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嬌饒一心盼望著自己的浪漫情緣，但事實就是，她再沒見過那位英俊的少年郎。

少女的心事可以很持久，但時間不會顧及這些，它像水流一樣沖刷過去，把美好的記憶磨滅得七七八八。

終于有一天，嬌饒哭喪著臉對我說：“我已經忘記他長什么樣子了。”

真是可憐又可愛的少女心事。

其實那人長什么樣子并不重要，他最終都要面臨這個結果的。嬌饒的生活很空虛，但同時也很平淡，這種平淡生活中造就出來的記憶總是像紗一樣，朦朦朧朧的——她甚至記不清今天早晨吃了幾樣菜。

哪怕那一幀記憶是最鮮亮的畫片，經過重重疊疊的紗掩蓋，也不會再鮮亮了。

可是，那個少年所激蕩起來的春潮并不像他本人的影像那樣容易被磨滅。

嬌饒總是時不時地幻想她還有機會，直到一個消息傳播開來。

“你聽說了嗎？”

某天個秋天的早晨，青柳和我一起幫嬌饒打熱水的時候，她悄悄湊過來這樣問我。

“聽說什么？”我無動于衷地問。

“皇上明年要選淑女了！”

“選淑女？”

這就涉及到我的知識盲區了。

“淑女是什么？”

“是妃子啊！這你都不知道？”青柳瞪大眼睛看著我，不敢相信我竟然如此無知。

幾個月以來，我對各種植物和飛蟲走獸的見解讓青柳和嬌饒一樣以為我是個無所不知的人，但實際上，我還是一個什么常識都沒有的家伙。

“選妃就選妃，和我們……”

話剛說到一半我就意識到什么。

“小姐！”

青柳點點頭：“是呀，小姐這樣的身份，一定要去應選看看的。”

她并沒有表達出自己希不希望嬌饒入宮，只是有些黯然。

“小姐長得這樣好，要是真的去了，一定會被選上的。”

“也許吧。”我心不在焉地應和著

我聽說當今的這位皇帝是個醉心風雅的人，后宮的妃嬪宮女也都能詩會賦，可是嬌饒不通文墨，也并不風雅，也許她不會被皇帝看上呢？

不，只要有這張臉，即便她再怎么不同文墨，皇帝也絕不會放過的。

最可怕的后果其實是，皇帝貪圖她的美色將她收入后宮，指望能將她慢慢調教出來，但嬌饒不喜歡那樣，于是被厭棄……

我在心里反復思索著這件事，思索出了幾十個結局，每一個都不大好。

等回過神來時，我不由嘲笑自己。

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怎么就能腦補這么多？

但我還是忍不住憂慮，嬌饒太小了，還對愛情抱有期望。皇帝的年齡幾乎可以做她父親，她能夠接受這樣一個男人做她丈夫嗎？

她那么簡單，沒有心機，能在宮里活下去嗎？宮里能允許她帶侍女進去嗎？她能帶我進去嗎？

我努力地想象著最好的結果，心情卻還是沉重。

這種沉重在嬌饒見過尹夫人回來后達到了頂點，她沉默地擺弄著瓶子里的干花，那是芍藥快謝了的時候我給她做的，我在弄花草和某一個方面上很是擅長。她攪弄著干別的花瓣，半晌才緩緩開口。

“明年春天，我要進宮選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