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四

宋 詞

黃魯直 名庭堅，號山谷。陳后山云：今代詞手惟秦七黃九耳，唐諸人不逮也。

驀山溪
別意

鴛鴦翡翠，小小思珍偶。眉黛斂秋波，盡湖南、山明水秀。娉娉裊裊，恰近十三余，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時候。 尋芳載酒，肯落他人后。只恐遠歸來，綠成陰、青梅如豆。心期得處，每自不由人，長亭柳。君知否。千里猶回首。

【集評】清先著、程洪《詞潔》卷三：“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時候。”十一字精妙可思。

驀山溪
春晴

朝來風日，陡覺春衫便。翠柳艷明眉，戲秋千、誰家倩盼。煙勻露洗，草色媚橫塘，平沙軟。雕輪轉。行樂聞弦管。 追思年少，走馬尋芳伴。一醉幾纏頭，過揚州、珠簾盡卷。而今老矣，花似霧中看，歡意淺。天涯遠。信馬歸來晚。

水調歌頭
春行

瑤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無數，花上有黃鸝。我欲穿花尋路，直入白云深處，浩氣展虹霓。只恐花深里，紅露濕人衣。 坐白石，欹玉枕，拂金徽。謫仙何處，無人伴我白螺杯。我為靈芝仙草，不為朱唇丹臉，長嘯亦何為。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歸。

【集評】清黃蘇《蓼園詞選》：一往深秀，吐屬雋雅絕倫。

江城子
情景

畫堂高會酒闌珊。霎時間。倚闌干。千里關山，長恨見伊難。及至而今相見了，依舊是，隔關山。 倩人傳語問平安。省愁煩。淚偷彈。泣損眼兒，不似舊時單。尋得石榴雙葉子，憑寄與，插云鬟。

踏莎行
春晚

臨水夭桃，倚墻繁李。長楊風掉青驄尾。樽中有酒可酬春，更尋何處無愁地。 明日重來，落花如綺。芭蕉漸展山公啟。欲箋心事寄天公，教人長壽花前醉。

【集評】明沈際飛《草堂詩余·正集》卷二：“樽酒酬春”二句，山谷有悟，余亦慨慷。謂“腐語”者，矮人見也。

清黃蘇《蓼園詞選》：結兩句雖近纖新，而辭旨亦自沉郁有致。

清平樂
晚春

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 春無蹤跡誰知。除非問取黃鸝。百囀無人能會，因風飛過薔薇。

【集評】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后集》卷三九：王逐客云：“若到江南趕上春，千萬和春住。”體山谷語也。

明沈際飛《草堂詩余·別集》卷一：“趕上和春住”、“喚取歸來同住”，千古一對情癡，可思而不可解。

鷓鴣天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朝廷尚覓玄真子，何處如今更有詩。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人間欲避風波險，一日風波十二時。

【集評】清黃蘇《蓼園詞選》：山谷生遇坎坷，文字之禍兢兢于心。

菩薩蠻
集句

半煙半雨溪橋畔。漁翁醉后無人喚。疏懶意何長。春風花草香。 江山如有待。此意陶潛解。問我去何之。君行到自知。

好事近

一弄醒心弦，意在兩山斜疊。彈到古今愁處，有真珠承睫。 使君來去本無心，休淚界紅頰。自恨老來憎酒，負十分蕉葉。

黃元明 名知命（按當為大臨），山谷之兄。

青玉案

和賀方回韻，送山谷弟貶宜州。

千峰百嶂宜州路。天黯淡、知人去。曉別吾家黃叔度。弟兄華發，舊山修水，異日同歸處。 樽罍飲散長亭暮。別語丁寧不成句。已斷離腸知幾許。水村山館，酒醒無寐，滴盡空階雨。

秦少游 名觀，一字太虛，號淮海居士。

水龍吟
寄營妓婁婉，婉字東玉，詞中藏其姓名與字在焉。

小樓連苑橫空，下窺繡轂雕鞍驟。疏簾半卷，單衣初試，清明時候。破暖輕風，弄晴微雨，欲無還有。賣花聲過盡，垂楊院宇，紅成陣，飛鴛甃。 玉佩丁東別后。悵佳期、參差難又。名韁利鎖，天還知道，和天也瘦。花下重門，柳邊深巷，不堪回首。念多情但有，當時皓月，照人依舊。

【集評】宋俞文豹《吹劍三錄》：東坡問少游別后有何作，少游舉“小樓連苑橫空，下窺繡轂雕鞍驟。”坡曰：“十三個字，只說得一個人騎馬樓前過。”

明卓人月《古今詞統》卷一四：天宮有五衰相，只為情關未破耳。

風流子
初春

東風吹碧草，年華換，行客老滄洲。見梅吐舊英，柳搖新綠，惱人春色，還上枝頭。寸心亂，北隨云黯黯，東逐水悠悠。斜日半山，暝煙兩岸，數聲橫笛，一葉扁舟。 青門同攜手，前歡記，渾似夢里揚州。誰念斷腸南陌，回首西樓。算天長地久，有時有盡，奈何綿綿，此恨無休。擬待倩人說與，生怕伊愁。

【集評】明李攀龍《草堂詩余雋》：觸景傷懷，言言新巧，不涉人間蹊徑。

清黃蘇《蓼園詞選》：此必少游被謫后念京中舊友而作，托于懷所歡之辭也。

夢揚州
中春

晚云收。正柳塘、煙雨初休。燕子未歸，惻惻輕寒如秋。曲闌干外、東風軟，透繡幃、花密香稠。江南遠，人何處，鷓鴣啼破春愁。 長記曾陪燕游。酬妙舞清歌，麗錦纏頭。酒為花，十載因甚淹留。醉鞭拂面歸來晚，望翠樓、簾卷金鉤。佳會阻，離情正亂，頻夢揚州。

【集評】明沈際飛《草堂詩余·別集》卷三：淮海詞定有一番姿態。條妥。

滿庭芳
晚景

山抹微云，天連衰草，畫角聲斷譙門。暫停征棹，聊共飲離尊。多少蓬萊舊事，空回首、煙靄紛紛。斜陽外，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 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分。謾贏得、秦樓薄幸名存。此去何時見也，襟袖上、空染啼痕。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集評】宋趙德麟《侯鯖錄》卷八：雖不識字人，亦知是天生好言語也。

明王世貞《藝苑卮言》：“寒鴉千萬點，流水繞孤村”，隋煬帝詩也。“寒鴉數點，流水繞孤村”，少游詞也。語雖蹈襲，然入詞尤是行家。

清周濟《宋四家詞選》：將身世之感，打并入艷情，又是一法。

滿庭芳
秋思

碧水澄秋，黃云凝暮，敗葉零亂空階。洞房人靜，斜月照徘徊。又是重陽近也，幾處處、砧杵聲催。重簾外，風搖翠竹，疑是故人來。 情懷。增悵望，新歡易失，往事難猜。問籬邊黃菊，知為誰開。謾道愁須酒，酒未醒、愁已先回。憑欄久，金波漸轉，白露點蒼苔。

【集評】明李攀龍《草堂詩余雋》卷四：托意高遠，措詞灑脫，而一種秋思，都為故人。

滿庭芳
春游

曉色云開，春隨人意，驟雨才過還晴。古臺芳榭，飛燕蹴紅英。舞困榆錢自落，秋千外、綠水橋平。東風里，朱門映柳，低按小秦箏。 多情。行樂處，珠鈿翠蓋，玉轡紅纓。漸酒空金榼，花困蓬瀛。豆蔻梢頭舊恨，十年夢、屈指堪驚。憑欄久，疏煙淡日，寂寞下蕪城。

【集評】明沈際飛《草堂詩余·正集》卷三：悠澹語，不覺其妙而自妙。

江城子
春別

西城楊柳弄春柔。動離憂。淚難收。猶記多情，曾為系歸舟。碧野朱橋當日事，人不見，水空流。 韶華不為少年留。恨悠悠。幾時休。飛絮落花，時節一登樓。便做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

【集評】明沈際飛《草堂詩余·正集》卷二：前結似謝，后結似蘇。

清陳廷焯《詞則·大雅集》卷二：“飛絮”九字凄咽，以下盡情發泄，卻終未道破。

千秋歲
少游謫處州日作。今郡治有鶯花亭，蓋因此詞取名。

水邊沙外。城郭春寒退。花影亂，鶯聲碎。飄零疏酒盞，離別寬衣帶。人不見，碧云暮合空相對。 憶昔西池會。鴛鷺同飛蓋。攜手處，今誰在。日邊清夢斷，鏡里朱顏改。春去也，落紅萬點愁如海。

【集評】明卓人月《古今詞統》卷十：悲歌未終，能使琴人舍徽，笛人破竹。

清先著、程洪《詞潔》卷二：（末句）七字銜接得力，異樣出精彩。

踏莎行
東坡絕愛尾兩句。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 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

【集評】明王世貞《藝苑卮言》：此淡語之有情者也。

王國維《人間詞話》：少游詞境最為凄惋。至“可憐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則變而凄厲矣。

阮郎歸
春晚

褪花新綠漸團枝。撲人風絮飛。秋千未拆水平堤。落紅成地衣。 游蝶困，乳鶯啼。怨春春不知。日長早被酒禁持。那堪更別離。

【集評】明陸云龍輯《詞菁》卷一：出語新媚，亦復幽奇。

阮郎歸
旅況

湘天風雨破寒初。深沉庭院虛。麗譙吹徹小單于。迢迢清夜徂。 鄉夢斷，旅魂孤。崢嶸歲又除。衡陽猶有雁傳書。郴陽和雁無。

【集評】宋《草堂詩余》卷一：衡、郴皆是楚湘地，故曰湘。傷心。

南歌子
贈陶心兒

玉漏迢迢盡，銀潢淡淡橫。夢回宿酒未全醒。已被鄰雞催起怕天明。 臂上妝猶在，襟間淚尚盈。水邊燈火漸人行。天外一鉤殘月帶三星。末句蓋心字也。

【集評】清陳廷焯《詞則·閑情集》卷一：雙關巧合，再過則傷雅矣。

南歌子

香墨彎彎畫，燕脂淡淡勻。揉藍衫子淡黃裙。獨倚玉欄無語點檀唇。 人去空流水，花飛半掩門。亂山何處覓行云。又是一鉤新月照黃昏。

【集評】明沈際飛《草堂詩余·續集》卷上：聲情得所。

菩薩蠻
秋思

蟲聲泣露喧秋枕。羅幃淚濕鴛鴦錦。獨臥玉肌涼。殘更與恨長。 陰風翻翠幌。雨澀燈花暗。畢竟不成眠。鴉啼金井寒。

【集評】明卓人月《古今詞統》卷五：“畢竟”二字，寫盡一夜之輾轉。

畫堂春
春情

東風吹柳日初長。雨余芳草斜陽。杏花零落燕泥香。睡損紅妝。 香篆暗消鸞鳳，畫屏縈繞瀟湘。暮寒輕透薄羅裳。無限思量。

【集評】宋楊湜《古今詞話》：含蓄無限思量意思，此其有感而作也。

畫堂春

落紅堆徑水平池。弄晴小雨霏微。杏園憔悴杜鵑啼。無奈春歸。 柳外畫樓獨上，憑欄手捻花枝。放花無語對斜暉。此恨誰知。

賀方回 名鑄。少為武弁，以《定力寺》一絕見奇于舒王，山谷又賞其詞，遂知名當世。小詞二卷，名《東山寓聲樂府》，張右史序之。

青玉案
山谷稱此詞云：解道江南斷腸句，世間只有賀方回。

凌波不過橫塘路。但目送、芳塵去。錦瑟年華誰與度。云冉冉蘅皋暮。月臺花榭，鎖窗朱戶，惟有春知處。碧彩筆新題斷腸句。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集評】清先著、程洪《詞潔》卷二：方回《青玉案》詞，工妙之至，無跡可尋，語句思路亦在目前，而千人萬人不能湊泊。

夏敬觀《手批東山詞》：稼軒濃麗之處，從此脫胎。

薄 幸
憶故人

淡妝多態。更滴滴、頻回盼睞。便認得、琴心先許，欲綰淺笑都無奈。待翡翠屏合歡雙帶。記畫堂、風月逢迎輕顰，過了燒燈，都不見、踏青開，芙蓉帳掩，羞把香羅暗解。自挑菜。幾回憑雙燕，丁寧深意，往來卻恨重簾礙。知何時再。正春濃酒困，人閑晝永無聊賴。厭厭睡起，猶有花梢日在。

【集評】清陳廷焯《云韶集》卷三：風致嫣然，低回往復，妙絕古今。

浣溪沙
閨思

樓角紅銷一縷霞。淡黃楊柳帶棲鴉。玉人和月折梅花。 笑捻粉香歸繡戶，半垂羅幕護窗紗。東風寒似夜來些。

【集評】唐圭璋《唐宋詞簡釋》：此首全篇寫景，無句不美。

浣溪沙
春愁

閑把琵琶舊譜尋。四弦聲怨卻沉吟。燕飛人靜畫堂陰。 欹枕有時成雨夢，隔簾無處說春心。一從燈夜到如今。

浣溪沙
春事

鸚鵡無言理翠衿。杏花零落晝陰陰。畫橋流水一篙深。 芳徑與誰同斗草，繡床終日罷拈針。小箋香管寫春心。

【集評】清陳廷焯《云韶集》卷三：（“畫橋”句）畫境。

菩薩蠻
閨思

章臺游冶金龜婿。歸來猶帶醺醺醉。花漏怯春宵。云屏無限嬌。 絳紗燈影背。玉枕釵聲碎。不待宿酲消。馬嘶催早朝。

南柯子
別恨

斗酒才供淚，扁舟只載愁。畫橋青柳小朱樓。猶記出城車馬為遲留。 有恨花空委，無情水自流。河陽新鬢盡禁秋。蕭散楚云巫雨此生休。

【集評】清陳廷焯《詞則·放歌集》卷一一：起十字凄警。

望湘人
春思

厭鶯聲到枕，花氣動簾，醉魂愁夢相半。被惜余熏，帶驚剩眼。幾許傷春春晚。淚竹痕鮮，佩蘭香老，湘天濃暖。記小江、風月佳時，屢約非煙游伴。 須信鸞弦易斷。奈云和再鼓，曲終人遠。認羅襪無蹤，舊處弄波清淺。青翰棹艤，白蘋洲畔。盡目臨皋飛觀。不解寄、一字相思，幸有歸來雙燕。

【集評】明李攀龍《草堂詩余雋》：詞雖婉麗，意實展轉不盡，誦之隱隱如奏清廟朱弦，一唱三嘆。

清黃蘇《蓼園詞選》：意致濃腴，得《騷》、《怨》之遺韻。

感皇恩
記別

蘭芷滿汀洲，游絲橫路。羅襪塵生步。整鬟顰顧迎。黛，脈脈多情難語。細風吹柳絮。人南渡。首舊游，回山無重數。花底深朱戶。何處。半黃梅子，向晚一簾疏雨。斷魂分付與。春歸去。

【集評】清陳廷焯《云韶集》卷三：筆致宕往。

臨江仙
立春

巧剪合歡羅勝子，釵頭春意翩翩。艷歌淺笑拜嫣然。愿郎宜此酒，行樂駐華年。 未至文園多病客，幽襟凄斷堪憐。舊游夢掛碧云邊。人歸落雁后，思發在花前。

【集評】明沈際飛《草堂詩余·正集》卷二：嬌媚逼來，讀者神醉。

憶秦娥
春思

曉曚昽。前溪百鳥啼匆匆。啼匆匆。凌波人去，拜月樓空。 舊年今日東門東。鮮妝輝映桃花紅。桃花紅。吹開吹落一，任東風。

【集評】明卓人月《古今詞統》卷五：翻得雪淡，正是傷心之極。

舒信道 名亶。神宗朝御史，與李定同陷東坡于罪者。

菩薩蠻
此詞極有味。

畫船槌鼓催君去。高樓把酒留君住。去住若為情。江頭潮欲平。 江潮容易得。卻是人南北。今日此樽空。知君何日同。

【集評】宋曾季貍《艇齋詩話》：舒信道亦工小詞，如云“畫船槌鼓催君去”云云，亦甚有思致。

菩薩蠻
冬

江梅未放枝頭結。江樓已見山頭雪。待得此花開。知君來未來。 風帆雙畫鹢。小雨隨行色。空得郁金裙。酒痕和淚痕。

一落索
春

正是看花天氣。為春一醉。醉來卻不帶花歸，誚不解、看花意。 試問此花明媚。將花誰比。只應花好似年年，花不似、人憔悴。

【集評】明沈際飛《草堂詩余·別集》卷一：疏亮，可砭肥。

木蘭花令
別意

金絲絡馬青錢路。笑指玉皇香案去。點衣柳陌墮殘紅，拂面風橋吹細雨。 曉釵壓鬢頭慵舉。恨里歌聲兼別苦。西湖一頃白菱花，惆悵行云無覓處。

卜算子
苔

池臺小雨干，門巷香輪少。誰把青錢襯落紅，滿地無人掃。 何時斗草歸，幾度尋花了。留得佳人蓮步痕，宮樣鞋兒小。

【集評】明沈際飛《草堂詩余四集·別集》卷一：活宕。

秦處度 名湛。山谷嘗稱其詞。

卜算子
春情

春透水波明，寒峭花枝瘦。極目煙中百尺樓，人在樓中否。 四和裊金鳧，雙陸思纖手。擬倩東風浣此情，情更濃于酒。

【集評】清黃蘇《蓼園詞選》：懷人之作，自饒清微疏淡之致，自是俊才，可藥纖秾惡俗之病。

李方叔 名豸，東坡門下士。

虞美人

玉闌干外清江浦。渺渺天涯雨。好風如扇雨如簾。時見岸花汀草漲痕添。 青林枕上關山路。臥想乘鸞處。碧蕪千里思悠悠。惟有霎時涼夢到南州。

【集評】清況周頤《蕙風詞話》卷二：尤極淡遠清疏之致。

清平樂

落梅嗚咽。暗淡城頭月。吹滿江天驚夢蝶。喚起畫樓傷別。 簾風輕觸銀鉤。梧桐玉露新秋。底事瑣窗深夜，素娥常伴人愁。

廖世美

好事近
夕景

落日水镕金，天淡暮煙凝碧。樓上誰家紅袖，靠闌干無力。 鴛鴦相對浴紅衣，短棹弄長笛。驚起一雙飛去，聽波聲拍拍。

燭影搖紅
別愁

靄靄春空，畫樓森聳凌云漢。紫薇登覽最關情，絕妙夸能賦。惆悵相思遲暮。記當日、朱欄共語。塞鴻難問，岸柳何窮，別愁紛絮。 催促年光，舊來流水知何處。斷腸何必更殘陽，極目傷平楚。晚霽波聲帶雨。悄無人、舟橫古渡。數峰江上，芳草天涯，參差煙樹。

【集評】清況周頤《蕙風詞話》卷二：此等詞一再吟誦，輒沁人心脾，畢生不能忘。

李 嬰

滿江紅
元豐中，為蘄水令，作此上東坡，坡甚奇之。

荊楚風煙，寂寞近、中秋時候。露下冷、蘭英將謝，葦花初秀。歸燕殷勤辭巷陌，鳴蛩凄楚來窗牖。又誰念、江邊有神仙，飄零久。 橫琴膝，攜筇手。曠望眼，閑吟口。任紛紛萬事，到頭何有。君不見凌煙冠劍客，何人氣貌長依舊。歸去來、一曲為君吟，為君壽。

杜安世 名壽域。

訴衷情

燒殘絳蠟淚成痕。街鼓報黃昏。碧云又阻來信，廊上月侵門。 愁永夜，拂香裀。待誰溫。夢闌憔悴，擲果凄涼，兩處銷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