下去才好。

青柳在這方面就很對她的性子，不管嬌饒想出來的發型多么天馬行空，青柳都能大差不差地將它做出來。

她的頭發很順滑，就像小說里經常夸的那樣，絲綢一樣。每日清晨，青柳總要將頭油抹在她的發絲上，然后用自己這雙靈巧的手將它們編織成優美的形狀。

而她的妝飾和衣衫，就都是自己選的了。

不僅自己選，還要自己化。

田莊上自然不會有什么好的脂粉，嬌饒總是嫌棄水粉香氣太俗，脂粉涂不勻凈，花鈿上的膠不夠粘、一出汗就掉。衣服也是，鄉下地方自然是沒有什么好看的紋樣，布料也不行，質感看著太糟糕了。她今年新做的衣服紋樣都是些大紅大綠的團花，看上去俗不可耐……

但她無疑是出色的匠人，即便材料粗礪，她卻已經能將自己打扮得艷驚四座。

當然，也不排除她底子太好，布衣荊釵亦難掩蓋的緣故。

總之，在裝飾上，我是幫不了她的，但這也不影響她對我的喜愛。

因為我有一項特殊的本事。

“來吧，今天就念這本《紫釵記》。”

我從她手里接過嶄新的書籍，翻到第一出，輕輕念著：“堂上教成燕子。窗前學畫蛾兒。淸歌妙舞駐游絲。一段煙花佐使。點綴紅泉舊本。標題玉茗新詞。人間何處說相思。我輩鐘情似此……”

沒錯，我的聲音很好聽，嬌饒用“金聲玉振”來形容。但在我看來，我自然是當不起這樣的夸贊，那不過是童聲特有的清澈而已，真要論起嗓音來，似乎也沒有什么特殊的。但嬌饒堅持認為我的聲音有種特殊的魔力，讓她聽起來總是飄飄然的，像在風里飛舞一樣。

她不喜歡聽曲子，單純的樂聲也是聽一會兒就煩了，唯獨對我的聲音，百聽不厭。

于是她就染上了漢代皇室那聽人讀賦的喜好，當然，她的藏書里沒有冗長的大賦，只有這些買來又忘了看的雜書。所以我也只能為她讀這些寫滿了繾綣和至情的文字，用她覺得“金聲玉振”的嗓音。

以前我總以為是自己還沒有變聲的緣故，所以嗓子才有些特殊。但是后來，我長到很大很大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我的聲音從來也沒有發生過什么變化。

這當然是有理由的，過分悲慘的理由。

不過那個時候，我還什么都沒有察覺，所以還是安然地坐在她旁邊，為她讀一本又一本的傳奇戲劇，為她消磨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