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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此語一出,教室里異常安靜

  • 師道蒼茫
  • 李玉上
  • 12851字
  • 2020-08-20 17:46:12

第7節 誰?給我出來

聽劉凱欣說女生宿舍里進了一個“瘋子”,李南津不禁毛骨悚然。要是那“瘋子”鉆進了女生寢室,那還不把女生嚇得半死?

大凡瘋子,都是不按邏輯出牌的角色:打不得,罵不得,哭不得,笑不得,好話聽不得,壞話說不得,道理講不得,身體挨不得。你趕他走,他說不定嘿嘿嘿嘿地死賴著一動也不動;你不趕他走,說不定他自己又哼哈哼哈地走了;你防備著他,他說不定不會對你實施任何侵害;你沒防備他,他可能會猛然間給你一悶棍……真是又碰到鬼了!李南津平生最怕的就是碰到瘋子和跟瘋子打交道,這下好了,你越是怕碰到的事就越讓你碰到,你越是不愿打交道的就越是要跟你去打交道。

李南津估計光是自己和劉凱欣還奈何不了這個“瘋子”,就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再喊幾個老師來,按了幾下沒有反應,才想起手機一早就沒電了。

要劉凱欣打電話,劉凱欣說忘記帶手機了。無奈,他只好要劉凱欣去喊馬路等幾個男老師過來,自己則獨自去了女生宿舍。

很快,李南津就到了女生宿舍門口。大門敞開著,門里右首邊一個大垃圾桶邊佝僂著一個人影,腦袋幾乎要埋進垃圾桶里去,一只手拄著一根棍子,一只手在桶里翻撿著什么,估計他就是那個“瘋子”了。

李南津沒有冒然靠近那個“瘋子”,想大吼一聲將他鎮住,可又怕驚醒了寢室里的人,只得低聲喝道:“誰?給我出來!”

那人影好像聽見了李南津在叫他,將刺蓬樣的腦袋從桶里抬起來,將棍子在地上杵得噼啪噼啪地響,僵尸樣的朝著李南津“嘿嘿嘿嘿”一蹦一跳地過來了,李南津頓時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害怕得像是見了厲鬼。

但是,害怕歸害怕,李南津還是凜凜地站在宿舍門口,聽那“嘿嘿嘿嘿”的聲音,看那一蹦一跳的動作,他突然覺得那“瘋子”應該不是一個真的瘋子。管他是不是真瘋子,只要他出了宿舍的大門,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

這么想著,那瘋子就到了門邊。說時遲,那時快,李南津一個箭步跨進去,一手抓住“瘋子”那只沒有拄棍子的手,將胳膊往后一擰,自己順勢就站在了“瘋子”的背后,再將他的手腕往上使勁地一扣,逼得他彎腰前傾,另一只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連人帶棍往門外一推,那瘋子便趔趔趄趄倒在門外,“哎喲哎喲”地叫喚不停。

李南津又一步跨出大門,旋即將門拉攏鎖上。回頭抬腳就要往那“瘋子”身上踩,那“瘋子”見了,以為李南津會要了他的命,就聲嘶力竭地喊:“殺人了!救命啊!”掙扎著想爬起來逃跑。

但是,剛才那一下跌得不輕,最終還是沒有按時如愿地爬起來。他根本沒有料到李南津會來這么一手,更沒有料到一個教書的好像還會一點“武功”。

李南津抬起的腳并沒有往“瘋子”身上踩,而是在半空中拐了一個彎,踩在了“瘋子”的屁股邊上,嚇得“瘋子”一陣哆嗦。聽著“瘋子”“哎喲哎喲”的叫喚聲和聲嘶力竭的“救命”聲,李南津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這時,馬路跑過來了,問正在大口喘氣的李南津:“沒事吧,校長?”

李南津回答:“沒什么大事,抓到了一個‘瘋子’。”他把“瘋子”兩個字說得很重。也就在這時,劉凱欣也帶著幾個青年老師過來了。

“瘋子”還沒回過神來,李南津就一聲令下,馬路等幾個人將瘋子身上的T恤衫往上一翻,就把腦袋給蒙上,架起他就往一間教室拖。

一路上,“瘋子”嗷嗷直叫,雙腳不停地蹬著,拼了命想掙脫。但他哪里是對手。

到了教室,按下開關,頓時一片通亮。李南津叫大家搬開幾張課桌,騰出一片空地。馬路等人將“瘋子”往空地上一丟,任由他“哎喲哎喲”地在地上叫喚。

一會兒,“瘋子”的“哎喲”聲小了下去。李南津厲聲喝問:“說!你是誰?到學校來干什么?為什么要鉆到女生宿舍去?”

“瘋子”就勢坐在地上,“嗚嗚嗚”地大叫:“沒有王法了!動私刑了!”

“好吧,倒給你動點私刑看看!”李南津示意馬路從教室里找出一個竹掃把,從中抽出幾根比較堅韌的竹枝,照著瘋子的背脊就是一頓猛抽,抽得瘋子喊爹叫娘。

馬路邊抽邊吼:“看你還到學校搗亂!看你還敢鉆女生宿舍!”

“瘋子”還是殺豬般嗷叫著。馬路將竹枝凌空抽了幾下,發出“呼、呼”的風聲,每抽一下,“瘋子”的背脊就本能地收彈一下。

馬路冷不防又在“瘋子”背脊上抽一下,大聲喝道:“深更半夜你鉆到女生宿舍到底想干什么?說!”

“瘋子”說:“不知道!”

馬路又抽一下,“瘋子”大叫:“不!知道。”

李南津說:“知道就說!”

“瘋子”又說:“不知道。”

馬路又抽一下,“瘋子”又叫:“不!知道。”

如此幾個來回之后,“瘋子”便癱軟在地。

一男老師說:“再不說,骨頭都打斷你的!”說完就將一鐵撮箕在地上硌得沉悶地響,嚇得“瘋子”本能地將頭一縮:“我說,我說。”

“好吧!起來,坐下說。”李南津示意一男老師將“瘋子”扶起,在他的屁股底下放了一條凳子,“瘋子”順勢坐下。

李南津又示意將蒙在“瘋子”頭上的T恤衫翻下來,這一翻不要緊,“瘋子”露出了原形:原來是“田某人”他們村上的小混混“三癩子”!

“三癩子”還真賴皮,一坐下來就問李南津要煙抽。一男老師極不情愿地遞給他一支煙,他又要那男老師給點上。

那男老師掏出打火機“啪”地一聲打燃,湊近煙卷,待他吸氣以為就要把煙吸燃時,火苗卻突然熄滅,如此動作重復了三次,然后又“啪”的一聲,將打火機扣在“三癩子”手上。“三癩子”明白,在眼前的這些人面前再也抖不得派頭。

“說吧!”馬路覺得好笑,強忍著沒有笑出來,厲聲催促。

“我說。但我有一個條件。”“三癩子”嘶啞著喉嚨說。

“什么條件?快說。”李南津裝作極不耐煩的樣子說。

“我說的事,誰也別對別人講。要不,我就沒法再在江湖上混了。”

“好吧。今晚所有的事情,所有人都不能對外說,包括你‘三癩子’。否則的話,這‘干筍子炒肉’的滋味,你是知道的。”李南津答應著,目光直逼“三癩子”。

“三癩子”連連點頭:“那是,那是。哪個說出去,天打五雷轟!”

“說吧。”馬路又催他。“三癩子”長長地吸了最后一口煙,將煙屁股彈出去老遠,然后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邊邊角角說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今晚裝成瘋子鉆到女生宿舍的事是“田某人”要他干的。“田某人”向學校勒索五萬塊錢沒有成功,還被派出所抓去教訓了一番,從派出所回來,想起這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結局,再想起八年前的那樁往事,新仇舊恨一齊涌上心頭,連牙齒都恨得咯咯作響。思來想去,就生出了一個鬼主意,乘學生溺亡之際,找人裝成瘋子,鉆到女生寢室來嚇唬學生,他要搞得學校人心惶惶,不得安寧。但是,他想,裝成瘋子,自己是不能干的,都幾十歲的人了,萬一給抓住識破,那就太沒面子了。于是,就在今天傍晚,他找到了“三癩子”,如此這般跟“三癩子”說了。

“三癩子”開始不答應,他怕被抓住挨打。“田某人”就威脅他說,如果不干,就要將他到學校里偷雞摸狗的事全抖落出來,有他“三癩子”好看的。“三癩子”沒法,只好答應。臨走,“田某人”給了他五十塊錢,他就屁顛屁顛地做好了裝成瘋子的準備,等到天黑就偷偷摸進了學校……

李南津想,我只知道有錢人想象力豐富,沒想到這沒錢人——準確地講,應該是沒有錢而特別想有錢的人——想象力更加豐富!

見李南津略一走神,“三癩子”就瞅準機會,可憐巴巴地問李南津:“我是被逼的吧?該說的我都老老實實地說了。李南——校長,我可以回去了吧?”

李南津相信“三癩子”講的是實話。因為像“三癩子”這類人,是從來不會叫自己吃虧的,只看怎樣做才能使自己有利。這就近乎流氓的本性。什么是流氓?流氓就是為了不讓自己吃虧,既可以出賣自己也可以出賣別人的人。想到這里,李南津覺得可以進一步深挖。

“回去?先把所有的事情講清楚再說!否則,我關你個三天三夜,餓你個十餐八餐,你信不信?”李南津故意把牙齒咬得“咯咯”地響。

“我說,我說。只求李校長給我個面子,別把我說的講出去。”“三癩子”連忙應聲答應,他只想盡快讓這個閻王似的李南津放他一條生路。

李南津就勢問了“三癩子”兩個問題:一是到學校里干了哪些偷雞摸狗的事,二是還有哪些該說還沒有說的事情。

“三癩子”自覺說漏了嘴,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想要抵賴,但為時已晚。李南津咄咄逼人的目光,叫他無路可逃。他只好如實地交代了所有該說還沒有說的“偷雞摸狗”的事。

后經馬路整理如下:三年前的一天夜晚,“三癩子”潛入女生浴室外偷看,被值班的老師發現,嚇得魂飛魄散地逃走了;兩年前的一天,“三癩子”乘學生熟睡之機潛入男生宿舍,“拿”走了六雙運動鞋,五件運動衣,四瓶洗發水;一年前的一天,“三癩子”乘學生放月假返校之機,撬了三個教室門,“拿”走了學生剛剛從家里帶來的還沒有來得及繳納的伙食費八百四十八元;半年前的一天下午放學的時候,“三癩子”在校門外的馬路上,向三個學生“借了”一百二十多元錢……

想起幾年來學校里發生的種種“蹊蹺事”,原來都是這個家伙干的,在場的幾個老師無不義憤填膺。負責學校安全保衛的馬路更是恨不得將他一腳踹死,正要動手,被李南津制止住;“三癩子”就像撈到救命稻草似的眼巴巴望著李南津。

李南津略一思考,厲聲說道:“一、告訴‘田某人’,不要再打學校的主意,否則,沒有好下場;二、在近三日內賠償從學校偷走的一切錢物;三、從此再不能踏進西泠中學半步,否則,只要見到影子就要將你打個半死。”

“三癩子”一一答應著,點頭如搗蒜。李南津叫馬路喊醒校醫陳香,拿藥給“三癩子”涂上,并叫“三癩子”“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望著“三癩子”耗子一般溜走的身影,馬路不解地問李南津:“就這么放了他?便宜了吧?”李南津耐心作了如下解釋:

不會的。今天我們抓了他,根據他裝成“瘋子”的情況,估計治不了他什么罪。他雖然跟我們承認了一些偷雞摸狗的事,但是如果我們把他送到派出所,他一旦全盤否認,反說我們“濫用私刑”、“刑訊逼供”——剛才他不就是這么嚷嚷的嗎,那么,我們就被動了,更難奈他何。

正因為如此,所以剛才我只要你們用竹枝抽,而沒有要你們用棍子撲。用竹枝抽,不會傷筋動骨,但會麻麻點點、火燒火辣地痛,痛到骨髓里,不怕他不屈服。如果用棍子撲,只怕沒有輕重,打出人命來,到時候我們就會遇到大麻煩。況且我們剛才一頓“干筍子炒肉”,已經足夠他受幾天的了。

其實,我們真正要治的除了“三癩子”以外,還有那個“田某人”。既然他承認今天的事是“田某人”唆使他干的,那么,我們放了他,就可以讓他回去先替我們警告一下“田某人”,殺一殺“田某人”的囂張氣焰,再看“田某人”會有什么新花招,到時我們再一起收拾。

是狗就永遠改不了吃屎。“三癩子”肯定還會繼續到學校來干些偷雞摸狗的勾當的,這樣的小混混,頂多也就是吃點窩邊草。可以肯定,近三日內賠償從學校偷走的一切錢物,他肯定做不到。所以,你們保衛部門的老師以后一定嚴加防范,爭取抓他個偷盜或者敲詐的現場,搞他個“人證物證俱在”。到時候治起來要利索得多。

馬路他們經李南津這么一說,都覺得有道理。

最后,李南津要馬路將今晚的情況向張芝翰、竇明敏作個匯報,同時也跟派出所通一下氣,以便有個照應。如果派出所要追究“干筍子炒肉”的事,就請大家統一口徑,把責任推到我李南津身上,說是我李南津干的。

第8節 病來了,課還是要上的

一覺醒來,天都快黑了。李南津抓起鬧鐘一看,時間將近五點。謝天謝地,離上課還有十分鐘。朝窗外一看,只見黑云沉沉,看來是要變天了。從床上爬起,他感覺腦殼昏昏沉沉,喉嚨有點腫痛。他明白:病來了。

病來了,課還是要上的。李南津顧不得多想,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三步兩步跨進廚房,從銻桶里舀出一瓢水倒進放在洗臉架上的瓷盆里,扯下毛巾,往盆里一鋪,撈出,擰干,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臉擦了個遍,然后,對著鏡子,用手蘸了盆里的水輕甩一下,再往頭上敷,試圖將那些“不聽話”的頭發打理熨帖。

這“水摩絲”還真管用,所到之處,頭發都服服帖帖的,唯有后腦勺一撮頭發因沒有“水摩絲”的光顧而倔強地翹著……

來到教室門口,上課鈴聲剛好響起。謝天謝地,沒有遲到,李南津松了一口氣。

一陣“上課——起立——同學們好——老師好——請坐”的施禮聲之后,李南津發現,第一組第五號張一凡的位子空著,就略顯不安地問旁邊一名名叫謝道明的女同學:“人呢?”

謝道明回答:“不知道。應該在寢室。”

他要謝道明去喊一下,謝道明應聲而去,自己就開始了講課。

他今天跟同學們講的是魯迅的《祝福》,但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單刀直入地要同學們去讀《祝福》,而是先對《祝福》所在單元的文章做了一個整體介紹,他說:“此前,我已要求大家預習本單元課文,大家應該對本單元課文內容有所了解。這個單元,一共有四篇文章:《祝福》、《守財奴》、《裝在套子里的人》和《母親》。前三篇文章都寫到了主人公的‘死’,《祝福》中的祥林嫂在‘天地圣眾歆享了牲醴和香煙,都醉醺醺的在空中蹣跚,預備給魯鎮的人們以無限的幸福’時悲慘地死去,《守財奴》中的葛朗臺在‘把一切照顧得好好的!到那邊來向我交賬’的囑咐聲中貪婪地死去,《裝在套子里的人》的別里科夫在人們‘響亮而清脆的’笑聲中滑稽地死去。請問:作品中這些人物的‘死’原因何在?意義何在?”

同學們或是緊張地思考著,或是交頭接耳地討論著,教室里一片繁忙。

循著一聲“報告”聲,李南津向教室門口望去,見去寢室找張一凡的謝道明規規矩矩地站在那里,便示意她進來,問:“人呢?”

“在床上睡覺。”謝道明回答。

“沒要她來上課?”李南津又問。

“說了。她說她不來。昨天和今天她一直沒有來上課。”謝道明回答。

聽她這么一說,李南津先是一驚,緊接著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說:“好吧。你上課吧。”

謝道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小聲地問同桌老師布置了什么學習任務。李南津在心里反復地問著:張一凡啊張一凡,你怎么就這么任性,連課都不來上呢……

過了一會兒,李南津要大家回答問題。

他先點了一個名叫張濤的男同學的名,那張濤扭捏著好不容易站起身,支支吾吾地說著,聲音細得像蚊子的嗡嗡聲,一點聽不清。

李南津皺了皺眉,大聲命令道:“把音量調大一點!”大家捂著嘴巴笑。

張濤開頭一句突然將聲音提高了八度,接下來的第二句則是“濤聲依舊”。大家望著李南津微微搖著的頭和極不滿意的神色,不敢出聲。

無奈,李南津示意張濤坐下,又點了一個坐在第三組第一號的女同學的名。那女同學倒也大方,爽利地站起,朗朗地回答:

“祥林嫂的死揭露了封建制度的吃人本質,展示了這種制度下中國婦女的悲慘命運;葛朗臺的死,揭示了葛朗臺愛財如命、至死不變的‘守財奴’性格;別里科夫的死代表著那些害怕新事物、維護舊秩序、反對社會變革、阻礙社會發展的反動勢力的滅亡和極端虛偽的本質……”

話到這里,大家鼓起了熱烈的掌聲,那女同學緋紅著臉,望著李南津,似乎在等待李南津的表揚。不料,李南津卻板著面孔說:“文靜啊,答得不錯。得——分50——如果本題是100分的話!”

全場嘩然。文靜茫然不解地望著李南津。

李南津嚴肅地說:“答題首先要看清題目,否則,答案怎么會全面、正確?剛才的問題有兩問,一是原因,一是意義;她只說了意義,沒有說原因。”

大家都醒悟似的點頭。文靜吐一下舌頭,狡黠地爭辯說:“我本來是要說原因的,結果被打斷了……”

“呵呵,你倒還蠻會說的啊!那你就說說原因吧。”李南津不失時機地給大家和自己解圍。

文靜“原因……原因……”地支吾了一陣,最后來了個金蟬脫殼:“原因我暫時還沒有想清楚。”說完,就一屁股坐下。

李南津見狀,批評說:“你就是性急。答題火急火燎,結果漏了一半題目沒有作答;老師沒有要你坐下,你就坐下了。重新來過——起立!”文靜就挺直地站起。

李南津又說:“請坐!”文靜就又挺直地坐下,惹出笑聲一片。

不知怎么的,李南津突然覺得有點眩暈。

接下來,李南津又點了好幾個同學的名,要他們重點分析上述幾個人物的死因,并就文靜同學關于這幾個人物之死的意義提出補充意見。同學們一一照辦,只是有的較為切合課文實際,有的過于標簽化;有的較為全面,有的過于片面;有的較為深刻,有的失之膚淺;有的較為新穎,有的失之老套……盡管如此,李南津還是表示滿意,因為這些意見畢竟都是學生經過自己獨立思考或者相互討論之后得出的。

達到教學目的的關鍵,不在于給學生灌輸多少現成的知識和結論,而在于啟迪學生的思維,啟動學生的思想,讓他們“運用腦髓,放出眼光”,自己去發現,去探討,去完成應該由自己完成的學習的使命。

這么想著,李南津準備下一步引導學生閱讀、研究《祝福》,想借解剖《祝福》這只“麻雀”的過程,讓學生掌握小說閱讀中人物命運、性格、意義的分析方法,進而使學生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這學習嘛,關鍵之一就是觸類旁通、舉一反三……恰在這時,教學過程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轉折。

個子高高挑挑、單單瘦瘦的男同學尋思突然大膽地站起來,問道:“李老師,我們知道高三年級的一個姓韓的同學前天淹死了,您這幾天一直在處理這個事,能不能給我們講一講有關的情況呢?”

此語一出,教室里異常安靜,大家都在等待著李南津的回答。

李南津沒有想到學生會提出這么個問題,他原本不想觸及這個話題,但是今天的教學內容竟然無巧不成書地涉及“死”的話題,而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設計了那么兩個關于“死”的問題來讓學生思考。看來,學生的這個提問不能不正面回答了,盡管課文中人物的“死”與韓國寶的“死”風馬牛不相及。“講一講有關的情況”,講什么呢?講事件發生的原因?不能,這對死者毫不尊重。講事件發生的經過?不能,這只能滿足大家的獵奇心理。講事件處理的經過和結果?不能,這對死者的父母、親屬多多少少會在客觀上帶來一些貶損,而這些貶損無疑會給大家造成不該有的負面影響……李南津的腦袋在飛速地運轉,并感覺全身有點發軟。

時間不等人,再不開口,課堂就會冷場!只見李南津重重地咳嗽一聲,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自己的眉宇間輕輕地揉了幾下,然后極力保持洪亮的聲音說道:

“同學們,今天我本來不想說這個話題。剛才,有同學既已提到,我就不予回避了。事件的原因、經過,事件處理的過程和結果,你們不必要知道。我想跟大家說的是——”李南津故意作一較長時間的停頓,以觀察學生對自己的說法的反應,并試圖引起大家對自己所要說的內容的重視。同學們理解地靜等著下文。

“第一,請珍愛我們的生命。生命,每個人只有一次,這是生命珍貴的根本之所在,損壞了,毀滅了,就再也無從修復,無從復原。況且,一個生命不僅是獨立的個體存在,它還連接著與它相關的若干個生命。對生命的任何形式的損毀,不僅僅是對某個個體生命的損毀,更是對與它密切相關的若干個生命的摧殘!”李南津看到同學們都在嚴肅地聽著,同時也覺得自己在冒虛汗,喉嚨嚴重干澀。

“第二,請拓寬我們的心胸。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云萬里天。我們完全不必于山重水復時迷惘,在懸崖峭壁前絕望;殊不知,山重水復之時說不定就是柳暗花明之際,懸崖峭壁之處說不定就是絕處逢生之地。因此,于人,于事,于物,于己,切不可執著于一念,切不可一根死筋走到底。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難過,不要憂郁,無論有多么愁苦悲戚,也一定要平心靜氣。相信吧,幸福的陽光離你不會超過一米!”說到這里,李南津異常激動,自覺有點支撐不住;見大家都正襟危坐,神態肅然,忍不住繼續慷慨陳詞:

“第三,請擦亮我們的眼睛。人生之路坎坷漫長,世間之事紛繁蕪雜;真作假時假亦真,假作真時真亦假。我們唯有‘運用腦髓,放出眼光’,撥開迷霧,揚棄黃沙,把住實與虛,看準美與丑,分清善與惡,辨明真與假,才能不走窄路,不走彎路,不走險路,不走絕路!”

“第四,請清醒我們的頭腦。請保持一分高貴,記住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免費的午餐;請保持一分警惕,記住罌粟花開,那是含有毒汁的美麗;請保持一分矜持,不要和陌生人說話;請保持一分明智,不要以為海市蜃樓……”

話還未完,只見李南津腳下一軟,腦殼撞向黑板,一只手抓向講臺卻沒能抓住,整個身子就重重地倒在了講臺上,教室里一陣驚呼……

第9節 任務完成,全體撤退

又一覺醒來,李南津發覺時間已是上午,而且不是躺在自己的木板床上而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一個木架子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瓶子,一根塑料管子連著自己的右手手背。

他不記得自己是什么原因又是怎么來到這里的,只記得做夢樣的,自己是在上課,講著講著,突然就來到了一片遼闊無邊的草地上。只見天空藍得逼人,遠遠地連接著平直而若有若無的地平線。天上的云朵就像是草地上的羊群,草地上的羊群又像是天上的云朵;清風溫暖地吹著,陽光清涼地照著,直叫人心曠神怡,如癡如醉,他情不自禁地引吭高歌:“我愛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

他激情滿懷地想著要把班上的同學都帶到這里來,或者搞一場即興的草原詩文創作賽,或者搞一場原生態的草原歌王爭霸賽,或者搞一場不要邊線不要球門的草原足球友誼賽,或者搞一場沒有馬鞍沒有韁繩的草原馬術挑戰賽……

這時,不知從哪里竄出一只眼睛泛著綠幽幽的光芒的灰黑的狼,張開血盆大口猛地一下將自己撲倒,自己腦袋跟著那么一嗡,就跌向了一個無邊無際、深不可測的天坑,眼前金星直冒……失重、失控、昏沉沉、輕飄飄的感覺襲遍全身,自己就這么身不由己、末日來臨般地下墜著,下墜著……

現在,望著這白色的墻壁,白色的被子,白色的瓶子,白色的塑料管子,手背上橫七豎八地貼著的白色的膠布,走廊里急急忙忙、來來去去的白色的大褂,李南津自己都覺得好笑,這哪里是什么“末日來臨”嘛?不就是到醫院來“體驗”一下生活嘛?人間哪有什么地獄?如果真有,“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這么胡思亂想著,李南津突然看見架子上的瓶子空了,管子中間的那個“泡泡”不滴水了,急忙大聲喊叫:“醫生,醫生!”醫生沒有來,來了一個護士。

那護士三下兩下就將管子上的“針頭”插到另外一個瓶子,拿起管子在手指上絞了幾圈,放開,再將管子彈了幾下,就沒事樣的往外走,沒走幾步,又回過頭來,告訴他:“老師!以后有事不要這么大呼小叫,按一下床頭的那個按鈕就行了。怎么就沒有一個陪護的人呢?”

他深為自己的“外行”而慚愧——從來沒有住過醫院,醫院里的“規規矩矩”居然一點也不懂。也為護士小姐的那句“老師”而郁悶——我是“老師”,“老師”就要“天上知一半,地上全知”嗎?沒有“老師”的教導,你能當上“護士”嗎?你不知道“術業有專攻”的道理啊?“你有你的紅花碩果,我有我的銅桿鐵枝”!

但他沒有為護士小姐的最后一句責問而生發太多的感想。自己孤身一人在西泠,確實沒有一個陪護的人:老家離這里八百多公里,就算是父母哥姐弟妹知道自己住院,也不是一天半天就可以趕得到的,更何況從昨天傍晚到現在自己就這么一直躺在醫院里,他們無從知曉……老婆?連眼看就要到手的女朋友的影子都成了黃鶴樓的風聲了,還老婆!其實,也不需要什么陪護,不就是打針吃藥吃藥打針嗎?

這么想著,李南津又想起十年前的事。十年前,自己正好師范大學畢業,聽系支部書記說,西泠縣地處偏遠,急需中學教師,“有志青年應該到最能發揮自己人生價值的地方去”,于是就報了名,離別了實際上同樣“急需教師”的家鄉南極縣。其實,這也沒有什么可以后悔的,當年自己本來是想響應“援藏援疆”的號召到邊疆去的,父親還為此跟他鬧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別扭……

“哎呀,宋代的那個蘇老先生早就說過: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李南津當時是這么跟父親解釋的。

想著想著,李南津又迷迷糊糊地睡去。突然覺得有人在喊他,睜眼一看,是馬路。馬路欣喜地說:“哎呀,阿彌陀佛!偉大的李南津同志,我們家的那個老老太爺不喜歡你,把你發落回來了吧?昨天你差點沒把我們嚇死!”

李南津吃力地笑笑:“呵呵,你們應該在昨天晚上把悼詞寫好,今天上午就念給我聽。我最希望最后一句是:嗚呼!南津去矣,酒誰與喝?”

“我們都急得要死,哪里有時間寫悼詞?哎,吃飯吧。”馬路把手里的塑料袋在李南津的眼前掂了掂。

李南津抬腕看了一下表,噢,已經十二點半了,就僵著右手坐起來,馬路連忙從塑料袋端出剛買來的盒飯遞給李南津。

見只有一個人的飯量,李南津問:“你呢?”

“吃過了。”馬路回答,看著李南津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起來。

馬路告訴他:“昨晚,老師們火急火燎七手八腳把你送到醫院,張校長、竇書記也來了。醫生說沒什么大礙,就是虛弱了一點,大家這才放下心,把我留下陪你。”

李南津感激地聽著,沒有說話,只有一股暖流在胸口涌動……

吃過飯,李南津感覺要上廁所了,就讓馬路將鹽水瓶子從架子上取下。馬路取下瓶子,高高地舉著,想陪他到廁所去。

李南津感覺很難為情,不讓馬路去,半說半唱地哼一句“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么”,馬路只好作罷。

望著李南津左手盡量高高地舉著,右手盡量低低地垂著雙腳蹣跚著走出病房的背影,馬路不禁深深地感嘆:李南津啊李南津,你就是做什么事都這么霸蠻!

等李南津從廁所回來,馬路問他要不要告訴一下家里人。李南津說,算了,告訴他們,他們會急得不得了。父母年紀大了,不能讓他們受急。哥姐弟妹各人有各人的事,耽誤不得。這么點小事,自己挺一挺就過去了。

這時,李南津和馬路聽到門外一陣腳步聲,循聲望去,原來是竇明敏帶著袁齊、邱國棟、翟遠方等學校領導和老師一行十幾個人看望李南津來了。

一進門,看到李南津醒著躺在病床上,竇明敏等人都很高興,一一跟李南津打招呼。李南津撐著左肘想要坐起來,竇明敏示意他躺著,關切地問起了他的病情,并要他暫時少想學校的事情,好好把病養好。其他的人也在旁邊應和著。

末了,竇明敏說:“張校長本來是要來看你的,今天一早接到局里通知,和蔣局長到市里開全市中小學校安全工作會議去了,他托我向你表示慰問。你這幾天的課我們已經給你作了調整,你就安心養病吧!大家下午都有事,我們就不多陪了……”

李南津眼睛濕濕的,說:“謝謝竇書記,謝謝各位!謝謝!”

臨走,竇明敏把一個厚鼓鼓的紅包塞在李南津的枕頭下,李南津說什么也不肯收,一再推辭。

竇明敏說:“收下,南津!你為學校的事情都累成這樣了,張校長和我們幾個人的一點心意,你一定得收下!”

馬路笑嘻嘻地說:“南津住院不收禮啊,收禮就收老師的心!”逗得大家一陣哈哈大笑。笑過之后,大家好像是排過隊一樣的,竇明敏領頭,一個接一個來到床前,彎腰跟李南津握手道別。

等最后一個老師握手完畢,李南津忍不住笑,說:“看你們啊,搞得像是跟遺體告別似的!”

眾人大笑,竇明敏則故意繃著臉,說:“南津啊,你能不能說句吉利的話?馬路,你好好給我看住他,別帶他到馬路上去玩,免得人們誤認為精神病醫院倒了圍墻!”就帶著大家灑下一屋的笑聲匆匆離去。

說句心里話,學校里所有的老師當中,李南津最佩服的當屬竇書記了。她一個女人家,大學畢業后,響應“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到祖國最艱苦的地方去”的號召,千里迢迢從北方的城市來到南方這“偏安一隅”的西泠縣西泠中學,立業成家,一干就是將近二十年,教育教學科研行政樣樣出色,多次被評為全縣“巾幗建功標兵”,兩次被評為市“優秀教師”,一次被評為全縣唯一的省級“勞動模范”。

當然,李南津還佩服她的關于工作的“凡人名言”:干少是干,干多是干,少干不如多干;早干是干,遲干是干,遲干不如早干;干壞是干,干好是干,干壞不如干好。每每想起這句話,李南津就對自己的工作生出一股使不完的勁,盡量使自己能夠多干、早干、干好。也因此而常常告誡自己:人生短短幾十年,作為一名教師,唯有把架子放低,把心態放平,把眼光放遠,把步子放穩,把名利放輕,把事業放重,才能讓領導和群眾放心,才能讓學生和家長放心,才能真正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整個下午,不停地有老師三三兩兩地來看望李南津。李南津一邊為老師們的深情感動著,一邊暗暗發誓,出院以后一定要加倍努力工作,為學校做出更大的貢獻。

又目送一撥老師離去,李南津感覺很累,他要馬路將枕頭稍微放平一點,自己就想趁著這個空當好好地睡一下覺。

傍晚,陳述禿著頭頂出現在李南津的病房,后面跟著他的老婆,他老婆肩上掛著一個精致的小包。見李南津在睡覺,陳述就示意馬路不要叫醒。

馬路將自己坐的凳子讓給陳述坐,陳述將凳子給老婆坐,自己卻一屁股坐在李南津的病床上,床就吱吱嘎嘎地響了幾聲,李南津像是受到驚擾地“啊”了一聲,翻過身又沉沉地睡著。

陳述老婆打了一個呵欠,馬路跟著陳述老婆打了一個呵欠,陳述跟著馬路也打了一個呵欠。

三個呵欠下來,陳述說:“馬路啊,我們這些‘干革命工作’的,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哦。我看啊,什么工作啊事業啊,什么名啊利啊,哪一樣比自己的身體更重要?共產黨的事,做得完嗎?你病了,苦你得自己受著,這就叫活受罪;你死了,共產黨給你開個追悼會,就算是天大的人情了。身體,只有身體,才是自己的。身體好,有什么路搞不得?連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你‘彈精竭慮’,你‘告首窮經’,到頭來你就是‘英年早逝’,‘嗚呼哀哉’!所以我們得保持‘七十歲的人,十七歲的心態’、‘五十歲的人,十五歲的身體’,讓自己‘牙好,胃口也好’,讓自己‘身體倍棒,吃嘛嘛香’,以便去‘做愛做的事,交配交的人’,以便去‘為人民服務’,以便去‘為人類做出更大的貢獻’……”

見陳述這么喋喋不休,陳述老婆極不耐煩,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陳述立即收嘴,不再做聲,目光在厚厚的玻璃鏡片后面黯淡下去。

聽著陳述的“精彩演講”,馬路禮貌性地不斷點頭,不時地“嗯”著。

其實,李南津并沒有睡著。陳述和他老婆進來的時候,他就知道是他們來了,但他不愿見這個喜歡“倚老賣老、見事就躲”的“同仁”,更不愿與這個“行為猥瑣、見利就爭”的“同仁”討論關于人生和工作的問題。“道不同,不相為謀”啊。

聽著陳述的“精彩演講”,李南津一陣惡心,心里一直在嘀咕:“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烏龜王八身體那么好,壽命那么長,可畢竟只是烏龜王八!”

眼看時間不早了,陳述就向老婆使了一個眼色,他老婆極端不情愿的樣子從手提包里翻出一張百元票子遞給陳述,陳述就遞給馬路,要馬路代表他們全家向李南津表示慰問。其情綿綿,其意切切,馬路只好代勞收下,并代李南津表示感謝。

李南津則像是在睡夢中,不停地搖晃著左手,像是在拒絕什么。

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和細伢子的說話聲傳進病房,陳述就帶著老婆準備離開。走到門口,迎面碰上李南津所教班的班主任張曉山老師帶著她班上的一二十個學生。

張曉山熱情地打著招呼,同學們也一個個跟著喊“老師好!陳校長好!”

陳述一邊答應著,一邊狐疑地望著張曉山,聲音輕微但語氣刻薄地嘟噥著:“又不是死了人,這么齊齊浩浩!不要上晚自習啊?”

張曉山裝作沒有聽見,笑吟吟地側身讓過陳述及其老婆,同學們也背著手跟著閃身讓出一條道,怪訝地望著他們離去。

走出醫院大門,陳述老婆冷不防在陳述的右嘴角狠狠地擰了一把,恨恨地罵道:“沒良心的!看你嘴不爛掉!”陳述不知道哪里吹來的風,捂著嘴巴“嗷嗷”地呆在那里,半天做不得聲……

病房里,張曉山正在叫學生將在來的路上采摘的花束送到李南津面前,然后莞爾一笑:“路邊采的野花,喜歡吧?”

李南津飛快地盯了她一眼,說:“同學們送的,當然喜歡。”

“我送的呢?”張曉山邊說邊扯了扯被子,意欲將李南津的腳蓋住。

“同樣喜歡。”李南津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見此情景,馬路偷笑著退了出來。謝道明卻一個勁地往床邊擠。

張曉山給大家使了一個眼色,大家一齊肅立,安靜了下來。

張濤說:“李老師,昨天我不該那樣回答問題,害你生氣。請您原諒!”

文靜說:“李老師,昨天我不該和你狡辯斗狠,害你生病。請您原諒!”

尋思說:“李老師,昨天我不該向你提那個問題,害你更加生病。請您原諒!”

聽著他們背書一樣的話語,李南津哈哈大笑,張曉山和大家也忍俊不禁。

不等李南津說話,所有的同學一本正經地齊聲朗誦:“尊敬的李校長,親愛的李老師,我們高二年級432班全體同學祝您,勇斗病魔,早日康復,重返講臺,再展雄風!”朗誦完畢,大家再也忍不住了,一個個放開喉嚨,笑得前仰后合。

李南津模仿電視里太監的聲音說:“謝主隆恩!”大家更是笑得人仰馬翻。

最后,張曉山對著同學們大聲說:“任務完成,全體撤退。回校自習,不得遲到!”

大家就哄哄然與李南津告別。謝道明趁人不備,將一個信封悄悄地塞進李南津的被子,并向李南津扮了個鬼臉,李南津卻不動聲色。

張曉山和同學們離去。李南津讓馬路去買盒飯。

馬路抬腳便走,走到門口,忽然奇怪起來,回過頭來說:“我看你真的病得不輕!病得不輕……”

李南津似乎沒有聽見,一心想著那個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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