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暴風雨般的蹂躪,讓杏真感到疼痛不適、身心俱疲,甚至有生不如死的感覺。“姚先生”自己先醉死過去了,杏真趕緊從床上下來,跑進了洗手間。這次她要先把自己清理干凈,不再讓父親聞出酒味或是看出什么破綻。
出了酒店,才發現下雨了。她沒有帶雨傘,只能冒雨走上回家的路。雨讓她忘記了害怕,因為不會有歹徒冒雨行兇;可是雨也讓她開始自慚形穢。如果說第一次是她無知闖入,那么這第二次她是明知而犯。明知而犯,她不再是一個純凈的女人,她已經不純不凈:她讓冬川以外的男人玷污了自己的身體。她可以繼續隱瞞下去,她可以有錢照顧家人,可她最后要怎樣面對家人?爸爸是個謹小慎微的職員,他要知道了自己的事,真不敢想象他會怎么樣!連五毛五分錢他都要讓自己還回去,這十幾元,不干不凈的錢啊!
可她有什么辦法?她已經撿了六年的破爛!編竹籃繡花也做了快六年,手指都起了疙瘩。那些破爛和竹籃加一起,養不活里里外外的一家老小,更不用說爸爸和冬川的藥錢和各種費用,現在又有弟弟的學雜費,小雪也長大了,小雪也要上學,自己沒有文化,能有什么好工作做?
雨下得更大了,風嗖嗖地刮。沒有任何雨具的杏真,完全暴露在肆虐的風暴底下。她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她的嚎啕哭喊在狂風暴雨里顯得微不足道,別說人,就是天,也聽不到。
“天哪,杏兒,你怎么不帶把傘啊?”開門時爸爸的第一句話。“快,快去換衣服,用熱水洗洗頭!”
冬川硬是從床上爬了起來。他顫顫巍巍地找出了一套杏真的衣褲。
第二天,杏真起不來了,她發燒了。
和誠補習去了,黃格明和冬川爺兒倆互相幫襯著照顧家里這個女人。“咱簡單點,熬點地瓜粥就好。杏真也沒有胃口吃東西。”冬川對岳父說。
小雪喊肚子痛,要大便。“小雪,盆在床底下,你自己去蹲盆吧。”冬川跟女兒喊道。
“冬川,你過去看看孩子,別那頭再出什么差錯!”岳父對女婿說。
冬川拄著拐杖過來了,幫女兒在坐盆上坐穩了。一陣聲響過后,他問:“肚子還痛嗎?”
小雪搖搖頭:“不痛了。”
冬川跪地上,幫女兒擦干凈。“小雪喲,快長大,長大了幫媽媽……”他叨叨著。
發高燒的杏真夢里說著胡話,她看上去壓抑而痛苦。冬川看在眼里,疼在骨里。他艱難地過去拿毛巾,倒冷水。好不容易擰好了毛巾,一個不順勢掉了回去……他把濕毛巾放在了杏真額頭上。一抬頭,卻見岳父要出門。
“爸爸,您上哪兒去?”
“這樣下去不行,我得去請大夫。”黃格明回答。
“爸,路上滑,您慢些走!”冬川喊道。
“不怕,我有這個。”黃格明晃了晃可當拐杖用的雨傘。
黃格明把蔡大夫請來了。這蔡大夫就是當時給冬川治病的那位老中醫,離杏真家并不遠。蔡大夫給杏真把過脈,說病人就是勞累風寒,無大礙,吃藥就會好。開完藥,蔡大夫轉過身去,看了看冬川。“站起來走幾步我看看。”他說。
冬川撐著杖站了起來,咬牙走了幾步。
“我看你沒有比以前差。不差就有希望。”蔡大夫說。
“大夫的意思是?”
“你應該堅持吃藥,叫你愛人給你燉些骨頭湯、魚湯什么的喝。還有很重要的,我不是說了,每天鍛煉,鍛煉才會有希望。男人么,不站起來怎么行。”
蔡大夫看看四圍,發現一個窗戶耷拉著一條縫。“快入冬了,門窗要修補。漏風雨易受寒濕,對關節不好。”
“大夫說得是,我們會注意的。”冬川含混地說,臉露難色。家里都是舊門窗,他曾經修補過,可現在……
“回頭叫和誠弄弄,他也該學著點了。”黃格明替他說話。
蔡大夫寫好了方子。
“我每天都想能站起來,正常走路。就是不知道這藥貴不貴?”
“不要擔心這個,總有辦法,治病康復要緊!”
喝了幾次藥,杏真的燒退了下去,人精神了起來。這天,冬川見杏真精神還不錯,就拿出蔡大夫那天開給他的藥方。“蔡大夫說我很有希望康復,要我堅持吃藥。”
杏真一聽,本來暗淡的眼睛亮了起來。“把方子給我。”她說。
“我就是擔心錢太多……”
杏真接過話頭說:“冬川,你不要想不開。錢是給人用的。只要大夫說有希望,我們就要試。不要擔心別的。”
“我也知道這理。可是我們哪來那么多錢……”
“不要擔心那么多。總有辦法。”杏真拿著方子,披上外衣便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