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銅鏡裂
- 身處異世界的我為什么總是被綁架
- 顧辰郗
- 2002字
- 2025-04-26 12:22:00
那些骨頭都用紅繩系著銅鏡,鏡面映出我身后站著的六個紅衣少年。他們脖頸系著麻繩,腳踝銅鈴與我的一模一樣。
最瘦小的那個突然貼在我耳邊:“楚哥哥快逃,楚茗吃人時愛蘸著犀角膏……”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喉嚨處爆開團黑霧,腐肉間鉆出密密麻麻的尸蟲。
婆子掀簾潑來黑狗血,幻象在腥臭中消散。她將銅鈴系在我腳踝,鈴舌竟是半截嬰兒指骨:“再亂看,就把你眼珠子泡進守宮砂里。”說著掀開我袖口,在腕間畫下朱砂符咒——與干尸戲服上的紋樣分毫不差。
轎停時我踉蹌跌出,懷里的斷梳竟扎進我的掌心。血珠滾落處,雪地顯出七雙繡花鞋印,最新那雙正緩緩漫出水漬,蜿蜒著爬上楚宅臺階。我低頭看著自己染血的皂靴——這大概是此生最后一次穿男裝。當我的血滴入水痕,竟浮出張泡脹的人臉——是去年被沉塘的李家媳婦,她出嫁那日我也在岸邊,看著她被綁上石磨時腹中還懷著三個月胎兒。
靈堂的銅鏡蒙著血霧,鏡框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六道生辰八字正在滲血。
我被按在黑漆棺槨前磕頭時,供桌下伸出只泡脹的手。那手指戴著翡翠扳指,正往火盆里添裹著金箔的犀角。藍火竄起的剎那,鏡中閃過楚茗淌血的眼窩,他破碎的右眼突然轉向我,眼尾朱砂痣滴下黑血——那血珠落地的位置,正是第七雙繡鞋印的腳尖。
“禮成——”
楚老爺的翡翠扳指叩響棺蓋,八個丫鬟一擁而上,他們突然過來撕開我的嫁衣長衫下擺。用銀針在脊背繡符咒。在刺入皮膚的劇痛中,我數著房梁上倒掛的紙人——第七個紙人眼眶里嵌著活人的眼珠,正隨著我的慘叫轉動瞳孔,睫毛上還凝著冰霜。當最后一針落下,紙人們突然齊聲尖笑,震得靈幡上的銀鈴叮當作響。
“這道鎮魂符能保你三更不死。”喜娘往我嘴里塞進冰涼的玉蟬,那玉雕的蟬翼竟在我舌底顫動,“子時若聽見撓棺聲,就把舌尖血噴在鏡面上。”她的指甲劃過我咽喉,留下道滲血的劃痕,“上一個沒撐到雞鳴的,眼珠子成了老爺扳指上的嵌寶。”
所謂的洞房,是口擺在祠堂中央的黑漆棺槨,我摸著鴛鴦枕下壓著的半截斷指。指節上的翡翠扳指與楚老爺手上那枚如出一轍。突然聽見井底傳來拍水聲。銅鏡泛起漣漪,映出個渾身濕透的身影。
“少夫人好膽色。”那人的月白長衫下擺滴著水,在青磚地上洇開墨痕,“前六個見到我,可是連魂都嚇飛了。”
鏡中人的左眼窩插著半截燭臺,蠟油混著黑血凝在慘白的臉頰上。當他俯身時,發梢滴落的水珠結成冰碴,刺痛我脖頸昨日被燙傷的烙印:“楚家買的是第七房冥妻,你是頭個能撐到拜堂的男妻。”
棺底突然傳來抓撓聲,頻率竟與我的心跳重合。楚茗殘破的右手掐住我的腰,力道大得要將脊椎捏碎:“知道為什么選你嗎?”他獠牙刺破我耳垂,“因為你的純陽命格,正好能鎮住前六個冤魂!”
“三年前他們在此處私會,被我撞破。”楚茗的斷指插進我傷口攪動,“那戲子用我練功的銀槍,親手釘穿了我的琵琶骨。”
銅鏡深處,楚老爺正將翡翠扳指套在戲子手上。
那武生穿著血紅的戲服,腕骨系著與我腳踝相同的銅鈴。他們腳下躺著具少年尸體,心口插著半截燭臺——正是楚茗左眼窩里那支。當戲子俯身親吻尸體時,我驚恐地發現那竟是年輕時的楚老爺。
“三年前他們把我釘進戲臺的暗格里。”楚茗的獠牙刺破我耳垂,“用我的心頭血養著這些臟東西。”他殘缺的右手突然穿透鏡面,抓起供桌上的白燭按在我胸口。尸蠟灼燒皮膚的惡臭中,我看見六具棺槨懸浮在井底,每具都連著血線通向楚老爺臥房。
棺槨劇烈震動起來,無數雙枯手從鏡中伸出。最蒼老的那只戴著翡翠扳指,正將毒蟲塞進少女口腔——那少女的面容竟與我母親有八分相似。當她被迫咽下第十只蜈蚣時,腹部突然爆開,鉆出個渾身青黑的嬰孩。
“這是楚家延續香火的秘法。”楚茗的笑聲混著水聲,“用陰婚女子的子宮養鬼胎。”
寅時的棒子剛敲過三響,靈堂的銅鏡突然發出瓷器皸裂的脆響。
我蜷縮在黑漆棺槨里數檐角冰棱,第七根冰棱斷裂時,倒懸在梁上的紙人發出嗤笑。它們褪色的衣袂無風自動,露出后背用尸油寫的生辰八字——每個字跡都與銅鏡框上滲血的文字重合,最末一行“壬戌年申時三刻”還凝著新鮮的血珠。
檐下第七盞白燈籠無風自晃,映出丫鬟們發髻上的白絨花,她們為我換上新的嫁衣,袖口金線繡著前夜不曾有的字跡——“楚門蘇氏,壬戌年申時三刻生。”
“少君該梳妝了。”
兩個丫鬟掀開棺蓋,月光映著她們青白的面皮。年長的端著銅盆,水面浮著幾縷銀絲,我認出那是母親被投井前被生生扯下的頭發——發梢還系著端午時我給她編的五彩繩。
丫鬟們撬開我攥緊的拳頭。掌心的鏡片已化成灘黑水,泡著枚帶牙印的翡翠扳指。
“凈面。”矮個丫鬟突然掐住我后頸往盆里按,“仔細洗洗這雙招子,楚家容不得臟東西。”
溺水的窒息感再次襲來,我掙扎時摸到盆底黏著的眼珠。那瞳孔驟縮的剎那,銅鏡里映出六個穿嫁衣的少年正朝我脖頸伸出枯手。最瘦小的那個脖頸套著麻繩,舌頭垂到胸口:“蘇哥哥……井里有……”
“啪!”
銅盆被踢翻的聲響驚飛寒鴉,我踉蹌后退時撞倒燭臺。
火苗舔上紙人衣角,燒焦的惡臭中傳來凄厲慘叫。丫鬟們卻拍手嬉笑:“燒得好!這些臟東西早該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