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十一,我的洗澡水放好沒?”歐陽省裹著澡巾朝浴池喊到。升騰的熱氣逐漸霧起了房間。
木乃二推門而入,拿著兩塊藥浴皂:“小十一,這玩意兒木乃一讓放進去給這個女人泡澡。”
呼…又是泡藥浴的一天。
歐陽省浸泡在浴池里,諾大的池子猶如翡翠色的天空,在云霧繚繞中光滑的肌膚不勝雪白,是一口沁人心脾的上好奶凍。在暖和的熱氣里,歐陽省輕輕闔上了眼。
馬車疾馳著離開后院,為馬車特意設置的后門在顛簸的泥路上悄然打開。女孩黝亮的眼睛看著官兵圍住宅子,宮字樣的大紅旗在烏云密布的天空豎起,格外的顯眼。一時間婦孺的啼哭叫喊打破原本的寧靜。
爹地,娘親…
木乃二在她左邊手撩起左側窗簾的一角眼神緊盯外面,木乃四坐在馬車頂上不斷與其他人發信號,就連平時軟弱膽小的木乃七也沒有半點猶豫,駕著馬車頭也不回地向前趕。前后還有幾輛馬車坐著埃及的其他主要成員,大家都在保護中間有小女孩乘坐的那輛車。
越駛越遠,絕望的尖叫與火光逐漸變得模糊。
女孩抑制住顫抖的雙手,輕輕抵在腰間的武器上——那是她慣用的雙刀。臉色蒼白一瞬間沖出像離弦的箭消失在即將降臨的暮色里。
木乃四驚愕地看著沖出去的黑影,下一瞬間木乃一就追了出去。
省省,小省!
…
烏黑明麗的眸子突然睜開,煙霧繚繞的浴池靜的平如海面。向上卷起的睫毛像冬日里被驚起的鳥拍打翅膀似的微微顫抖著,凝結了一層水珠。
似乎是又閉了閉眼調理了一下氣息,池里的人起身穿衣。一轉身掀起的衣袍一剎那卷起繚繞的煙氣,池水甚至被這一席而過的風所激蕩,讓人不禁揣測她心里的波濤洶涌,可是轉過去的眸子清澈如水,濕漉漉的頭發乖順的貼著臉頰,酡紅而誘人,無辜而平和。
剛剛一瞬的凌厲似乎只是錯覺。
氤氳水汽,滿屋淡淡的藥草清香隨著衣袖的帶動潛入靜謐的夜,而在距山不遠的一座濱海城里,人間客棧,此時卻是熱鬧非凡。
“吁——”,數匹馬停在客棧門口,好幾輛馬車似乎都裝的貨物沒有開窗,只有一輛裝了簾子,被一只玉骨扇挑開,露出的半截手骨架分明,惹得珠簾啪啪作響。
房檐上的燈籠發出朦朧的燈光,紙罩里的火苗挺拔上竄,無風卻因簾子里無意露出的驚艷側臉而忽閃忽滅。
帶頭的一人身配長劍從馬背躍下,在馬車旁低頭詢問了什么,然后朝整個隊伍傳話道:“這幾日就在客棧修整,商量接下來的事宜。大家一路辛苦了。”
掌柜的笑容和藹親自出來迎客,幾乎每年這個時期,這位商人都會來如煙海整理事務并包下整個客棧。
雖然一開始并不知道這位年輕公子身份,但單從那尊貴的氣質和這排場也能斷定不是一般人。
本來客棧也不是很華麗,貴人出手又闊綽,總是可以讓他大賺一筆。再者幾年來也略有耳聞,貴人似乎是從姁國來的大人物,更加不敢怠慢了。
為首的人跟掌柜的打好招呼,立馬有小二去泡茶水,可是這茶是他們親自帶的,這喝茶的工具也是親自帶的,吃飯的碗筷,睡覺的枕頭…
掌柜的愣了幾秒,認為還是不要輕易揣測的好…連忙讓下人去安排吃食。
無風的薄夜氣流逐漸涌起,男子著紫金長袍從車上下來,青絲隨意束在一起,眉峰雋逸,睫若輕羽,顏如渥丹。一抬眸三千風流盡顯,一瓣新開的梅落在袖口被他輕輕拂去,擁有的尊貴氣質卻好似被軟化成了一灘溫水。名家收藏的畫卷也不能道盡這一刻的清風霽月。
與此同時。
月朗星稀,歐陽省坐在窗口特質的延伸出去的“陽臺”上。
妍和鎏的設計還真不錯,可以看星星看月亮還能吹吹風。想到這里不由得微微一笑,早春的梅似乎為這笑容所觸動,搖搖晃晃竟落下沾在女子肩頭。一時間不知道是思念的人太溫柔還是淡淡的花香觸動人,即使最親愛的人不在身邊,這一刻仍然覺得生活是美好的。
她輕輕拾起花瓣,趁風揚手送到了空中,微微泛白的梅花瓣隨著氣流飛向了更遠的地方。
她目送著它消失。
世界每天都在變化,如果自己一成不變的追著不好的回憶不放,是會停滯不前的。
她一直都知道,妍強制她在山上呆七年學習武功和生存技能,是為了日后遇到危險能夠自保。絕對不是讓她學會一身本領去尋仇,這和妍的教育思想是完全違背的。
即便她深知母親的想法,埃及的成員在七年里也是傾盡所有告訴她,出山后最重要的,就是報仇。
她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童年,也正是在最幸福的時候被推入地獄。
妍極其溫柔,會做她最愛吃的槐花餅,教她詩詞歌賦,唱“花褪殘紅青杏小”,也唱“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都是些不曾聽聞的作者,但是妍和鎏卻意外的都知道,他們是天生一對。鎏會帶她去騎馬打獵,把回家路上的好看花枝帶給她,教她他們所有的武功,專門抽空為她們母女臨摹肖像畫…美好的經歷太多太多了,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數不清。
失去父母是最壞的事情,就是他們不說她也定會去報仇。只是常常會很迷茫,孤身一人的生活,冷清的山上,沒日沒夜的練武。每天身上除了汗味就是藥草味,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七年。
以前她尚小只知道埋頭苦學,不曾思考過未來的種種,現在出口就在眼前她卻不合時宜的感覺到迷茫。
命運真是個捉摸不透的東西,人生的顛覆也只是分秒之間,有人發誓要掌握命運,有人低頭屈服于命運,有人不相信命運,還有人將一切都歸結為命運。有幾個人可以真正操控自己的人生,翻云覆雨逍遙自在的?多的是辛酸淚,苦的是自己心,一千種活法就有一千種痛苦。
夜深到月光都格外明亮。
駐足良久的一身白衣輕功而上,將在窗臺熟睡的女子抱到室內。睡相不太安穩,卻有種說不上來的動人。
只要是在我視野內,我都會保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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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快到出山的日子了,基本上整個埃及成員都很忙,唯獨歐陽省一枝獨秀倒是閑得慌。埃及山上,和山下邊不遠的人跡稀少的如煙海邊是最常呆的地方,歐陽省踱步到海邊。視野范圍內竟出現了漁夫捕魚,一開始妍和鎏選擇這座山就是因為人跡罕至,恐怕不久之后出海捕魚的人就要延伸到山腳下…
木乃二背著包和木乃四嬉鬧著路過,看見了歐陽省,但是突然面色十分恐怖指著她身后:“怎么會有這么大的毛毛蟲!千萬別動,可能有毒!”
毛毛蟲,一扭一扭的軟體??
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歐陽省瞬間用內力將外袍褪去并且燒毀了…
燒了…開玩笑的木乃二臉上真的浮現了看見鬼的恐怖,口中“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的念叨。
木乃四強顏歡笑,實際上十分頭疼又損失一件外衣,前任法老留下來的積蓄有一大半不在如煙國,這個即將上任的法老又很會浪費。但是絕對不能說是開玩笑,否則被燃為灰燼的就不是衣服,而是人了。
“今天去集市上干什么,又要去換銀子了嗎?”歐陽省興致勃勃地詢問。為了維持小法老的日常消耗,木乃伊們常常做一些東西去換錢。木乃八邊做機械邊罵娘:“老子的金手藝就這么給浪費了!”而當歐陽省路過時,木乃八憨憨笑著問候:“老大,飯都吃過了吧?”
這么想著,木乃二倒是不同情自己了,緩解痛苦的最好方式就把別人的痛苦當成自己的快樂啊!
雖然看著木乃二的賤兮兮的樣子,木乃四仁心還是解釋了一下:“換銀子一方面,另外宮家似乎派人來找組織,老十搜集的情報十分保密木乃一讓我們親自去一趟。”
到了集市上三人就分開了,木乃二去掙錢,木乃四去和木乃十匯合,歐陽省就自個在集市上東瞅西看了。
眼見一個攤位好多小孩圍著,是個套圈游戲。歐陽省觀摩了好一會。黑頭發的小孩一直想要那個瓷碗,但是準頭太差,矮個子的姑娘想要烏龜,但是圈圈太小了總是套不到。
歐陽省小聲道:“腳踮起來點,身子前傾,手上使點勁。誒,對。往前扔,不要著急。”小男孩不知道誰在說話,身子憋足了勁,但是還是沒套到。歐陽省搖搖腦袋,跟男孩開始了交易:“小弟弟,你把銀子給我,我幫你套圈,怎么樣。”
孩子滿頭大汗的,看著奇怪的姐姐,笑起來的樣子很真誠,睫毛撲閃撲閃的,臉一紅便把手上的銀子都給了她。
歐陽省朝老板做了個鬼臉,洋溢著青春氣息的潔白臉蛋在陽光下也泛起一層紅暈。左一個右一個老板攔都攔不住,“好啦姑娘,做點生意不容易,放過我吧。”
歐陽省轉頭沖小男孩默契的眨個眼,把瓷碗和烏龜都給了他,其他的東西都沒拿,除了留了兩個破核桃在手上把玩。
小男孩紅撲撲著臉,把小烏龜遞給了小女孩。三個人都笑了,小女孩一下子撲進了歐陽省懷里,拉住她還要跟她玩。歐陽省笑著蹲下來,回握女孩軟乎乎的小手問她:“你叫什么名字呀?”
不遠處一人負手,墨色玄紋云袍上繡有復雜的花紋,一只玉扇合攏在手心,目光如炬。
女子簡單明亮的笑容印入眼底。
同平日一樣繁雜的事務突然間就讓人有些厭煩,朝貼身護衛擺擺手,宇恒頓時明白主子的意思,安靜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