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重生
- 醉奔
- 淥水東風
- 2903字
- 2020-09-22 19:34:12
太子姒匄以侯爵之禮盛斂了老杞侯。五日,老杞侯出殯,姒匄和夫人送殯,獨在太子府的孺子季柔在奴仆產婆的幫助下產了一子,高壅子參加出殯禮返回高宅,得知季柔產子,興奮得無以復加,說:“還是我的四女,從出生到出嫁,從出嫁到產子,事事爭氣;那高叔機,哎……命如此,即便有我這樣的父親也是枉然。”
國葬期間,全國居喪,民間關閉三日的酒肆,官員三月內不準淫樂,刁一個月就按耐不住,華服艷衣來高壅子身邊蹭悠,兩人難免犯了禁忌。床笫之間刁說:“大人的孫子孫女真是淘氣,每日樹上樹下地爬,打狗撓馬,就連這府上的雞都很少能消停。”
高壅子擁著刁說:“淘氣才好,你啥時候給我生個兒子?”
刁說:“奴也想,但是上大夫就多多受累了。”
高壅子何曾受此挑逗,不禁又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安歌蘇醒了,但她不肯睜開眼睛,她知道她死了,現在蘇醒的是她的魂魄,她總覺得有一個女子能讓她返回人間,可是她閉了眼睛,怎樣都想不到那個女子的神貌,她不知道孟婆不會存在于任何人,或者半人半神的腦中甚至夢中,安歌就是隱約感覺那名女子身上有一種奇特的味道,似泥土的厚重和腥膻,她要找到她,一定找到她,無論用什么方式,她都要重返人間,她不忍心父母失去了兒子還要失去她。
她的魂魄困于在這酒神殿之中,她在感受酒神的氣息,那個老人身上有谷物發酵的味道,那種氣息離她很遠,她確定儀狄不在她身邊,她想她只要順著那腥膻之味逃去,一定能找到那女子。
她蓄積所有力量,讓自己魂魄跑,拼命飄散,跑出很遠,她聽到儀狄隱約的聲音:“安歌,安歌,老杞王沒了,剛我去請了老杞王喝酒,隨我去見老杞王。”
安歌頭也不回,更是加緊跑。
儀狄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安歌,今日是你兄長和你肉身安葬之日,一會你的魂魄會覺得沉重,你就跑不遠了。”
安歌聽到自己會一時魂魄失重,加速跑。她似乎覺得自己魂魄不寧了,她似乎覺得自己跑不動了,她的魂魄一寸一寸往前挪,她看見了孟婆和另四名女子,孟婆正和一個女子說:“央,還有多少人要降生?”
那個叫央的雙髻女子靈快地說:“人間共有一萬七千八百一十四名嬰孩降生,奴已經準備一萬七千八百二十只鬼在候命。”
孟婆說:“這些鬼可都喝了孟婆湯?”
央說:“喝了,有些鬼嫌棄難喝,喝完吐了出來,奴又讓重新喝了。”
孟婆滿腹憂慮地嘆道:“如此反復,忘川水不能用萬世萬萬世那么長久了,萬世萬萬世之后的鬼魂豈不是要帶著前世的記憶重生了?那怎么還叫新生呢?”
安歌的魂魄又挪近了,她用微弱的聲音說:“河底有淤泥,水質便腥膻,不如在河底鋪上細沙,再鋪一層鵝卵石,以來濾水。”
孟婆說:“遠客來了,殤還不快去迎接。”
殤是個十一二歲的女孩子,滿臉的乖巧。一邁腿,不知怎地竟然摔倒了。安歌覺得身后的谷物發酵味道近了,安歌說:“如果不能濾整條河,那就把河水盛出來,沉淀三日,取浮水。釀酒工作太繁重,這么多的鬼魂你們應酬不來,盡可去地宮盡取我濾酒的葛麻和祭奠我的酒水,倒于忘川河內。”
儀狄越來越近了,殤也爬了起來,安歌彷徨無助,這時央說:“杞國女子早產,鬼魂赴生”,一個女鬼還在張望,安歌用盡最后力氣拼命一跳。央和儀狄同時伸手去拽,終究晚了,孟婆大喊:“她,她還沒有喝孟婆湯。”
昏暗逼仄的隧道,里面盈滿了溫暖的水,空間這么狹窄,安歌想伸個胳膊,可是不知道什么阻擋了她,她聽得到有人在痛苦地呻吟甚至開始尖叫,她竟也感覺到了痛苦。那個有限空間開始收縮,水也開始涌動,它已經不歡迎安歌的繼續停留了,安歌要找一個出口,安歌想用力,可是她感覺筋疲力盡。她知道她將要借一個女人的腹出生,因為她想看看那個尖叫的女人到底是誰,她想看幫助她的人是誰。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女子的力氣似乎也弱了,安歌覺得她快窒息了,她不會未出生就夭亡于母腹之中吧,她在心中喊:“加油啊,母親,你一定要救救我。”安歌似乎聽到有女子的聲音。
“這個,讓少夫人趕緊喝下,再讓少夫人喝點小牛肉湯。”
半個時辰,安歌覺得自己和母體恢復了一點力量。
安歌開始計算空間擠壓規律,她順著母體腹部收縮的律動不停努力,她覺得頭皮有些涼,在強烈收縮力的擠壓下,安歌突然感覺到全身都涼颼颼的,她覺得自己好像沒有穿衣服,開始驚慌失措,安歌想喊人,但是一張口卻是極為低微“啊啊”的聲音。安歌朦朧中似乎聽到屋子里一個喜悅的女聲:“生了,少夫人生了”。胎兒費勁周身之力沖出產門,女嬰,在這萬悲之中總算有了一絲的喜氣。
有人端來熱水馬上就被要求離開了,酹看著虛弱少夫人,輕輕點著頭,然后拿出一把匕首……酹小心翼翼用匕首一割,安歌感到些微的疼痛就昏死過去。
等她醒來,已過了一夜。聽廢在夫人耳邊說:“夫人,奴查清了,少夫人六趾,她在右腳小腳趾旁邊多生一趾。”
夫人說:“怪不得呢,高機身高容貌只在季柔之上,為何十八歲未出嫁,又為何采用此種方式強嫁于應執。”
廢說:“也許少夫人本身六趾,心中郁憤,便生產之前吩咐酹,如果多生一趾,便削掉。”
姜隰咬著牙說:“可恨,實為可恨,我將府本就子息不旺,她這就是戕害將府的子息。如這根唯一的苗斷了,我定誅殺高機。”
老將軍重重咳嗽,然后低聲說:“快來,這孩子好像醒了。”
安歌原來躺在老將軍的膝蓋上。
姜隰伸著腦袋說:“妾怎么沒有看到她動呢,她還是那個樣子啊!”
老將軍肯定地說:“她動了,她真的動了,趕快去拿羊奶,給她喝。”
一塊細絹被浸在羊奶里,輕輕放在安歌唇邊,安歌輕輕蠕動一下嘴唇,感覺到有一滴淚水落在臉上,自己的父親,不,現在是自己的祖父竟然哭了。
這一點喜氣馬上傳到王宮內,新杞王姒匄也是垂垂老矣,他遺憾地說:“將種就這樣亡失了。”
“有女可慰老將軍夫婦之懷,亦是喜事啊!”高大夫深情地說。
“唉……”姒匄渾濁泛黃的眼低垂下來。
“還請杞王賜名。”高大夫接著說。
杞王擺擺手:“屈將軍都沒要求賜名呢。應執、安歌均為父王賜名,賜此名只望我們杞國執敵之耳,方能安于這一隅,歌舞升平,不想雙雙早亡。”
僖魚拱手安慰:“大王不必如此傷懷,依姒夫子卦象,屈少將軍本是不及旬歲而夭,可他整整有二十四的春秋,難道不是先王賜名的福澤?”
杞王說:“當日,屈將軍英勇無敵更兼智慧出群,使我們杞國終有食粱之地,在王后有孕之時,屈氏夫婦卻一直未孕。先王希望屈將軍子嗣繁茂,皆成將才,酒酣之后就找了姒滿卜卦,可是那姒滿卻說屈老將軍子孫不茂,有子早夭,只一女送老。可安歌未及婚嫁就早逝,唉……黃天啊……”說著竟滲出兩行淚水。
高上大夫說:“少將軍此女就叫宣容吧?”
杞王乜斜著眼睛問:“何解?”
上大夫說:“借用先王名諱中一字,是想如先王般長壽康健。”
杞王說:“望此名能保佑孩子一世平安順遂。賜此名并玉飾四件、冰紈四匹與新生女公子。”
在襁褓中的女嬰也知道,她再不是屈安歌了,她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她是將軍府唯一的孫輩,她是屈宣容。
在宣容降生的那一天,姒滿就連著他的龜龜不見了。王宮找不到他,翻遍了整個杞國也找不到他,屈驁派人給新杞王帶話說:“就讓姒夫子過幾年閑云野鶴的日子吧。”
無論儀狄還是孟婆多么氣急敗壞,他們都清楚,屈安歌會再回到屈府開啟她嶄新的,即使是孟婆她都無法操控的人生。于是孟婆讓央化身為風,吹遍了屈府,發現屈府酒坊內的酴醾,魂魄殘缺,內心竊喜,如果附身在酴醾軀殼里,那這碗孟婆湯不是很容易地就被安歌飲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