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微白，灑著涼意的初春裹挾著遠處的風，吹動起如煙國東南部一座山頭的草木。清爽而甘潤，風里有海的氣息。

山底不遠處就是一片海。

這是五國中唯一一個濱海的國家，溫柔的如煙國女王叫它，如煙海。

偶有涼風過，帶來遠處漁人的笑談聲，伴著這藍湛湛的海，除了浪拍打岸邊礁石的響聲，一切都安安靜靜的。

此時山上深林某個小屋里卻隱隱躁動。

“啪！”羊皮帛書落地，隱約還疊了戒尺聲。

帶著不滿的眸子抬起，微瞇著一條縫，似乎還未睡醒。眼珠骨碌碌一轉，嗔怪的聲音輕飄飄傳來?！昂锰郏中惺鼓愕奶貦唷！?

似乎是揉了揉頭，一陣窸窸窣窣過后，終于安靜了。

“關于上面這位天才商人，據說出身貴族，也有人說是貴族的一個養子。五歲通經濟，七歲助姁國收歸鹽鐵經營權，九歲開通了姁國各地物資的運輸口，十歲……”

“啪！”

沒等瞪大黑色眼眸的人說話，講臺上的先發制人道：“歐陽??！日日講課睡覺，過兩天出山后，五國形勢復雜你又沒有親信可以依靠，到時候別說收回大祭司的職位，就怕是要流落街頭，與乞丐討食！”

歐陽省不滿地揉揉頭，真痛啊，怎么這么用力呢！

被戒尺伺候了兩回的歐陽省干脆直接擺爛了：“這么嚴重！那大學者您還是先歇著吧，為了我的未來，我要回去研究一套《丐幫生存指南》，混好了就讓您當丐幫幫主，您看怎樣？”說著就要往外走。

大學者氣的捋胡子，這女娃教了七年，依舊這樣調皮！顫抖著手，指著將要離去的背影：“你個娃兒！給我回來…小妍把你托付給我，就算磨了我這條老命，也要把你教好！”

門口的背影瘦瘦小小，細細的胳膊似乎一折就斷，天生骨架就小的肩膀此刻卻顯得挺拔有力。

對付這種老古董，只能打感情牌了。

再轉過身來，滿臉的傷心欲絕，本就是活色生香的人，微紅的眼眶更是我見猶憐。

“我也懂大學者您的苦心，只是我過兩天就要繼位了，您還用戒尺打我…等下又要被木乃二他們笑話了。還讓我怎么樹立威信？還有誰會聽命于我？這路上，當真要…親信全無了嗎。

我孤身一人，完不成妍的遺愿，縱有千般萬般武功，千種萬種才學，又如何？”

少女本來還清澈的眼睛蒙上一層氤氳的水汽，似乎也真的投入了感情，聲音因為激動不自覺的提高了，大有一副受了很多委屈之勢。

其實意思就是：我就要做老大了，你還敢打我？

剛剛還怒火中燒的大學者，半空中舉起的戒尺也尷尬的不知是落下還是收回，心里再回想剛剛對她的責怪。

萬一，或許，真的戳傷了她的心呢？

也是，我怎么能毫無顧忌地提出這個話題？她還尚小，復仇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敖妍和歐陽鎏的離開已經是巨大的打擊了，我怎么能再用這個刺激她！果然人老了，說話口不擇言，反應遲鈍…這孩子，可算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啊，年紀輕輕吃了這么多苦，怎忍心苛責…

大學者心里又是一陣心酸。

一旁剛剛還一臉要哭出來的歐陽省，此時卻淡定插兜。

突然柴門被一雙秀手推開，一身白袍潔凈無染，英挺的鼻梁上一雙深邃的眼眸不怒自威，沉穩冷靜像不通人情的神仙，歐陽省想著。

但還是拾綴了表情，暗自撇撇嘴，看著大學者朝他一拜。

“先生，您怎么來了？”

年近六十五的大學者對年近三十歲的木乃一這么恭敬，歐陽省拼命往地上看，心里想的卻是差輩兒了差輩兒了，但就是不抬頭，似乎這羊皮帛書上繡的歐陽省三字她識不得一樣，能看出一朵花來。

木乃一倒也不著急，彎腰撿起羊皮帛書，用手拂去灰，聲音不緊不慢卻步步緊逼：“學者教的你可都會了？如何課還沒下就要往外跑？昨日的近身搏斗術今日還想再來一遍嗎？”聲音低沉宛轉，像一塊浸在梅子酒里的冰冷硯臺。

歐陽省默默翻個白眼，誰知道這樣一個好聽嗓音的背后其實是惡魔在低語。

昨日的武學課被他教訓的不是一般的慘，歐陽省到現在扭頭都脖子痛。否則平日里應付大學者幾個戒尺完全不在話下。

木乃一看著女子身著綠衣，將她痛恨的表情盡收眼底。

眼里不禁略過一抹笑。

這妮子，演起戲來一套一套的。他站在這門口，聽她巧舌如簧博同情，聽她天生糯軟的音色思維跳躍，但也只有他知道，她從不會親口說出自己的痛。

能夠說出口的，從來都不叫痛。

“十歲資產富可敵國，十五歲游走各國聯合幾國中最有名的大戶，打通了隔界漲價的定律，十六歲收歸了如煙的海產品代理權，十七歲十八歲十九歲，二十歲，他一定還在各國游走，籠絡他的生意?。　?

歐陽省對這段話早已爛熟于心，說完便在大學者震驚的目光中從容地走了。

她每次都是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心里明明白白，努力的一點也不比別人少。

大學者欣慰地點頭。

良久才反應過來，震怒：答上來也不代表可以提前下課??！

算盤打得滿地落珠的歐陽省早已溜得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