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五

宋 詞

晁無咎 名補之，濟北人。

永遇樂
東皋寓居

松菊堂深，芰荷池小，長夏清暑。燕引雛還，鳩呼婦往，人靜郊原趣。麥天已過，薄衣輕扇，試起繞園徐步。聽衡宇、欣欣童稚，共說夜來初雨。 蒼管徑里，紫葳枝上，數點幽花垂露。東里催鋤，西鄰助餉，相戒清晨去。斜川歸興，翛然滿目，回首帝鄉何處。只愁恐、輕鞍犯夜，霸陵舊路。

摸魚兒
幽居。
真西山絕愛此詞。

買陂塘、旋栽楊柳，依稀淮岸湘浦。東皋雨足輕痕漲，沙觜鷺來鷗聚。堪愛處。最好是一、川夜月光流渚。無人自舞。任翠幕張天，柔茵藉地，酒盡未能去。青綾被，休憶金閨故步。儒冠曾把身誤。弓刃千騎成何事，荒了召平瓜圃。君試覷。滿青鏡、星星鬢影今如許。功名浪語。便做得班超，封侯萬里，歸計恐遲暮。

【集評】清黃蘇《蓼園詞選》：語意峻切，而風調自清迥拔俗，故真西山極賞之。

惜分飛
湖州作

山水光中元無暑。是我銷魂別處。只有多情雨。會人深意留人住。 不及梅花來暮。未見荷花又去。圖畫他年覷。斷腸千古苕溪路。

憶少年
送別

無窮官柳，無情畫舸，無根行客。南山尚相送，只高城人隔。 罨畫園林溪紺碧。算重來、盡成陳跡。劉郎鬢如此，況桃花顏色。

【集評】明卓人月《古今詞統》卷六：謝逸《柳梢青》“無限離情，無窮江水”類此。

臨江仙
別意

身外閑愁空滿眼，就中歡事常稀。明年應賦送春詩。試從今夜數，相會幾多時。 淺酒欲邀誰共歡，深情惟有君知。東溪春近好同歸。柳垂江上影，梅謝雪中枝。

【集評】清許昂霄《詞綜偶評》：結句絕妙，惜起筆稍率。

洞仙歌
泗州中秋作，此絕筆之詞也。

青煙冪處，碧海飛金鏡。永夜閑階臥桂影。露涼時、零亂多少寒螀，神京遠，惟有藍橋路近。 水晶簾不下，云母屏開，冷浸佳人淡脂粉。待都將許多明，付與金樽，投曉共、流霞傾盡。更攜取胡床上南樓，看玉做人間，素秋千頃。

【集評】明李攀龍《草堂詩余雋》：此詞前后照應，如織錦然，真天孫手也。

清黃蘇《蓼園詞選》：詞致奇杰，各段俱有新警語，自覺冰魂玉魄，氣象萬千，興乃不淺。

晁叔用

感皇恩
寒食

寒食不多時，牡丹初賣。小院重簾燕飛礙。昨宵風雨，尚有一分春在。今朝猶自得，陰晴快。 熟睡起來，宿酲微帶。不惜羅襟揾眉黛。日長梳洗，看著花陰移改。笑拈雙杏子，連枝戴。

【集評】明卓人月《古今詞統》卷一〇：用韻酌古酌今，為詞韻之式。

感皇恩
春情

胡蝶滿西園，啼鶯無數。水閣橋南路凝佇。兩行煙柳，吹落一池風絮。秋千斜掛起，人何處。 把酒勸君，閑愁莫訴。留取笙歌住休去。幾多春色，怎禁許多風雨。海棠花謝也，君知否。

玉胡蝶
春思

目斷江南千里，灞橋一望，煙水微茫。晝鎖重門，人去暗惜流光。雨輕輕、梨花院落，風淡淡、楊柳池塘。恨偏長。佩沈湘浦，云散高唐。 清狂。重來一夢，手搓梅子，煮酒新嘗。寂寞經春，小橋依舊燕飛忙。玉鉤欄、憑多漸暖，金縷枕、別久猶香。最難忘。看花南陌，待月西廂。

【集評】清潘游龍《古今詩余醉》：真是古繇我化，且更多風韻，妙甚。

傳言玉女
上元

一夜東風，吹散柳梢殘雪。御樓煙暖，對鰲山彩結。簫鼓向晚，鳳輦初回宮闕。千門燈火，九街風月。 繡合人人，乍嬉游、困又歇。艷妝初試，把珠簾半揭。嬌波溜人，手捻玉梅低說。相逢長是，上元時節。

【集評】明卓人月《古今詞統》卷一〇：結數語入《紫釵記》。

如夢令
春情

墻外轆轤金井。驚夢瞢騰初省。深院閉斜陽，燕入陰陰簾影。人靜。人靜。花落鳥啼風定。

張子野 名先。宋子京稱之為“云破月來花弄影郎中”者也。

天仙子
春恨

水調數聲持酒聽。午醉醒來愁未醒。送春春去幾時回，臨晚鏡。傷流景。往事悠悠空記省。 沙上并禽池上暝。云破月來花弄影。重重翠幕密遮燈，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

【集評】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三七引《古今詩話》：有客謂子野曰：“人皆謂公‘張三中’，即心中事、眼中淚、意中人也。”公曰：“何不目之為‘張三影’？”客不曉，公曰：“‘云破月來花弄影’；‘嬌柔懶起，簾壓卷花影’；‘柳徑無人，墮風絮無影’，此余平生所得意也。”

清李漁《窺詞管見》：“云破月來”句，語極尖新，而實為理之所有。

王國維《人間詞話》：“云破月來花弄影”，著一“弄”字，境界全出矣。

醉落魄
美人吹笛

云輕柳弱。內家髻子新梳掠。生香真色人難學。橫管孤吹，月淡天垂幕。 朱唇淺破櫻桃萼。倚樓人在闌干角。夜寒指冷羅衣薄。聲入霜林，蔌蔌飛梅落。

【集評】清陳廷焯《詞則·閑情集》卷一：情詞并茂，姿態橫生。

浣溪沙
江景

樓倚江邊百尺高。煙中還未見歸橈。幾時期信似春潮。 花片片飛風弄蝶，柳陰陰下水平橋。日長才過又今宵。

青門引
春思

乍暖還輕冷。風雨晚來方定。庭軒寂寞近清明，殘花中酒，又是去年病。 樓頭畫角風吹醒。入夜重門靜。那堪更被明月，隔墻送過秋千影。

【集評】明《新刻注釋草堂詩余評林》卷一引李廷機評：張三影洞徹閨怨，方能摹寫如此。

清先著、程洪《詞潔》卷一：子野雅淡處，便疑是后來姜章堯出藍之助。

滿江紅
初春

飄盡寒梅，笑粉蝶、游蜂未覺。漸迤邐、水明山秀，暖生簾幕。過雨小桃紅未透，舞煙新柳青猶弱。記畫橋、深處水邊亭，曾偷約。 多少恨，今猶昨。愁和悶，都忘卻。從前爛醉，被花迷著。晴鴿試鈴風力軟，雛鶯弄舌春寒薄。但只愁、錦繡鬧妝時，東風惡。

【集評】明楊慎《詞品》卷三：清新自來無人道。

行香子
美人

舞雪歌云。閑淡妝勻。藍溪水、深染輕裙。酒香熏臉，粉色生春。更巧談話，美情性，好精神。 空江無伴，凌波何處，月橋邊青柳朱門。斷鐘殘角，又送黃昏。奈心中事，眼中淚，意中人。

【集評】清沈雄《古今詞話·詞辨》下卷引《柳塘詞話》：世以張子野《行香子》三句，為足掛齒頰，謂之“張三中”。

清平樂
末二句最工。

清歌逐酒。醉臉鮮霞透。櫻小杏青寒食后。衣換縷金輕繡。 畫堂新月朱扉。嚴城夜鼓歸遲。細看玉人妝面，春工不在花枝。

李元膺

洞仙歌

一年春物，惟梅柳間意味最深。至鶯花爛漫時，則春已衰遲，使人無復新意。予作《洞仙歌》，使探春者歌之，無后時之悔。

雪云散盡，放曉晴庭院。楊柳于人便青眼。更風流多處，一點梅心，相映遠，約略顰輕笑淺。 一年春好處，不在濃芳，小艷疏香最嬌軟。到清明時候，百紫千紅，花正亂，已失春風一半。蚤占取韶光共追游，但莫管春寒，醉紅自暖。

【集評】清許昂霄《詞綜偶評》：“小艷疏香最嬌軟”四句，中有至理，卻是未經人道。

洞仙歌
雨

廉纖細雨，東風如困。縈斷千絲為誰恨。向楚宮、一夢多少悲涼，無處問，愁到而今未盡。 分明都是淚，泣柳沾花，常與騷人伴孤悶。記當年得意處，酒力方酣，怯輕寒、玉爐香潤。又豈識情懷苦難禁，對點滴檐聲，夜寒燈暈。

【集評】黃蘇《蓼園詞選》：此作或亦為悼亡之作也。是雨是淚，寫得婉轉流動，比興深切。筆筆飛舞，自是超詣也。

茶瓶兒
悼亡

去年相逢深院宇。海棠下、曾歌金縷。歌罷花如雨。翠羅衫上，點點紅無數。 今歲重尋攜手處。空物是、人非春暮。回首青門路。亂紅飛絮，相逐東風去。

【集評】清黃蘇《蓼園詞選》：悼亡詞，情詞凄切。

鷓鴣天
春情

寂寞秋千兩繡旗。日長花影轉階遲。燕驚午夢周遮語，蝶困春游落托飛。 思往事，入顰眉。柳梢陰重又當時。薄情風絮難拘束，飛過東墻不肯歸。

【集評】明沈際飛《草堂詩余·續集》卷上：“周遮”、“落托”，肖切。

王通叟 名觀。有《冠柳集》，序者稱其高于柳詞，故曰冠柳，至于踏青一詞，又不獨冠柳詞之上也。踏青詞即《慶清朝慢》，今載于首。

慶清朝慢
踏青

調雨為酥，催冰做水，東君分付春還。何人便將輕暖，點破殘寒。結伴踏青去好，平頭鞋子小雙鸞。煙郊外，望中秀色，如有無間。 晴則個，陰則個，饾饤得天氣，有許多般。須教鏤花撥柳，爭要先看。不道吳綾繡襪，香泥斜沁幾行斑。東風巧，盡收翠綠，吹在眉山。風流楚楚，詞林中之佳公子也。世謂柳耆卿工為浮艷之詞，方之此作，蔑矣，詞名冠柳，豈偶然哉。

【集評】清黃蘇《蓼園詞選》：未免纖巧，少真意，第語多清雋耳。

清平樂
擬太白應制

黃金殿里。燭影雙龍戲。勸得官家真個醉。進酒猶呼萬歲。 美人舞徹梁州。天恩與整搔頭。一夜御前宣住，六宮多少人愁。

清平樂
同前

宜春小苑。處處花開滿。學得紅妝紅要淺。催上金車要看。 君王曲宴瑤池。小舟掠水如飛。奪得錦標歸去，匆匆不惜羅衣。

雨中花令
呈元厚之

百尺清泉聲陸續。映瀟灑、碧梧翠竹。面千步回廊，重重簾幕，小枕欹寒玉。 試展鮫綃看畫軸。見一派、瀟湘凝綠。待玉漏穿花，銀河垂地，月上闌干曲。

【集評】清黃蘇《蓼園詞選》：清氣滿紙，夏日展讀如飲一服清涼散也。

木蘭花令
柳

銅駝陌上新正后。第一風流除是柳。勾牽春事不如梅，斷送離人強似酒。 東君有意偏就。慣得腰肢真個瘦。阿誰道你不思量，因甚眉頭長恁皺。

生查子

關山魂夢長，塞雁音書少。兩鬢可憐青，一夜相思老。 歸傍碧紗窗，說與人人道。真個別離難，不似相逢好。

卜算子
送鮑浩然之浙東

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 才始送春歸，又送君歸去。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

菩薩蠻
歸思

單于吹落山頭月。漫漫江上沙如雪。誰唱縷金衣。水寒船舫稀。 蘆花楓葉浦。憶抱琵琶語。身未發長沙。夢魂先到家。

江城梅花引

年年江上見寒梅。暗香來。為誰開。疑是月宮仙子下瑤臺。冷艷一枝春在手，故人遠，相思寄與誰。 怨極恨極嗅香蕊。念此情，家萬里。暮霞散綺。楚天碧、片片輕飛。為我多情，特地點征衣。花易飄零人易老，正心碎，那堪塞管吹。

田不伐 工于樂府。

南柯子
春景

夢怕愁時斷，春從醉里回。凄涼懷抱向誰開。些子清明時候被鶯催。 柳外都成絮，欄邊半是苔。多情簾燕獨徘徊。依舊滿身花雨又歸來。

南柯子
春思

團玉梅梢重，香羅芰扇低。簾風不動蝶交飛。一樣綠陰庭院鎖斜暉。 對月懷歌扇，因風念舞衣。何須惆悵惜芳菲。卻一年憔悴待春歸。

【集評】清潘游龍《古今詩余醉》卷四：“何須惆悵”，就里無限情思。“扇”、“風”字犯重。

汪正夫 名輔之。

行香子
記恨

晚綠寒紅。芳意匆匆。惜年華、今與誰同。碧云零落，數字賓鴻。看渚蓮凋，宮扇舊，怨秋風。 流波墜葉，佳期何在，想天教離恨無窮。試將前事，閑倚梧桐。有銷魂處，明月夜，錦屏空。

趙承之 名鼎臣。宣和中自開封少尹除少蓬，以右文撰除知鄧州，召為太府卿。卒，贈待制。

念奴嬌
送王長卿赴河間司錄

舊游何處，記金湯形勝，蓬瀛佳麗。綠水芙蓉，元帥與賓僚，風流濟濟。萬柳亭邊，雅歌堂上，醉倒春風里。十年一夢，覺來煙水千里。 惆悵送子重游，南樓依舊否，朱欄誰倚。要識當時，惟是有明月，曾陪珠履。量減杯中，雪添頭上，甚矣吾衰矣。酒徒相問，為言憔悴如此。

【集評】明卓人月《古今詞統》卷一三：言極可憐，意殊不屑。以尺牘為詞。

章質夫 名楶。

水龍吟
柳花

燕忙鶯懶花殘，正堤上、柳花飄墜。輕飛點畫，青林誰道，全無才思。閑趁游絲，靜臨深院，日長門閉。傍珠簾散漫，垂垂欲下，依前被，風扶起。帳玉人睡覺，怪春蘭衣、雪沾瓊綴。繡床漸滿，香球無數，才圓卻碎。時見蜂兒，仰粘輕粉，魚吞池水。望章臺路杳，金鞍游蕩，有盈盈淚。“傍珠簾散漫”數語，形容盡矣。

【集評】宋朱弁《曲洧舊聞》卷五：章楶質夫作《水龍吟》詠楊花，其命意用筆，清麗可喜。

劉仲方

六州歌頭
項羽廟

秦亡草昩，劉項起吞并。驅龍虎，鞭寰宇，斬長鯨。掃欃槍。血染彭門戰，視余耳，皆鷹犬，平禍亂，歸炎漢，勢奔傾。兵散月明風急，旌旗亂，刁斗三更。命虞姬相對，泣聽楚歌聲。玉帳魂驚。 淚盈盈。恨花無主，凝愁緒，揮雪刃，掩泉扃。時不利，騅不逝，困陰陵。叱追兵。喑嗚摧天地，望歸路，忍偷生。功蓋世，成閑紀，建遺靈。江靜水寒煙冷，波紋細、古木凋零。遣行人到此，追念痛傷情。勝負難憑。

水調歌頭

落日塞垣路，風勁戛貂裘。翩翩數騎閑獵，深入黑山頭。極目平沙千里，惟見雕弓白羽，鐵面駭驊騮。隱隱望青冢，特地起閑愁。 漢天子，方鼎盛，四百州。玉顏皓齒，深鎖三十六宮秋。堂有經綸賢相，邊有縱橫謀將，不作翠蛾羞。戎虜和樂也，圣主永無憂。

聶冠卿

多 麗

想人生，美景良辰堪惜。向其間、賞心樂事，古來難是并得。況東城、鳳臺沁苑，泛晴波、淺照金碧。露洗華桐，煙霏絲柳，綠陰搖曳，蕩春一色。畫堂迥、玉簪瓊佩，高會盡詞客。一本于此分段。清歡久，重然絳蠟，別就瑤席。 有翩若輕鴻體態，暮為行雨標格。逞朱唇、緩歌妖麗，似聽流鶯亂花隔。慢舞縈回，嬌鬟低亸，腰肢纖細困無力。忍分散、彩云歸后，何處更尋覓。休辭醉、明月好花，莫謾輕擲。冠卿之詞不多見，如此篇亦可謂才情富麗矣。其“露洗華桐”四句又所謂玉中之拱璧、珠中之夜光，每一觀之，撫玩無斁。

【集評】清陳廷焯《閑情集》卷一：此詞情文并茂，富麗精工，湯義仍《還魂記》并從此脫胎。

柳耆卿 名永。長于纖艷之詞，然多近俚俗，故市井之人悅之。今取其尤佳者。

醉蓬萊
慶老人星現

漸亭皋葉下，隴首云飛，素秋新霽。華闕中天，鎖蔥蔥佳氣。嫩菊黃深，拒霜紅淺，近寶階香砌。玉宇無塵，金莖有露，碧天如水。 正值升平，萬機多暇，夜色澄鮮，漏聲迢遞。南極星中，有老人呈瑞。此際宸游，鳳輦何處，度管弦聲脆。太液波翻，披香簾卷，月明風細。永為屯田員外郎，會太史奏老人星見，時秋霽，宴禁中，仁宗命左右詞臣為樂章，內侍屬柳應制，柳方冀進用，作此詞。奏呈，上見首有“漸”字，色若不懌；讀至“宸游鳳輦何處”，乃與御制真宗挽詞暗合，上慘然；又讀至太液波翻，曰：何不言“波澄”。投之于地，自此不復擢用。

【集評】宋曾季貍《艇齋詩話》：柳三變詞“漸亭皋葉下，隴首云飛”全用柳惲詩也。

滿江紅
桐川

暮雨初收，長江靜、征帆夜落。臨島嶼、蓼煙疏淡，葦風蕭索回程。，傷漂泊幾許漁。 人橫短桐艇江好，盡將燈火歸村郭，煙漠漠。波似染。遣行客，山如削、到此念。繞嚴陵灘畔，鷺飛魚躍。游宦區區成底事，平生況有林泉約。歸去來一、曲仲宣樓，從軍樂。換頭數語最工。

木蘭花慢
清明

拆桐花爛熳，乍疏雨，洗清明。正艷杏燒林，緗桃繡野，芳景如屏。傾城。盡尋勝賞，驟雕鞍紺幰出郊坰。風暖繁弦脆管，萬家競奏新聲。 盈盈。斗草踏青。人艷冶，遞逢迎。向路傍往往，遺簪墮珥，珠翠縱橫。歡情。對佳麗地，拚卻明朝永日，畫堂一枕春酲。

【集評】元吳師道《吳禮部詩話》：柳耆卿清明詞，得音調之正。蓋“傾城”、“盈盈”、“歡情”，于第二字中有韻。

劉永濟《唐五代兩宋詞簡釋》：此詞反映汴京清明節日男女游樂之事也。

玉胡蝶
春游

漸覺東郊明媚，夜來膏雨，一灑塵埃。滿目淺桃，深杏露染煙裁。銀塘靜、魚鱗簟展，煙岫翠、龜甲屏開。殷晴雷。云中鼓吹，游遍蓬萊。 徘徊。隼前后，三千珠履，十二金釵。雅俗熙熙，下車成宴盡春臺。好雍容、東山妓女，堪笑傲、北海樽罍。且追陪。鳳池歸去，那更重來。

玉胡蝶
秋思

望處雨收云斷，憑欄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蕭疏，堪動宋玉悲涼。水風輕、蘋花漸老，月露冷、梧葉飄黃。遣情傷。故人何在，煙水茫茫。 難忘。文期酒會，幾辜風月，屢變星霜。海闊山遙，未知何處是瀟湘。念雙燕、難憑遠信，指暮天、空識歸航。黯相望。斷鴻聲里，立盡斜陽。

【集評】陳匪石《宋詞舉》：耆卿善使直筆、勁筆，一起即見此種作法，且全篇一氣貫注。

雨霖鈴
秋別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方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流，待與何人說。

【集評】清黃蘇《蓼園詞選》：送別詞，清和朗暢，語不求奇，且意致綿密，自爾穩愜。

清劉熙載《藝概·詞概》：詞有點有染……“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

二郎神
七夕

炎光謝。過暮雨、芳塵輕灑。乍露冷風清庭戶爽，天如水、玉鉤遙掛。應是星娥嗟久阻，敘舊約、飆輪欲駕。極目處、微云暗度，耿耿銀河高瀉。 閑雅。須知此景，古今無價。運巧思穿針樓上女，抬粉面、云鬟相亞。鈿合金釵私語處，算誰在、回廊影下。愿天上人間，占得歡娛，年年今夜。

柳腰輕
贈妓

英英妙舞腰肢軟。章臺柳、昭陽燕。錦衣冠蓋，綺堂筵宴。是處千金爭選。顧香砌、絲管初調，倚輕風、佩環微顫。 乍入霓裳促遍。逞盈盈、漸催檀板。慢垂霞袖，急移蓮步，進退奇容千變。算何止、傾國傾城，暫回眸、萬人腸斷。

晝夜樂
贈妓

秀香家住桃花徑。算神仙、才堪并。層波細剪明眸，膩玉圓搓素頸。愛把歌喉當筵逞。遏天邊，亂云愁凝。言語似嬌鶯，一聲聲堪聽。 洞房飲散簾幃靜。擁香衾、歡心稱。金爐麝裊青煙，鳳帳燭搖紅影。無限狂心乘酒興。這歡娛、漸入佳境。猶自怨鄰雞，道秋宵不永。此詞麗以淫，不當入選，以東坡嘗引用其語，故錄之。

【集評】明郎瑛《七修類稿》卷三一：此雖贈妓，真可謂狎語淫言矣，宜戒之。

甘草子

秋暮。亂灑衰荷，顆顆真珠雨。雨過月華生，冷徹鴛鴦浦。 池上憑欄無語。奈此個、單棲情緒。卻傍金籠教鸚鵡。念粉郎言語。

少年游

長安古道馬遲遲。高柳亂蟬嘶。夕陽島外，秋風江上，目斷四天垂。 歸云一去無蹤跡，何處是前期。狎興生疏，酒徒蕭索，不似少年時。

鄭毅夫 名獬。仁宗朝舉進士第一。

好事近
初春

江上探春回，正值早梅時節。兩行小槽雙鳳，按涼州初徹。 謝娘扶下繡鞍來，紅靴踏殘雪。歸去不須銀燭，有山頭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