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國的都城比我們所在的小縣城要更偏北，故而那里的梅花要開得更晚。

或者說，在我們北上的這條路上，梅花隨著我們的車轍一同開放。直到裝載著嬌饒的馬車使進宮門，進入專門供淑女們居住的紅梅館。

那里的紅梅開得和我們離開尹府時在路旁見到的紅梅一樣好，只是因為經過人工的雕琢，而顯得更加精致嫵媚。

不要以為這是上天給嬌饒的恩賜，事實上，那是歇國皇上所想出來的一出風雅劇目。

之前李媽媽提過，皇帝是個醉心詩賦，喜好風雅的人。他總是能夠想到一些新奇又風趣的取樂點子，讓閨中女子都自愧不如。

他特意挑定這個時間選妃，又命眾人住進紅梅館，就是想要欣賞一番名花傾國兩相歡的景象。

嬌饒和這紅梅一樣，只是君王享樂的工具。

不，不止嬌饒，所有在場的大好年華的姑娘們，都只是這樣一道工具。

不知道為什么，我想起在現代的時候，某一門課的老師曾經說過，宮斗劇的開場都是選秀，都是對女人們身體與才德的考量，而這也已經奠定了整部劇的基礎，不過是一群被物化的女性的撕咬而已，無論是“爽”還是“悲”，都沒有什么意義。

當然，我沒有看過多少宮斗劇，只依稀聽說過一點情節而已。但緊緊只是管中窺豹，我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如果接下來嬌饒拿的是那種劇本，恐怕我能夠幫上忙的地方很有限。

但即便再有限，我也會拼盡全力。就像我曾經說過的那樣，我會做她的錨，陪她面對一切。

地位不高，但是美貌無比，這樣的嬌饒，注定會成為別人的眼中釘。這群同樣青春美貌的競爭對手，每天都會打量著嬌饒，用一種算計或者不屑的目光看著她。

但她們也只是打量而已，并沒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連細小的刁難也沒有。

我暗自感慨，這群即將要成為妃子的小姐們一定都高傲得很，并且活到現在都沒有遇到過什么難辦的事情，所以她們才會自矜身份，才會有“別為了這么一點情緒”臟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喜歡她們這么看我。”

私下里，嬌饒這么和我抱怨過。

我嘆息一聲：“若是留在了宮里，小姐要面對的就不僅僅是這種眼神了。”

她們中的某些人，大概會在不斷加重的惡意驅使下，將嫉妒變成真正的行動。

這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一想到這些和嬌饒、青柳一樣美麗而靈動、恣肆又鮮活的少女，會在嫉妒和孤獨的折磨下變成常人眼里的瘋婦，我就覺得害怕。

而我更害怕，嬌饒也會如此。

“你在想什么呢？”嬌饒察覺到我的出神，微微有些不滿。

我微微一笑：“想起家里的芍藥了。”

和嬌饒一同出現在我視野中，作為這新開始的生命中第一次出現的亮色，它終究也逃不過枯萎的命運。

嬌饒的神情也變得哀傷起來：“是嗎？”

我點點頭，她微微悵然地抬頭，望向遠方的屋檐，“我也很想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