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時候說的吉利話，大多是不會完全實現的。

開春冰雪消融之際，我陪著嬌饒坐上了上京的馬車。

青柳和江媽媽沒有跟著，江媽媽要料理家里的事情，自然不可能繼續跟著嬌饒。而青柳……

“小姐一定要保重。”道別的時候，青柳幾乎哭成了淚人，大概她已經有了預感，知道這次分離之后，就再也沒有見到嬌饒的那天了。

她心思直率比嬌饒更甚，自然是不適合帶著上京的，否則一旦在待選的時候得罪了哪個小姐，豈不是直接就帶累了嬌饒。

她知道這一點，所以對嬌饒不帶上她并沒有怨言，只是難免悲傷不已。

畢竟大家都明白，如果嬌饒真得入宮了，皇上肯定不會特意派人來把青柳這個丫鬟接進宮去。

“小姐……”她依依不舍地拉著嬌饒的手，想要說什么卻被哽咽給壓了下去，“保重……”

對于一個天真活潑的小丫頭來說，這種離別實在是太難忍受。不只是她，就連嬌饒也哭個不住。她努力想要端正自己的儀態，但還是沒忍住抱著青柳放聲大哭，好容易止住哭聲后才一邊輕輕打嗝一邊說道：“說不定我還能回來呢，也不用、不用這么……”

她在我的攙扶下上了馬車，然后被送到縣內，和其他年齡合適的官家小姐們一起被送往京城。

我們所在的這個國家名叫歇國，主要的領地都是江南一帶。而這個地方，冬天向來是濕潤而短命的，很少有那種大雪迷離的時候。

但是在我醒來的第一個冬天，我卻撞上了這種幾年難遇的大雪，紛紛鵝毛飄揚而下，一直延續到春日到來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比那更奇怪的是，春天也比以往來的更早，梅花早早就開了，妃紅或潔白的花瓣盛放在馬車經過的小路旁，仿佛是知道嬌饒要走，所以特地開給她看看一樣。

“它們一定是在嫉妒我，對吧？”

在去縣城的路上，嬌饒哭夠了，就無聊地撩著簾子看窗外的景色。

上一次她走在這條路上，還是去普濟寺進香的時候。

那時候還是綠意盎然，上下一個顏色，根本看不出來那些樹竟會開出如此驚艷的花朵。

然而現在就不一樣了。

春天本來就是姹紫嫣紅的，能開花的樹，自然要盡力花枝招展，漂亮給人看。

“它們一定是嫉妒我能夠上京城去，自己卻只能待在這種窮鄉僻壤，開了花也沒有人注意。”嬌饒懷著一種堵氣的心思說道。

“小姐說得對。”我微微一笑，為她倒了杯茶，奉到她手邊。

這原本都是青柳的工作，但現在，她不能跟過來，我便要完美地代替她。

包括為嬌饒梳妝，也已經變成了我的工作，當青柳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便不再向從前一樣藏私，把自己的一切本事都傳給了我。

嬌饒轉過頭來，捏著手里的杯子，抬頭看了看我，已經哭干的眼睛又重新泛起淚花。

“小桃，要是入宮了，我就只有你一個……”

“我知道。”我輕輕拉住她的手，“我會永遠和小姐站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