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從那次夢魘中清醒過來后,身體便急速衰弱下去,接下來的幾天都無精打采昏昏欲睡。
嬌饒體諒我,那幾日都讓我歇在房里,自己和青柳一起到處玩。
因為這個,我沒有親眼見證她的初戀,只是從她和青柳的言詞里得知了這次有始無終的邂逅。
“你說他會是那家的公子呢?”嬌饒頗為出神地想。
青柳卻是不屑一顧:“我猜他就是個窮酸書生,窮困潦倒的那種!”
我靜靜聽著他們的談話,慢慢拼湊出那一幕景象。
在禪房后荷塘上的涼亭里,有個書生在彈琴,他大概比嬌饒大個六七歲,但還沒有及冠——我不知道是不是這樣,我畢竟沒有親眼見過,只是單純地復述青柳的評判。
那書生長得是很好的,劍眉星目,非常俊朗,是那種叫人看了會心動的長相。只是打扮很寒酸,粗布儒衫,帽冠甚至有了毛邊。
至于他的琴談得如何,那就沒人知道了。我沒聽到,而嬌饒和青柳沒什么鑒賞力。
所以我們到底也什么都不知道。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位書生很知禮,一見到嬌饒就連忙住了琴,匆匆離去,留給嬌饒一個風一般的背影。
自從偶遇過一回這書生,嬌饒就開始春心萌動,越發頻繁地在寺廟里閑逛。
她只顧著尋找記憶中的那個人,卻沒有想過自己的容光驚艷了多少旁人的心扉。
但是,偶遇之后一見傾心,最終得成好事終究是話本里的情節,那位書生似乎并不像她一般,對那次見面留有很深的印象。事實上,那天之后,嬌饒就沒有在見過他。
也許他躲進了嬌饒不能涉足的廂房,也許他根本就離開了普濟寺。
不管怎么說,他就像是一滴水,飛濺出大海的時候閃耀了嬌饒的眼睛,然而很快,他就落回了大海,變成了茫茫煙水中微不足道的一滴,任嬌饒怎么找尋,都再也找不見了。
在普濟寺待了半個月,嬌饒逛遍了禮法允許她涉足的每一個地方,但還是沒有再見過那個人,就連他的一絲消息也沒有再聽到。
這是肯定的,她也不可能隨便去打探一個陌生男子的消息,即便是派我和青柳去,都不可以。
她畢竟是曾經的刺史府千金,雖然散養了這么久,也還保有著千金的尊嚴,絕對絕對不會做這種喪失臉面的事情。
于是最后,她黯然跟著我們回去了,心里依舊念叨著那個書生。
我不舍得看她總是這樣悶悶不樂,于是主動提議給她讀書聽:“之前小姐不是想聽《三遂平妖傳》嘛,我給你念念好不好?”
從前她很喜歡神話或者行俠仗義的故事,向往那些飛檐走壁的俠士和仙人。但是現在,她開始轉變興趣了。
“不,我想聽《風箏誤》,我們讀這個吧。”
她開始向往這些姻緣天作合的故事了,不自覺地將自己代入這些故事里,眼睛中時不時煥發出向往的光彩。
這讓我很害怕,害怕她的夢終究是一場空。
然而,我的害怕最后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