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哥著急,急得臉孔漲紅,他賭咒發誓:“他算哪門子姐夫?我才不認他。你相信我,我必不叫他在謝家如意。這種人,哪里來的,叫他回哪里去。”他拍著胸脯地:“但凡我能做的,你說就是。”
司昭:“你要真的想幫我,就幫我查一封信。”
她盯著謝九哥,臉上已是隱隱的期盼。
謝九哥心頭一熱乎:“什么信?你說?!?
司昭點頭:“我總覺得那封信是關鍵,親眼見到,找出來辨一辨,我才能死心。我爹是不會騙人的,他告訴娘的,他不會騙我們的。”
這事,只有九哥能幫她。
“我打聽過了,像這種證物應該在刑部檔案庫里,那地方,我沒有辦法。所以,只能求你了?!?
司昭細聲,眼睛滿是期望。那是她達不到的地方,沒有人能幫她,她只有求九哥。
九哥滿口答應:“我幫你找。”
司昭就起身向他鞠躬,九哥嚇一跳,一把拖住她胳膊,把她按了回去,著急地:“你我什么時候這么生分了?不說別的,只說咱們在沙洲的交情,你也不用這樣謝我的?!?
他一邊說一邊觀察司昭的神色,見司昭神色感激,心內吁一口氣。他不敢提謝家,只能拿沙洲的交情來說事,他六歲的時候,去沙洲,她很乖,每次都跟在他身后,倆人常闖禍,一起被大人揪著打也不是一次二次,他們之間哪里謝過?現在,她是一口一個謝,謝得他頭皮發毛。
一時倆人重新坐下,聊起信件的事來。這信件,當日刑部對過筆跡,一致認定是楊士新的筆跡,作為證據封存的。楊士新是當朝左相,他的筆跡,許多人認識,說是,那就是沒有錯了。
即使司昭相信爹爹沒有同他勾連,可有書信為證,也是百口莫辯。司昭心里其實是沒有底的,只是她相信爹爹,總要親眼確認才甘心??上钍啃略缫阉懒?,全家一百多人口,一個不剩?;钭C是沒了。
所以司昭斬釘截鐵地告訴謝九哥,娘不止一次地說過,楊士新絕對沒有給爹爹寫過這封信。
九哥說楊士新如果真的沒有給平連章寫過那封信,那信件很可能是假的。目前,其它辦法也沒有,只能依她所說,拿到這封信,才好辨別一二,剩下的事情后面再說。
九哥寬慰她,說他曾聽人說有那善偽造書信模仿筆跡的,說不準那信件就是假的。
司昭也是燃起了希望。
“你能拿到嗎?”
她再次問。
九哥點頭:“當然?!币娝菊褍芍谎劬Χ⒅约?,口內應道:“我會弄到的。只是得等一等,可能沒那么快。”謝九哥信心滿滿地,依律,這些物證在刑部的檔案庫里,他回去就想法子去弄出這封信來。
司昭再次起身:“多謝你。多謝你?!彼{頭要拜下去,謝九哥有些慌張地架住她,低嚷道怎么又謝了呢?
“阿殊。”
謝九哥看著她,誠摯地:“你不必謝我,真的,咱們是朋友?!?
他目光灼灼:“你真的不用如此客氣的。咱們兩家本是......”
他舌頭頓住,一時不知怎么往下說。
“要謝的,你可以不必幫我的,是我厚顏,求你幫忙,我實在是找不到人幫我,你肯幫我,就是大恩,成不成的,咱先不說?!?
司昭說完,退后一步,還是彎腰,鄭重行了大禮。
謝九哥看著他,局促地拉也好,不拉也好,待她行完禮,也鄭重地回了一禮。
倆人又說了別的閑話,謝九哥這才想起問她是怎么逃脫的?流放的犯人是要在身上刺標記的,他方才沒有在司昭脖子上看到刺青。
司昭簡短地說當日她發燒,獄卒沒有給她刺青。
其實天牢里環境惡劣,她渾身長了膿瘡,獄卒在她脖子上找不出一塊完好的皮膚,刺青草草地落在了脖子下的胸口處。她皮膚本就敏感,刺青的地方很快也潰爛起來,一直流膿不止。后來司空道救了她以后,弄了許多草藥去敷那些渾身紅腫的膿瘡。她堅持自己換洗,自然司空道也沒有看到她胸口的那道刺青。刺青的地方隱蔽,不好查看,她就懶得費口舌解釋了。
說話的時候,司昭的目光看向遠方,那里是天際,碧藍的天空,漂浮著絲絲白云,她語氣緩慢,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謝九哥鼻子又酸了。
下起了雨來,飄飄灑灑的,九哥叫平貴收拾地上的燭臺等東西,又叫拿了鐵鍬來鏟土掩蓋地上的紙錢痕跡。謝九哥向司昭解釋:“得收拾掉,不能叫人看出來,這些人沒準來轉悠,別叫他們找到人。找不著你三哥,他們是不肯放手的。”
司昭驀地看向九哥:“三哥?我三哥他......”
她疑心聽錯,緊緊盯著謝九哥,心內咚咚跳。
謝九哥說你不知道嗎?他當日回京,正碰上官兵搜捕。他叫人去調查,這才知道走脫了平家老三,金甲衛四下搜捕。
司昭有一瞬間,整個人都呆在那里,她被這個消息炸懵了,三哥竟然還活著,這真是意外的驚喜。謝九哥說他逃出了京城,官府也沒有抓到他。娘和姐姐要是知道三哥還活著,一定比她還開心,很好,實在是好。
她歡喜地擦干眼淚,微笑著對九哥說:“這真是一個好消息?!?
九哥看著又哭又笑的她,安慰說放心,他會幫忙找平三哥。于是,司昭又再次謝過他。
離開的時候,九哥聽說她從水洞口里進來的,指著幾步外那扇鎖著的小角門,九哥吩咐了幾句,平貴翻墻而去。
九哥說,以后就從這門進出。
司昭說不必這么麻煩,她依舊從那里爬出去就是了。
九哥說河道里的水要漲,這洞口進出不方便。
這里是角門,沒人注意,每次進出小心些,門外虛虛掛上鎖,里頭把門拴拴上,就是了。
司昭也就不再堅持,倆人站著,又說了幾句話,等著平貴。
平貴很快就回來,帶了一個小包袱,在門外逐一試鑰匙,很快就開了,嘩啦一聲,打開了角門銹跡斑斑的鎖鏈,司昭和九哥出去,然后復把門鎖上,把鑰匙遞給了司昭。
回去的時候,九哥要送司昭回家,司昭說不用,九哥就愣愣地看著司昭往巷子深處走去,很快就走沒了影兒。
“公子?!?
平貴見他半日不動,不得不提醒他:“咱們該走了?!?
九哥回頭,平貴嚇一跳,見他眼中水潤晶亮。
他扭頭看那已經細雨飄灑的空巷,方才公子就這樣一口應下了,他還想著勸一勸,這答應得太快了,查信件,這事可不好做,連老爺都不一定做到,可公子就眼不眨地答應了下來,還拍著胸脯當當地打包票。當年公子就叫他調查過事情的始末,他知道,這是鐵案,哪里能翻得了?那信又是在刑部,小公子又哪里弄得到?
可他現在,忽然覺得不好勸了。公子這樣子,他若是說了,說不得挨一腳.....
倆人牽了馬,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