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奴選了晉王府中最好的一處住所給玄盈,又親自在府中一等的婢女里選了六個最能干的撥給她,另有灑掃伺候的粗使丫頭若干名。
承乾踏上流放之路的那一天,玄盈、蕙仙和雉奴趕來為他送行。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長安城郊,護城河旁,草長鶯飛,春暖花開,有幾戶人家在踏青。
兄弟姊妹三個人將準備的物件和銀兩都遞給了承乾。
“臣妹盼著皇長兄回長安城的那一天。”玄盈上前抱了抱承乾,皇長兄大概永遠不會知道,事情是她泄露出去的。
送別的第二天,湘靜服侍玄盈用早膳。
“明堯留給我的那封遺書,你去拿過來給我。”玄盈一邊舀著粥一邊向她道。
湘靜忙從匣子里拿出書信,雙手遞給玄盈。
玄盈拆開來一字一字仔細看過去,隨后放在炭盆里燒毀了。
湘靜問:“郡公寫了什么?”
玄盈長嘆一口氣,猶豫道:“還是在牢里說過的那些話。”
這時外頭婢女來報:“五娘子到了。”玄盈命令人傳她進來,蕙仙快步入內。
她看到玄盈滿桌的膳食,笑道:“晉王府的伙食可真不錯,比房府好多了。”
玄盈請她坐下吃幾口,道:“蕙仙姊姊這么早過來,是有什么要緊事嗎?”
蕙仙坐下來,讓湘靜給她舀了半碗白米粥,笑道:“其實我在府里已經用過早膳了,不過看妹妹這邊的更香,就陪妹妹吃一些。
自皇長兄謀反事發以后,我都沒來看過妹妹,是怕撞到妹妹傷心處。如今已經過了幾天了,我特意來探望妹妹,盡一份心,妹妹千萬別覺得我是幸災樂禍啊。”
玄盈一面讓湘靜幫蕙仙夾一些開胃的醬菜,一面道:“姊姊來看望我,我很高興,怎么會無緣無故地多想呢,豈非不識好歹了。”
蕙仙吃了兩勺,道:“其實說起來啊,襄陽郡公對妹妹是真不錯,溫柔體貼,事事上心,什么都遷就縱容著妹妹。
妹妹上頭沒有公婆,中間又無小姑妯娌,日子過得清凈又自在,不知道比我強多少倍。遺愛就是一個武夫,雖然老實忠厚,卻實在不解風情,又不機靈。當時我還羨慕了一番妹妹的姻緣呢。”
玄盈臉色逐漸冷淡下來,慢慢道:“世人都知房謀杜斷。現如今杜家敗落了,但愿姊姊所嫁的房家能一直繁榮富貴下去。聽說姊姊昨日向阿爺求銀青光祿大夫的爵位,又被阿爺斥責了,都那么久了,姊姊難道不能想點新花樣嗎?”
蕙仙也不惱怒,微微一笑道:“妹妹說的是。妹妹別生氣,我不過是來說會閑話的。下個月初二就是花朝節了,不知妹妹有沒有興致陪我一塊去踏青?”
玄盈看她不說那些扎心的話,臉色也緩和了,道:“多謝姊姊相邀,到時候再看吧。”
姊妹倆又說了些話,蕙仙就告辭了。
蕙仙走后,湘靜勸道:“五娘子有的話說得不錯,郡公是真心為您著想的。奴看出,您對他也有意。奴心里覺得,自從廢太子謀反案事發導致郡公下獄以后,您變了很多。”
玄盈抬頭問道:“你覺得我是什么樣的人?”
湘靜道:“十娘子向來沉穩內斂,足智多謀,為人處事理性果斷。可是自從郡公下獄以后,您總是露出悵然若失的神情,甚至有些哀傷。”
玄盈臉色失落,低聲道:“我從前一心想輔佐三兄成為儲君,對明堯沒多上心。后來后悔了,也來不及了。湘靜,我一直覺得是皇長兄害了他。可是仔細想想,皇長兄也是奪嫡之爭的犧牲品。其實我還是更怨自己多一點,但我還得繼續生活下去。只是我現在,不再像從前那樣心安理得了。我每每想到他,就覺得心虛,覺得愧疚。”
湘靜寬慰道:“對于娘子這樣一個皇室中人來說,這件事,不過是奪嫡之爭的開始,往后還有數不清的犧牲者。娘子,您要放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