忱澈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灼熱的身體突然被刺骨的海水包裹。
冰冷與滾燙在皮膚上交戰(zhàn),他嗆了口水,咸腥味直沖咽喉。
“忱澈!”
“忱澈——”
“錦書!!!”
“錦書——”
他們的喊聲隔著水面?zhèn)鱽恚瑦瀽灥南袷敲闪藢蛹啞?
少年掙扎著浮出水面,高燒讓他的視線模糊不清。海浪拍打在滾燙的臉頰上,反而帶來片刻清醒。
遠(yuǎn)處,顧錦書的身影在海浪中沉浮。她的長發(fā)像海藻般散開,蒼白的指尖徒勞地抓著空氣。
忱澈想呼喊,卻只咳出一口咸澀的海水。幾天前受傷的肋骨疼痛得不真實,他恨不得就這樣死去。
“阿澈,我想陪在你身邊——”
幻覺中的聲音和現(xiàn)實重疊。
高燒讓他的意識開始渙散,四肢卻在本能地劃水。
一個浪頭打來,冰冷的海水灌入鼻腔,火燒般的肺部突然獲得片刻清涼。
海面像沸騰的墨池,狂風(fēng)卷著暴雨抽打著每一個人的臉。顧錦書的身影在海浪中忽隱忽現(xiàn),她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微弱。
忱澈用盡力氣向她游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動作越來越遲緩。發(fā)燒帶來的酸痛感滲透每寸肌肉,劃水的動作變得機(jī)械而無力。
“錦書!”
顧云寄的嘶吼聲撕裂風(fēng)雨。
他甩開陳韶九和楚尹尹阻攔的手,一個箭步跨上船舷。鐘喬翊幾乎同時跟上,兩人對視一眼,縱身躍入洶涌的海中。
冰冷的海水瞬間吞沒了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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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云寄拼命劃水,咸澀的海水不斷灌入鼻腔。
透過模糊的視線,他看見不遠(yuǎn)處忱澈正拖著顧錦書艱難地浮沉著。
高燒讓忱澈的臉色慘白如紙,但他的手臂仍死死箍著女孩的腰身。
“堅持住!”
奮力游去,卻被一個巨浪拍開。鐘喬翊從側(cè)面迂回,一把抓住忱澈的手。
“忱澈!放開,別抓著錦書了!”
少年的意識已經(jīng)模糊,卻仍不肯松手。
“你他媽想害死她嗎!”
顧云寄怒吼著游過來,強(qiáng)行掰開忱澈僵硬的手指。
鐘喬翊立即接住昏迷的顧錦書,圈住她向船的方向游去。
同時,郎爺也調(diào)頭靠近,拋下救生圈,眾人七手八腳地把他們拉上船。
冰冷的海水吞沒了忱澈的知覺,刺骨的寒意如刀鋒般割裂肌膚,他掙扎著想要呼吸,卻被海水嗆入喉中,肺里灼燒般疼痛。
眼前的光線逐漸模糊,意識在窒息的邊緣搖搖欲墜。就在他即將沉入黑暗的那一刻,一只有力的手猛然攥住了他的手腕——是顧云寄。
“忱澈!抓緊我!”顧云寄的聲音透過水波傳來,焦急而沉重。
可忱澈的視線卻穿透了翻涌的海水,恍惚間,他看見顧錦書靜靜地站在海底,長發(fā)如墨般散開,衣袂隨水流輕蕩。
她的眼神悲涼而失望,唇瓣輕啟,聲音清晰地傳入少年耳中:“忱澈,你為什么要瞞著我做這些事?”
“不……”忱澈無意識地?fù)u頭,海水灌入鼻腔,窒息感越發(fā)強(qiáng)烈,可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痛苦,只是望著少女的幻影,聲音微弱得幾乎消散,“我沒有瞞著你……我只是……不想你受傷……”
顧錦書的神情漸漸柔和。她緩緩伸出手,指尖幾乎觸碰到忱澈的臉頰,聲音輕得像一場夢:“阿澈。”
她喚道,溫柔得讓人心碎。
“可不可以不要松開我的手,抱著最壞和我一起死的決心?”
忱澈怔住了。
“不是,大哥,這都什么時候?你嘟嘟囔囔說什么呢?”顧云寄吼道,“你這臭小子……快抓緊我的手啊!”
海水在耳邊轟鳴,身體不斷下沉,可他在這一刻忘記了求生。顧錦書的目光如深海般沉靜,帶著某種近乎絕望的期待。忱澈知道,這不過是高燒帶來的幻覺,可他卻無法抗拒。
——“好。”
他輕聲回答,仿佛用盡了最后的力氣。
下一秒,他猛地掙開顧云寄的手,任由自己向更深的海底墜去。
海水徹底吞沒了他,黑暗溫柔地包裹上來,發(fā)燒帶來的痛苦終于漸漸遠(yuǎn)去。他的唇角微微揚起,仿佛終于解脫。
顧錦書的身影消失在海底。
海面上,暴雨如注。顧云寄的叫喊聲被狂風(fēng)撕碎,飄散在無邊無際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