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禮
- 醉奔
- 淥水東風
- 5909字
- 2020-08-08 18:58:31
這次媒婆提親,就沒有寒副將沿途清掃蛇鼠了。小奴還是拎著那一對明顯肥胖了的大雁,跟隨在媒婆的小桃木馬車之后,進了高宅,高宅早已灑掃一遍,宅中射一桌案,上面擺放著清露與野疏祭祀。媒婆進去了,就雙掌合攏,眼望蒼天,做作地說:“怪不得今日高府喜事連連,原來是禮敬蒼天和先祖啊!”
中大夫聽到老奴稟傳,早已到廳門口恭候,備了香湯,待媒人痛快喝下一大口,才說:“這可是辛苦您了,只要大媒一出,咱杞國定會人丁興旺,繁衍不絕,只有繁衍不絕,杞國國運才能永祚。”
媒婆用一條綢帕捂嘴而笑:“我就覺得嘛,這中大夫人爻相旺,最近更是喜事連連。”
中大夫笑道:“都是兒女之事,兒女之事啊!”
“光耀門楣,不是一家之主的大喜嗎?”媒人說。
“是,是,當然是。”中大夫連連點頭。
“中大夫怎不問老奴來貴府為誰提親呢?”媒人打趣。
“老夫正想問呢。”
“那中大夫可是明知故問了,你家三姑娘和屈少將軍的事情閭巷里可是人盡皆知啊。”媒人調笑。
“慚愧,下官管束子女不嚴,可真是丟了臉面。”
“怎么就丟了臉面啊,我杞國先祖大禹也曾和涂山女夜奔啊,我國人將涂山女奉為神女。何況這是仲春之月。可老奴就不明白,前些日那屈少將明明是想向四女納彩的。”說到此處,女媒壓低了聲音。
“說來更慚愧,我家女兒甚多,想是屈少將也搞不清女兒們的排行。況我那癡情的三女年少即許諾,意欲嫁于一蓋世英雄,自從屈少將沙場揚名,更是對其心心念念,說來做父親的都害臊啊,真是少女懷春啊。”中大夫連連以手撫額。說罷又換來老奴托一托盤,上面放置著一匹麻布。
“我家素清貧,只有染好的麻布一匹,以酬媒人伐柯的辛苦。”高大夫拱手說。
女媒喊小奴將大雁放于院正中,進屋子收好麻布。然后說:“多謝中大夫。”
中大夫說:“上次少將軍并未過問我這作為女孩父母的意愿就送來了聘雁,實在心急;可我這老父親有一早已及笄的女兒未嫁,如何不心急呢?要不,這納彩和問名就同時了吧?”然后從幾案上拿起用染紅的牛皮帶連綴的三片竹簡,遞與媒婆。
媒婆微笑地接下,又喝下一口香湯,矢口稱贊湯水甘甜,然后才告辭,把竹簡交予將軍夫人。
將軍夫人慎重接過竹簡,心中暗暗祝禱“愿此女保我屈家子嗣綿延”,然后拿出載有應執生辰名字的竹簡恭敬地送至祖廟。
當日起,屈將軍府中所有主子都沐浴,傍晚,夫人告安歌領著女奴采集第二天早晨的清露,并派廢婆去采摘野蔬,次日一切齊備,將軍夫婦領著兒女喚來姒滿同赴祖廟,一番祝禱,姒滿拿起雙方竹簡,看完之后在祖廟地上用蓍草點點畫畫,說:“吉”。
夫人喘了一口氣,領著兒女再四叩拜,方出。將軍夫婦和姒滿回正廳,任由應執、安歌隨意去。
到了正廳,夫人問:“如何吉法?”
姒滿問:“可為婚配。”
“可有子嗣?”
這時老將軍咳起來,邊咳邊說:“你我有一雙兒女,都是上天宥憐,如何還有奢求?”
姒滿為難了,說:“今日是我見的第三種難解之卦。”
“如何難解?難道如安歌那樣?”夫人驚問。
“她和安歌的卦象相連,似乎有某種聯系。她命中有子嗣,可是……可是偏偏若有若無。”姒滿說到這,無助地連連搖頭,說:“太難了,太難了,想我年少時,即通易理,頗為自傲,可如今……”然后從席上站起,踉踉蹌蹌地走出。
夫人卻有些歡心,和將軍說:“你看,我說咱屈家斷不會絕后的。”
將軍深嘆一口氣,當年卜官說絕無子息,杞王叫來卜正姒滿,姒滿一番推演說:“子息微弱”。一晃多年過去,每次看到兒女,總有如看水中花影的患得患失。
夫人馬上遣廢婆去官媒署,請媒婆去高宅告知卜告結果。下午,夫人即到姒滿屋宇之外,想訪求何時納征,何時請期。不想姒滿已酩酊大醉。這一醉就到第三日的凌晨,廢一晚上就守在學堂的里,聽到姒滿走動的聲音,就飛奔來到內宅,叫醒夫人。夫人匆忙洗漱,來至姒滿宇下,詢問請期之日。
姒滿說:“納征準備好,盡可以去了,日期就擇在上巳之后的三月初六吧!”
夫人問:“士大夫的婚期尚且需放在納征之后的一季啊!”
“一季之后并無吉期,再往后推演恐怕要來年。”
夫人沉吟著:“來年不可。您不是說后年……后年屈府會有大災嗎?”
姒滿邊說邊手執蓍草推演,一會抬起頭說:“來年也并無生門之吉期啊!只有不喜不悲無功無過的中期。”
“恐上巳之后有戰事。”夫人蹙著眉頭說
“我占卜過了,不等上巳就有戰事,但此次戰事喜大于憂。”
“既然如此,又逢生門,那就三月初六,高府我派媒人自去解釋。”夫人咬著牙轉身離開。
將軍命錐巖將守在屈府外圍的家將中挑選出精干的,吩咐他們準備十八擔稻谷,又讓寒慕出去采買三匹玄纁和五匹紅色的束帛還有上好的美酒和儷皮等,這些足足準備了三日,然后喚來媒人,手執婚期的竹簡,帶領著趕馬車的錐巖及家將到高宅。
高宅一團喜氣自不必提,對婚期更是滿意。
老將軍又另派寒慕通報王宮,并對婚期向王宮做了解釋。
可偏偏當日午后,杞王緊急召喚屈應執入王宮。應執大踏步進入王宮,發現殿內有一位使者在座,看服色正是陳國連年來杞國下戰書的使者。杞王已在位六十余載,垂垂老矣。見到應執即說:“恭喜少將軍,都已定了婚期。”
應執面無表情,作揖回應。
“嗯,看你這架勢,怎么還有羞赧之色啊!”杞王調笑,“不過少將軍可真是好情致,一個中大夫之女,只要少將軍開口,那高大夫樂不得送女上門,偏偏要在月明之夜出奔。這種情致孤羨慕得緊。”
應執臉一紅。
這時陳國使者也忙起身,躬身揖曰:“恭喜屈少將。”
應執的臉越發紅了。
杞王讓侍者遞一絹書,應執來看時,上書到:“陳杞各立宗廟,各祀先祖,本不同存于天下,今者欲由陳將媯完率軍五萬于旬日與將軍會獵于諸葛。”原來是一封戰書。
少將軍心中一股郁郁之氣在看到戰書后,竟然有些緩解了,拱手向齊王說:“末將一定不負王上囑托。”
杞王對使者說:“我杞國國小民少,可你陳國為何偏偏不相讓呢?”
陳國使者說:“陳王每慮及此,內心也感不安,所以允許你杞國仆從甚至奴隸上陣。”
杞王攤著手,有點難為情地說:“可我國奴隸也不多啊!”
使者拱手說:“既如此,恕臣下冒昧,杞王不如投降,踏踏實實為一侯爵,還免了日日擔憂國之將亡、提心吊膽之苦。”
屈應執大怒:“何處使者,為何如此出言不遜?”
陳使說:“知道少將軍即有娶婦之喜,下臣一定會告知媯完將軍,那三日停戰為祝。”
酒樂宴飲,陳使致謝,安頓館舍,次日返國復命。
將軍夫人和中大夫幾乎同時知曉了這件事,將軍夫人急得在廊下踱步:“這陳國總有如此妖孽之舉,好好的春種,偏偏要帶著刀槍,同是小國,非要欺負更弱小者,天道不爽,總有一天他也被別國欺侮。”
廢婆推著老將軍來到廊下,老將軍說:“不要提什么大國小國,也不是大國才有安寧,讓百姓聽見了,好像連我將軍府都出菲薄之言,豈不更加灰心了。”
夫人連忙說:“我這不是憂心應執的婚事,應執娶親不易啊!”
老將軍說:“聽錐巖來報,陳國許三日休假,以畢娶婦之禮。”
“三日哪里夠啊!”
“三日是潦草些,可我看這寒慕,很有戰場經驗,讓他抵擋旬日,總是沒問題的。”老將軍說。
“你還說,寒慕是什么主意,逾墻,真是讓我將軍府丟了人呢。”夫人抱怨道。
“怎么丟人了,男婚女嫁,兩情相悅。無論怎樣,這新婦不也娶到了嗎?”
“你是事事維護他。”夫人嗔怪。
“他十歲就在我身邊,從無品行不良之舉,我是真把他當做親生的兒子。”老將軍緩緩說。
“你就是嫌兒子少。”夫人嗔笑著。
“如沒有夫人你,我恐怕子息不存,多虧夫人成全,讓我屈切兒女雙全。”老將軍竟然向夫人打起拱來。
夫人眼圈紅了,轉過頭輕輕擦拭眼睛。
而高宅,高夫人向中大夫抱怨:“我就不同意高機嫁給少將軍,季柔入太子府。”
中大夫依舊看著竹簡,說:“婦人之見。”
高夫人問:“你可有為女兒們考慮,一個疆場拼殺不知何日鰥寡,一個成為太子孺子,一進太子府,從此如陌路。”
“嫁給小吏就不鰥寡了?人的壽命全憑造化。我也不和你說,你趕快給女兒們準備好,現在家里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還在這嚼牙。”中大夫不耐煩地說。
高夫人無奈地搖頭,剛想轉身。中大夫又把她叫住:“將軍府倒是不吝嗇,米、酒、綢頗豐盛,叫老奴到市場好好轉轉,都賣些,換點錢。”
高夫人問:“米賣些給兩個女兒買些首飾倒是應該,那綢緞不得給高機和高柔多做幾件衣服做嫁妝嗎?”
中大夫說:“什么嫁妝?那將軍府里缺啥,到夫家讓夫家購置;高柔也不必準備多,只一兩件首飾,三五身綢衣即可,太子素知我清貧。”
“那你不怕女兒們受人輕視?”高夫人有些氣憤。
“你懂啥?受輕視與否和嫁資有甚關系,和腦子與秉性有關系,高機和高柔都聰慧剛毅,嫁給天王老子也不可能被欺侮,我們還何苦多搭財帛。”
高夫人轉身離開,中大夫在身后喊:“季柔入太子府,我還要給季柔搭一個女仆從,我們整一個高宅就這一個年輕女仆,我這個爹爹已經很大方了。”
季柔的入太子府選秀安排在上巳節,高夫人召來已嫁的二姑娘連同家里三位姑娘、一個婆子、一個女使夜以繼日馬不停蹄為季柔和高機趕制衣物,因過于忙碌,最終決定季柔選秀和入府的兩套深衣在衣局采買,香囊、手帕等宅內有嶄新的,以前不舍得使用,今才取出;腰間美玉一塊和玉簪一對由高極出去采買,盡管不是什么上古好玉,喜在色澤不錯。高夫人想到季柔將進太子府,首飾甚少,又忙坐了兩把繡扇兩把羽毛扇,繡扇柄上墜著深綠的流蘇,羽毛扇擇的是全白的鵝毛,扇柄分別墜著瑩白的珍珠,這兩顆小珍珠是高夫人唯一昂貴之物了。給了季柔,就沒有高機的份兒,但高機也不以為意。
上巳節,水邊宴飲。杞王偕宮中女眷、王子、臣子在桂河祓禊,屈夫人、少將軍、安歌都獲邀,寒慕亦以副將身份隨行。姒夫子主持祀禮,杞王祭天禱告甚為虔誠,禱告風調雨順、杞國人丁興旺、在杞陳戰爭中能獲勝,作為主將的屈應執領著寒慕在祭禱天地后,坐在桂河邊杞王的身側,對面便是太子。而中大夫也在此次宴飲中,和太子相隔一人而坐,中間隔的是太子寵臣僖魚。杞王夫人此時已逝去多年,此行只帶來年過四旬的蔡姬。蔡姬、太子妃和屈夫人一干女眷都聚在男賓下游的支流那里。
杞王緩緩舉起酒杯緩緩說:“少將軍,請滿飲此杯,孤將杞國國事凌駕于將軍的娶婦大事,孤心中甚為不忍。”
應執連忙回答:“將受命之日則忘其家,臨軍約束則忘其親,援桴鼓則忘其身,分內之事,我王言重了。”
太子也舉起酒杯,說:“吾癡長將軍兩旬,本屬叔叔行輩,可我自將軍尚未行冠禮之時便仰慕少將軍為人,文武雙全,剛毅正直。請少將軍滿飲此杯。”
應執聽到太子如此說,連忙拱手致禮,口稱“慚愧”,喝下此杯。
杞王說:“我垂垂老矣,杞國早晚都是太子和諸位卿家的,眾卿家子弟不是在杞陳的邊境,就在杞陳的邊境,還煩請少將軍、徐將軍和諸位卿家同心協力,壯我杞國,請滿飲此杯。”
水邊的臣子們齊聲說:“愿奉命”,然后舉起酒杯。
這時女眷們那里笑聲清越,杞王說:“桃李飄落,可我杞國的女兒花卻開得正好,高大夫家滿枝繁花啊。”
中大夫忙笑道:“大王謬贊。”
杞王說:“今日三女和四女可到?”
中大夫說:“三女侍疾,未到;小女已到。”
杞王問:“哪個是四姑娘啊,可否一指啊!”
中大夫說:“慚愧得很,那坐在蔡姬身旁,身穿玉青色深衣的便是”
眾臣望去,見蔡姬下首一少女二八年華,頭挽高髻,斜插古玉,頗為娟秀,無限嬌柔,臉上無喜無悲,舉止萬般恭敬。席中有人問:“高家女可識字否?”
中大夫恭謹地回答:“不僅頗識得幾個字,亦能仿寫《詩》。”
眾人不禁嘖嘖稱贊:“怪不得高家女能攀得貴婿,是和別家女不同。這達官貴戚里如若穿葛麻衣物,都是千方百計從高家購進呢,那葛麻布紡得真是柔韌。”
中大夫臉上的一絲尷尬轉瞬即逝,說:“高焱慚愧。”
“有何慚愧?我杞國那不正是鼓勵耕織,若無男人耕種,夫人紡麻,國將不國。”杞王懶懶地說。
其中一官宦說:“既然高家季柔能仿寫《詩》,試問中大夫能否吟誦幾句以助酒興呢?”
中大夫連忙擺手:“不敢,不敢,有污清聽。”
眾臣說:“不妨,席間僅以之為樂。”
中大夫才緩緩道:
旭旭紅日,靄靄芳洲;日出東山,野馬既散。
有美人一,清且婉兮,既遇君子,目不流離。
飄兮渺兮,須臾亡兮,我與君子,永生不棄。
眾人鼓掌:“好個‘既遇君子,目不流離’!”
聽到鼓掌聲,女賓們也不禁把目光撇向這里,個個眼中含嗔似喜。
這時應執五內如焚呼呼欲狂,投箸而起,眾人大驚。應執向太子拱手曰:“太子、中大夫可許我問高季柔一句話否?”
一時寂靜無聲,女賓們都詫異地往這邊看。男賓更是驚異,連僖魚神色都有些慌張。太子連連說:“少將軍請便。”
中大夫彎身說:“高雍對不起少將軍,把你贈予高機的古玉簪轉給了季柔。”
眾人恍然大悟,有的微笑,有的搖頭。
應執說:“中大夫您……”
高雍子說:“我固然知道少將軍不是小氣之人,可是這定情之物真是非同小可,可子知我家貧……這也是三女體恤妹妹,這里有三女給您的竹簡以剖心曲,只是在這筵席上不便出示。”
將軍夫人此時也手持酒觴來到男賓向杞王和太子祝酒,將軍夫人說:“夫君甚是掛念杞王,讓老夫人替他為杞王和太子壽。”
杞王說:“孤意欲在上巳前看望將軍和夫人,聽聞屈府也即有喜事,正打算在大喜之日討一杯喜酒來延年呢!孤想念將軍想念的很啊!”說著眼眶紅了,飲下一觴酒。
眾官員也連忙稱賀,太子起身畢恭畢敬地滿飲一杯。
飲畢,夫人說:“大王,應執在三日前就已入了軍壘中,整飭了軍紀,操練了新軍,明日就是杞國和陳國的首戰,此時已屆午時,還請少將軍快行。”
應執這時候已經知道了母親來此的目的,他無法忤逆母親,他站起身:“還請各位大人們歡飲,屈應執拜行。”
眾將軍齊拱手,說:“愿旗開得勝。”
女眷們紛紛回頭張望,這時僖魚在恍惚中見到一少女在小婢的隨扈下走去,鵝黃的深衣,明艷的臉龐,如云開日出。
后來打聽隨侍才知道那是將軍府的姑娘屈安歌,感嘆一番,不禁悵然好久,后來安慰自己:“如此秀色他太子不也無法親近嗎?一切還真需要機緣啊!”
應執和寒慕并未回將軍府,直接趨馬至諸葛,路上任憑春風卷席,兩人一直無語。
安歌成了女賓的焦點,這源于太子妃的賞識。太子妃看到安歌不禁有些驚異,她見過屈氏父子兩面,屈氏父子都是濃眉大眼,脫不了武人的豪爽。安歌亦是濃眉大眼,但眉尖蹙蹙,不畫而黛,不笑時似有萬種情思,大笑時又顯活潑喜悅,讓人目眩神迷。這個剛到及笄之年的少女眼睛里似乎住有春光。太子妃問安歌釀酒的過程,安歌爽朗地一一回答。安歌還盛贊太子送的酒,說自己因釀不出如此美酒而神傷。太子妃說:“何必神傷呢,你盡可以和王宮酒師學習。”安歌聽到雀躍不已。太子妃也知安歌與高柔有舊,特邀請安歌來太子府游玩觀賞。正是因王后的青眼,安歌竟無暇和高柔敘私情,只是牽手寒暄了幾句。
宴飲游春結束后,春天似乎也到了尾聲。山花不似初放的嬌顏,有些頹敗了,田野一下子暖了,安歌并沒陶醉于這場春宴,沒有留意太子妃的喜愛,她似乎聽到自家酒坊里米粒消融,春酒如山泉一樣汩汩地從衰朽的米粒中涌出,她坐在馬車里,錐巖為她御車,她一再催促,迫不及待回府。揭開陶罐上的苧麻布,香氣溢開。
上巳節,春酒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