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為了活命，嬌饒為我打造過一整套制蠱工具，從各種刀到各種瓷壇，應有盡有，并且每一道工具都十分精巧——嬌饒總希望身邊所有東西都精致漂亮，哪怕是殺人的刀，也應該開一朵玫瑰在上面。

但是現在這些東西都被拿走了，不知道是否被銷毀，但反正我是無緣再碰它們了。

只能徒手制蠱對我來說未免有些嘲諷，我和嬌饒掙扎那么久，努力那么久，卻被他輕而易舉地打回原形。

我已經沒有什么能說的話了，曾經我是個心中懷揣許多想法的人，可現在那些想法都被擊碎，碎成縹緲不定的云煙，在我腦海中轉動。有時候我做好一條蠱蟲，就會待在原地發愣，很希望腦海中的思緒能凝聚起來，可是根本做不到，我什么都想不到，僅僅是盯著周圍的一片黑暗和空虛發愣。

幸好我還有對嬌饒的忠誠，這讓我還有一個奮斗的目標。

于是第二日依然能在無邊的空虛中繼續著自己的行動。

蠱蟲漸漸強壯起來，足夠控制一個人的神智。可一個人怎么夠呢，他已經是皇帝了，他擁有全天下的人，我若是想從他手中把嬌饒搶出來，只控制一個人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他最近好像并不在意我的處境，偶爾聽到來往的宮女交談，她們提到皇帝最近對苗疆十分感興趣，但具體是怎么個感興趣法，別人就不知道了。

不知為何，聽到苗疆時我心中一沉，胸口像堵了一塊巨石似的無法呼吸。但這是我被關起來后經常會有的病癥，故而并沒有考慮太多，只是繼續做著自己的事。

又過去了不知多久，我的蠱蟲們都壯大了，放出去足以控制一小隊御林軍。

要對付他當然還不夠，可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他知道我會制蠱，便在寢殿周圍灑下許多雄黃粉，這些天我所能尋到的蟲蛇已經越來越少，近乎絕跡。

不能再等待下去，我知道他秉性多疑，絕不會放任我這個禍患待太久，一旦他找到能夠根除我的方法，我也就該順他的意去死了。

可我不能死，我要帶著嬌饒一起活下去。

再有人來送飯的時候，我放出蠱蟲控制了她們，命他們將御林軍引過來，然后逐個控制，將門砍開。

這明明是我第一次大批量控制旁人，但面對他們麻木的表情時心中卻反而鎮定無比，就好像很久以前，我也曾這樣做過，曾這樣被渾渾噩噩的群眾朝拜。

可是那又怎樣，拿遮掩不了我是個完完全全的失敗者這個事實。

我和宮女換了衣服，跟著另一個宮女前去流芳殿復命。

流芳殿，皇帝的寢宮。想到一會兒就要見到他，我的心都要跳將出來，緊張得汗如雨下。因為我知道，我勝不了他，他比我心狠，比我聰慧，比我鎮定，更比我了解蠱蟲。這世上若有人能防住我的蠱蟲，那就只可能是他。

事實證明我錯了，大錯特錯，我所以為的利器，在旁人眼里和紙老虎沒什么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