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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廟禮

  • 醉奔
  • 淥水東風
  • 3924字
  • 2020-08-23 18:49:01

安歌迎上寒慕,不說話癡癡笑著。寒慕也忍不住要笑,很快地用眼睛瞟了周圍,然后輕輕捏了一下安歌的耳朵。安歌問:“廟禮的日子近了,你說我送高家姐姐怎么禮物呢?”

寒慕說:“老將軍夫婦身體康健,廟禮不過是少夫人自稱“來婦”,你倒是可以送金戒指或者海鹽。”

“那你陪我去買?”安歌說。

“不可,外男不可給已婚婦挑選戒指。”

“你今天干嘛?”安歌不死心地問。

“我今天可是忙啊,這水患基本解除了,我要兌現我的諾言,給軍士發米。”寒慕說。

“可是你哪有這些米?”

“怎么沒有,別忘了,我有良田十頃,以前的米我盡數賣掉了,可自從你做酒這兩年,我米是一粒未賣,而你又沒有用多少,都堆積在那里。”寒慕說。

“堆積在哪里?”安歌好奇地問。

“不告訴你。”寒慕故意賣關子。

“你告訴我,必須告訴我,不然不讓你出去。”安歌使性,拽著寒慕束腰上的佩玉搖晃著。

“你猜!”寒慕眨眨眼。

“嗯嗯,反正不在將軍府的倉庫里。將軍府倉庫鑰匙都是錐巖看管。那你是不是放在地下。”

寒慕滿眼贊賞,激動得想親吻安歌,安歌順勢閉上了眼,可是卻遲遲等不到這個吻的到來,寒慕看著安歌緊閉雙眼的臉,不覺失笑,說:“你怎么猜到的。”

安歌求之未得,萬分失意。說了一句:“猜到就猜到了唄。”轉身離開了。

寒慕當然曉得安歌突然生氣的原因,懊悔不已,但又無法挽回,只因應執走了過來。寒慕說:“少將軍,現在運糧的牛車恐怕已經到了東坡,你先到裝備庫,相信中大夫已經在那候著你了。我指揮軍士去搬糧,馬上去裝備庫會合。”

應執依言離開。

寒慕怕少將軍去地窖,挖掘地窖者都是寒族的奴,挖好應執曾去過,嘲笑如同墓穴,也曾和老將軍說過,但是不知道的是,除了地窖,還有一個長長的地道,直通酒坊。當初為何如此,寒慕說不清楚,大概只因自己十一歲那年和那個七歲的小女孩玩捉迷藏,可每每都能被那個小女孩順利找到。

發米時,眾軍士高聲齊呼,高極也不禁艷羨。

剛剛發完,內宰傳喚,三人同時入了王宮。

杞王隨意斜臥于榻上,懶懶地說:“水患解除,國雖有損佚,但不至于動根本,百姓也無恙。高極你這中大夫的官職是保了,另賞你金三夏寽。”

高極低頭稱謝。

“屈應執調派士兵,鼓舞士氣,躬身勘察,本想賞金,可少將軍恐怕對金銀都不感興趣了,特此省過;而寒副將更是有用不盡的金銀啊,只是米糧就能輕易拿出一千兩百斗,這老將軍對你不薄啊,故本王不賞。”杞王說完擺擺手,“不過你的辛苦孤是知道的,都下去吧。”

出了宮門,高極輕輕說:“寒副將分米的鋒芒太露。”

寒慕輕輕一笑:“又想馬兒跳,又不給馬吃草。即便是為奴為仆,恐怕也會怠工。在下也只是為了杞國萬年,不在意王上一時看法。”

高極拱手對二位說:“在下如今能除水患,多多仰仗少將軍和寒副將,不知在下可否請二位痛飲,以全我的心意。”

寒慕看看應執,應執淡淡地說:“不必,中大夫過謙了。”

高極又拱手說:“在下本應去府上拜謝,只因高機未過廟禮……”

應執說:“寒慕,那你和中大夫飲酒吧,我先去裝備庫取了工匠哀做的匕首馬上就到。”

高極和寒慕來到杞國的諸侯館,諸侯館是昌樂城唯一接待外使之所,也是唯一飲酒聊天之所,館內更有淮夷女子、漢人男伎的舞蹈,本是高壅子常常宴請僖魚之地。到得室內,高極拿出兩夏寽金放于幾案之上,躬身曰:“感謝韓將軍貸金之舉。”

寒慕收金說:“借契我并未帶在身上,我馬上讓軍士取來,說著捧金而出,交與門口軍士,耳語幾句,轉身進入室內。一會軍士即入,把借據轉交給中大夫,高極收入懷內。這時應執才拿著青銅匕首到得諸侯館,一臉興奮,其余兩人圍著贊嘆不已。酒菜很是盡興,一清秀的男子舞唱一首《詩經·邶風·擊鼓》,時而深沉,時而婉轉,時而凄清,讓寒慕不禁擊節。

高壅子聽說兒子進入王宮,便知道杞王必有封賞,早已經在高宅院子里踱步等候,見得兒子略帶酒氣地下了馬車,連忙迎上去,接過布袋,偷偷掂一墊,不禁有些失望,他認為杞王至少賞金三夏寽,可掂量著來看,不過一夏寽,進得廳內,打開布袋,發現借據,問:“杞王賞金可是三夏寽,你還給了寒慕?”

高極點點頭。

“誒呀,我的兒,你頭腦為何如此迂腐?那寒慕何人,那是有十頃私田的人,他可缺錢?為何要還錢?”高壅子氣惱得直跳腳。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早晚都是要還的。”

“那就晚還!咱們要在農地上建大宅,就要向王宮繳納銀錢;建宅子又要銀錢;布置宅子尚需銀錢;還有你要娶妻,自是一筆銀錢;還要添置奴仆。哪哪哪都是錢錢錢,你又不是不知?”高壅子站在兒子旁數落著。

高極笑笑:“父親,怎么也要三妹廟禮,四妹入府三月之后再建宅買仆吧?至于娶妻,我自是不娶僖魚之女。”

“你敢!”高壅子暴怒。

“僖魚人品不端,貪婪成性,近之恐有災禍。”

“如果沒有小人,何以有君子。如果沒有僖魚,恐怕你還是碌碌的刀筆吏。女人嘛,不想看她的臉色便可不看,總不看,她見到你,必定用盡手段來諂媚,來討好。你堂堂男兒,一定要懂得權衡和變通。”

高極苦笑。

“五日后,高機廟禮,你和你大哥領著車奴架馬車去將軍府守著,定會牽回兩匹馬。直接送到新宅,現在這窄小之地能放啥,真的讓人憋氣。”

廟禮日為陰天,按照習俗,如為響晴天,新婦所育的頭胎為男兒;如為雨天,則為女兒。陰天,前人沒有明示。

一早,應執和高機便穿著玄色衣服來至將軍寢房門口跪等,待中門大開,夫人推著將軍至祖廟中,姒夫子也已在祖廟等候,將軍夫婦叩拜。后新婚夫婦叩拜,高機口稱:“高氏來婦,敢奠嘉菜于吾祖。”出得廟門,回至大廳,新婚夫婦叩拜父母,高機口稱:“高氏來婦,且盡孝于吾祖。”將軍夫婦賞。安歌上前眨著眼睛開心叫了一聲:“嫂嫂!”

酹端了幾案,幾案上有一件披風。安歌示意酴醾收下。

此時,忽聽府門外有車輦之聲,以內宰尖聲喊:“杞王到。”

候在將軍府門口的高氏二子猝不及意,忙躬身行禮。杞王伸著松垮的細脖子說:“在等反馬呢?”

高極忙說:“恐家姐愚笨,不適少將軍意。”

杞王說:“中大夫過謙了。”

將軍府內,夫人推著將軍連忙出門迎接,剛到院內,杞王在蔡姬和內侍攙扶下已經到了。將軍帶領家人連忙施禮。

杞王說:“孤想念驁了。”說著竟紅了眼眶。“你將軍府本比王宮占地還多,可為何這府門如此窄小,進不來馬車,不然孤日日盤桓。”

將軍說:“大王,臣本守土之臣,只有這一片曠土,何以匹配軒敞的大門?還請杞王不嫌鄙陋,進屋上座。”

杞王邊走邊說:“看看,你屈驁娶新婦了,要添人丁了,墾荒于國,真是利于子孫啊。”

將軍說:“托得大王和姒夫子庇佑。”

蔡姬環視,看到新婦說:“高家真是有好女啊。”

杞王也連連說:“高家二父子如同猴兒一般,偏偏女子倒有姿色。”只有蔡姬輕笑。

杞王又說:“我今日就想討得新婦一頓午膳。”

新婦連忙下廚,煮食午膳。所幸廚下備用食材甚豐,安歌送的海鹽又很鮮美。

乘隙,夫人命錐巖牽二馬送與高氏族人,廟見之禮至此完畢。

廟禮又趕上杞王駕臨,將軍由錐巖推著,引著杞王入了正廳,正廳不同偏廳,軒敞齊整,有簡單但不失大氣的黑色墜流蘇的單層布幔,檀木的幾案,湘竹編制的跪坐席,柔軟的細葛的墊子,并有五羊燈具,燈油都已注滿。

等候午膳之時,安歌坐在蔡姬下首,蔡姬不住夸獎:“老將軍,此好女也,在杞國我還未見,就是母國蔡國也未有啊!”

將軍夫人說:“小女頑劣,我夫婦也未加管束,慚愧。”

蔡姬問安歌:“可還釀酒?”

安歌委屈地說:“父親說我釀的不是酒,是漿。只適合女兒家喝。”

蔡姬說:“我覺得甚好。看來,這只是我們女兒家的口味。你盡可以去和酒師學學,拿著這塊牌就可以進入杞國酒坊。”

安歌眼睛一亮:“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讓內宰告知過王宮酒坊,你隨時可去。”

安歌拿著通行牌,左右翻看,不停摩挲。

杞王對屈驁說:“老將軍今年有疾,經年沒有在街巷走動了吧?”

老將軍說:“已不知外間事了。”

“我們杞國安定了,也有了自己諸侯館,館內軒敞潔凈,不僅有美酒,還有歌舞。老將軍真應該飽飽眼福。”杞王說罷,蔡姬隨即拍拍手掌。

一伶人應聲而入,正是那日寒慕和應執在諸侯館見到的清秀男伶,男伶揮著寬大的袖袍,舒展歌喉,唱著: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安歌不僅聽得癡了,看得迷了。手中的通行牌也掉落衣裙中,目不轉睛。寒慕看著安歌,突然覺得心有酸意。

曲罷,夫人說:“賞”。廢婆即去送銀錢。這時安歌說:“歌舞甚妙,我還想聽。”

將軍夫人怒目橫視,恰在此時,高機領著東廚兩個奴來布菜。布好菜,高機坐于應執身邊。

眾人贊肉腴味鮮。

杞王邊吃邊說:“姜隰,管女何至如此。女兒家本就應該懂得韻律之美,就是情啊,愛啊,本就是天性。伶官,再舞來。”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蔡姬已過中年,可仍眼波流轉,她望向新人,拍手笑稱:“此樂正合今日之景。少將軍,今夕何夕,見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應執臉紅,杞王撫掌大笑。

吃得午餐,杞王困倦,就在客寢休息,老婦人陪著蔡姬在花園內轉轉,蔡姬不住夸獎:“這山這水渾然天成,將軍府是將天地都當作自己的園圃啊。”

安歌便纏著伶人詢問五聲,夫人本是萬分不悅,回頭見寒慕和酴醾都守在安歌左右,便不再憂心。

杞王醒后,便與蔡姬一同乘車返宮。作為賀禮,送織錦兩匹,狐裘兩件。

傍晚,新婦才得空閑,回得自己新房內,床褥早是一新,高機查得今日所獲,金一夏寽,上好的魚形玉飾一對,金簪一支。

吃完晚膳,便是新婦同住,應執和高機尷尬萬分,但苦于廢婆看守,無法逃出,兼又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盡管二人之間并無話語,卻也成了夫妻。

新婚之夜又兼燭燈熄滅,高機足上瑕疵也輕巧躲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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