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離開的這天還是去了江妤嫣那邊。

他站在醫院的大樓下，抬頭往上看去，心里默數著層數，一下就找到了江妤嫣房間的窗戶。

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但他此刻能做的事似乎只有這樣，他站在大樓底下仰視著江妤嫣的位置，似乎下一秒就能看到日思暮想的人打開窗戶探出頭來。

任平生在原地沉默地站了會，隨后便轉身離開了。

……

回國后的日子里任平生每分每秒都忙碌著，一晃一年過去了，馬上面臨著畢業。

這天深夜里，任平生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宿舍，宿舍里已經沒有室友在了，大四的生活很閑散，大部分人有的已經找到工作單位搬出去了，有些一天到晚都在外面玩不回來。

任平生也找到了實習單位，只是他沒有住的地方就還是會回宿舍，黑暗的房間里，他就著月色一人枯坐在書桌前。

過了一會翻開手機，上面全是未接電話和一翻翻不到底的未讀消息。

隨意翻開兩條就能看出發送人的暴怒情緒，任平生擰了擰眉，終于還是下了決定播了過去。

對方幾乎是立馬接起來了：“平生……”

聽筒對面的人剛喊完他的名字就哭出來了，聽到她的聲音，任平生眉頭更緊了。

“怎么是你？我媽呢？”任平生問。

江瞳哭聲漸收，回答他：“阿姨……阿姨住院了，平生，我給你發了好多消息你都不回……你快來看看阿姨吧，她快撐不住了……”

任平生沒想到這么快葉婉倩就撐不住了，雖然他知道她身體一直不好，像是隨時就會走，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突然。

“地址給我，我現在過去。”任平生說。

掛下電話任平生拿起背包就開門出去，深秋的夜里冰涼入骨，校門口好不容易攔到一輛車。

到了醫院，任平生拿著江瞳給的地址找到了房間所在。

還沒推門進去，里面就傳來了東西摔碎的聲音，噼里啪啦落在瓷磚地板上，聽起來格外尖銳刺耳。

“滾！滾！”葉婉倩尖細的聲音從里面傳來，緊隨著就是江瞳哭泣的聲音。

任平生頭開始痛起來，在門口躊躇著，聽到動靜趕過來的護士把他擠到了邊上去。

“別擋道！快，快過來把她按住！”三四個護士拿著鎮定劑推開任平生，開門沖進去，跑在前面的護士指揮道。

任平生看過去恰好看見了蹲在角落里淚流滿面的江瞳，還有被幾人硬按在床上還在掙扎嘶吼的葉婉倩。

他抬步走進去，江瞳正好把臉轉過來看到了任平生，立馬就站起了身癡迷地看著他。

許久沒見，任平生比年少時更有魅力，只是遠遠站著就已經無知覺地吸引了無數目光駐足。

“平……平生，你終于來了。阿姨她……”江瞳上前幾步看著他，臉上還掛著淚痕卻沒了以前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從上大學以后，任平生就沒怎么見過她，即便是過年過節他也不會回去，而且他大學的城市本來就離那邊遠，自然她們也沒法硬要求他回去。

這么久沒見，再次看到江瞳，任平生眼里閃過一絲訝異。

眼前的女人看起來憔悴了不少，臉色不再似少年時那樣純凈潔白，以前亮閃閃的眼睛也變得黯淡無光。

再往下看，平坦的小腹微微隆起……

任平生目光頓住了，似乎是沒有想到，那件事過去很久了吧，怎么就……

似乎是覺察到任平生的目光，江瞳臉色一變，手不自覺撫上了自己的小腹，有些緊張起來。

她正想張嘴解釋，任平生卻已經移回了視線，壓根沒打算聽她辯解。

江瞳被他輕飄飄無所謂的態度傷到，身子微微發僵，臉上神色也差點崩了。

葉婉倩此時已經被打了鎮定劑，安然平靜地平躺在床上，護士們收拾好東西，跟他們交代了幾句重新出去了。

床上的葉婉倩眼睛半睜半合的，嘴巴微微張開呼吸，胸前也隨之緩慢地起伏著，顯然一副激烈過后的疲憊感。

“還活著？”任平生走在她面前，平靜的說。

躺在床上的葉婉倩微微睜開眼，眼珠子斜過來看了他一眼，似乎一點也沒驚訝在這里看見他。

她聞言笑了起來，胸腔也跟著微微發顫，接著她發出聲音，嗓音聽起來像是在鋸木頭：“怎么？是不是很可惜我竟然還活著？任平生，你心里還有我這個媽嗎？竟敢跑到國外去，你就這么想擺脫我？你可別忘了，要是沒有我哪來的你？！我告訴你，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休想過得安穩自在！”

“別浪費口舌了，你叫我過來只是為了說這些？”任平生完全不受威脅，只是平淡的說。

葉婉倩被他打斷也絲毫不惱，像是對他這樣的反應司空見慣一般，可江瞳卻沒忍住出聲責問他：“平生，你跟阿姨好好說話，阿姨現在的身體不好氣不得的……而且阿姨也是太想你了，就想見見你，你說你都多久沒來看看我們了……之前你說學業忙，現在你都大四了，有什么忙的？連跟我們見個面都沒時間嗎？”

“沒時間！”任平生冷冷地反駁道。

江瞳一噎，扯了扯嘴角想繼續開口，任平生不給她機會，視線挪到她身上，認真道：“閉嘴吧，我跟我媽說話呢，你個外人插什么嘴？”

像是被一記耳光甩在臉上，江瞳眼眶里的淚瞬間就落下來了。

“混賬！你說什么呢！你這個不孝子有什么資格說瞳瞳？你不在的日子，還不是瞳瞳拖著身子照顧我！你呢？你在哪呢？！如今你一出現就指責她？我告訴你，你現在既然現身了，你和瞳瞳的婚事就趕緊定下來，不然她肚子再大點就晚了……”葉婉倩被任平生的幾句話氣得不輕，卻因為藥效的問題還起不了身，只能抬起手指虛空地指著他。

說到這江瞳原本淚眼漣漣的臉露出了一絲羞澀的笑意，而任平生瞬間臉色沉下去。

“我不會娶她的！我還是那句話，我沒傻到給別人戴綠帽子！這孩子是誰的，你們心知肚明！你這么喜歡她，認她做女兒就是了，我也不介意多個妹妹，作為哥哥我自然會幫她找一門好親事！你現在沒事了，我就先走了！”任平生丟下一堆話，也不管對面兩個人臉色有多難看，尤其是提到孩子的事，江瞳的眼神躲躲閃閃一看就有鬼。

而細看葉婉倩對孩子一事反應倒還好，只是提到認江瞳做女兒時，她的臉色很不自然，像是被人戳破什么一樣。

任平生沒多想，關上門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