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紅樓夢(小學(xué)生無障礙閱讀版)
- 李伯欽主編 黃玉蘭改寫
- 4002字
- 2020-10-13 17:31:43
第七回 入學(xué)堂秦鐘空受辱 歸幻境可卿警鳳姐
在寶玉不停的催(cuī)促(cù)下,秦鐘正式進入賈家學(xué)堂學(xué)習(xí)。此后寶玉倒是興致勃勃,每天和秦鐘寸步不離,又不愿意擺出叔叔的身份,只是稱兄弟或是表字“鯨(jīng)卿”。秦鐘靦(miǎn)腆(tiǎn)溫和,還沒說話臉就紅了,嬌羞膽怯,極有女兒風范;何況寶玉天生便能委曲求全,言語纏綿,所以二人越發(fā)親厚。那群同窗心中起疑,暗中竊(qiè)竊私語,一時之間,閑話謠言,遍布書房。
這學(xué)中還有兩個小學(xué)生,人送外號“香憐”“玉愛”,寶玉、秦鐘看到他們生得嫵(wǔ)媚(mèi)風流,難免多留心,那二人同樣懷有結(jié)交之心。雖然分散坐在各處,但卻眉目傳情,被幾個淘氣的看出端(duān)倪(ní)來,都在背后指手畫腳,咳嗽揚聲,也不止一天。
正巧那天先生賈代儒(rú)家中有事先回去了,叫孫子賈瑞暫代管理。秦鐘就趁此機會與香憐擠眉弄眼,遞暗號,于是二人借口出來小便,來到后院說悄悄話。秦鐘先問他:“家中的長輩管不管你交朋友?”話音未落,背后就傳來咳嗽聲。二人一驚,忙回頭看,見是同窗金榮。香憐是個急性子,又羞又怒,問:“你咳嗽什么?怎么還不讓我們兩個說話?”金榮笑著說:“沒有人管你們說話,難道我咳嗽就不行嗎?我就問一句:有話不當著大家的面說,跑到這里鬼鬼祟(suì)祟地干什么呀?被我抓住了,還想抵賴嗎!可得讓我先抽個頭兒,這事兒咱們也就什么都不說了,不然可就鬧起來了?!鼻冂姟⑾銘z二人急得臉都紅了,問道:“你抓住什么了?”金榮笑著說:“我現(xiàn)在可不就抓住了嘛?!闭f著,邊拍手邊笑嚷道:“貼的好燒餅!你們難道就不去買一個吃?”秦鐘、香憐二人又是生氣又是著急,急忙進去向賈瑞告狀,說金榮無緣無故欺負他兩個。
這賈瑞本就是個愛貪小便宜、行為不端的人,常常在學(xué)中假公濟私,向子弟們索要財物。又因為前段時間薛蟠(pán)在這里的時候,因為看上香憐、玉愛,反倒冷落了金榮。這金榮本就心中忌妒,今天看到他們來告狀,便越發(fā)不自在了。因不能呵叱秦鐘,就拿香憐作法,反倒說他多事,切實挖苦了幾句。香憐反倒討了沒趣,就與秦鐘訕訕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金榮見此情景越發(fā)得意,搖頭晃腦,嘴里念念叨叨許多閑話、臟話,玉愛聽了很生氣,兩個人隔座嘀嘀咕咕斗起嘴來。金榮只顧著胡說,哪里知道早就惹怒了一個名為賈薔(qiáng)的學(xué)生。他原本就與賈珍、賈蓉關(guān)系要好,如今見到有人欺負秦鐘,哪里肯依?想挺身出來打抱不平,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妥當,心想:“倒不如用計策制服,也不至于傷了臉面?!贝蚨ㄖ饕夂笠布傺b出來小便,偷偷地叫來寶玉身邊的書童茗(míng)煙,這般這般,挑(tiǎo)唆(suō)了他幾句。
這茗煙年紀小,不懂世故,聽賈薔一說,就立刻進來找金榮,心中想著,不讓他見見厲害,下次就更狂妄難制了,張口就說:“姓金的,你算什么東西!”賈薔見狀跺(duò)了跺靴子,理了理衣服,看看時間道:“是時候了?!庇谑蔷蛯Z瑞說有事要先走了。
茗煙上前揪(jiū)住金榮,問道:“我們說什么話,做什么事,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小子好哇,出來動一動你茗大爺!”嚇得屋里的子弟都呆呆地望著。賈瑞忙吆喝:“茗煙不要撒野!”金榮氣得臉色都變了,說:“反了!小小一個奴才居然敢如此,我只和你主子說?!庇谑巧焓志鸵プゴ?qū)氂?、秦鐘。忽聽得腦后颼的一聲,只見一方硯瓦飛了過來,也不知道是誰扔過來的,沒打著,只是掉到了旁邊賈蘭、賈菌(jùn)的座上。
偏偏賈菌也是個淘氣不怕人的。在座位上冷眼見到金榮的朋友偷偷幫助金榮,將硯臺扔過來打茗煙,卻偏把自己桌子上的磁硯水壺砸個粉碎,墨水濺了一書。賈菌如何肯善罷甘休,便罵:“你們可以呀,都動手了么!”邊罵邊抓起硯磚就要打回去。賈蘭趕忙按住硯,極力勸說:“好兄弟,和我們沒關(guān)系。”賈菌如何能忍?雙手將書匣子抱起來,朝那邊掄了過去。只是身小力薄,剛到寶玉、秦鐘的桌案上就掉了下來。只聽嘩啷(lāng)啷一聲,砸在了桌子上,書本、紙筆、文具等物撒了一桌,寶玉的一碗茶也沒逃過厄(è)運,被砸得碗碎茶流。賈菌跳了起來,就要打那一個飛硯的。金榮順手抄起一根毛竹大板,但是地狹人多,如何能經(jīng)得起這長板揮舞,茗煙先被打中了,口中叫道:“你們怎么還不動手!”寶玉的另外三個小廝,鋤藥、掃紅、墨雨,個個都是淘氣的,一齊亂嚷:“小婦養(yǎng)的!還動上武器了!”墨雨抄起一根門閂,掃紅、鋤藥手里拿的都是馬鞭(biān)子,一窩蜂似地沖了上去。賈瑞急得攔這個,勸那個,但是哪有人有空理他?眾頑童也有趁機幫著打太平拳助樂的,也有膽子小的藏在一邊,也有站在桌子上拍著手兒亂笑,喝著聲兒喊打的。一時之間,鼎(dǐng)沸起來。
外邊李貴等幾個大仆人聽到屋里鬧了起來,趕忙走進來齊聲問是什么原因,眾口不一,這一個這么說,那一個又那么說。李貴先把茗煙四個罵了一頓,攆了出去。秦鐘的頭剛才撞到金榮的板上,起了一層油皮,寶玉正拿著褂(guà)襟(jīn)子給他揉呢,見到眾人都住了手,便命:“李貴,把書收了!拉馬來,我回去告訴太爺去!我們被人欺負了,別的不敢說,守禮來告訴瑞大爺,反而是我們的不是了,聽別人罵我們,還挑撥他們欺負我們茗煙,秦鐘的頭都被打破了。誰還要在這里念書!茗煙這么做也是因為有人欺負我。倒不如都散了。”李貴勸道:“哥兒不要著急。既然太爺有事先回去了,這會兒卻因為這些事打擾他老人家,反倒顯得咱們沒理了。要依我說,哪里的事就在哪里了結(jié)得了,哪里值得驚動他老人家。這都是瑞大爺?shù)牟粚α耍珷敍]在這里,你老人家就管著這學(xué)里的事,大家都看著你做事呢。眾人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對了,該打就打,該罵就罵,該罰就罰,怎么放任事情鬧到這般地步卻還不管?”賈瑞道:“我說了他們都不聽。”李貴笑道:“不是怕你老人家生氣,平日里你老人家多少還是有些不正經(jīng),這些兄弟才不理會你。要是鬧到太爺跟前去,你老人家也躲不過挨罵。倒不如快點拿主意解決了。”寶玉道:“解決什么?我一定是要去告狀的!”秦鐘哭道:“有金榮在這,我就再不在這里念書了?!睂氂竦溃骸盀槭裁囱??難道別人能來,我們就來不了了?我一定要說個明白,把金榮攆(niǎn)走?!庇謫柪钯F:“金榮是哪一房的親戚?”李貴想了一想道:“也別問了。要是問出是哪一房的親戚,越發(fā)傷和氣了。”
茗煙在窗外道:“他是東胡同子里璜(huáng)大奶奶的侄子。哪里有什么強硬的后臺!也來嚇唬我們。璜大奶奶是他姑姑。你那姑姑只知奉承,只配給我們璉二奶奶跪著借錢。她那樣也配說是主子奶奶!”李貴趕忙斷喝他,說:“就你知道,話多!”寶玉冷笑道:“我還當是誰家的親戚,原來是璜嫂子的侄兒,我這就去問她!”說著就要走,叫茗煙進來把書裝好。茗煙一面裝書,一面得意道:“爺不必親自去見,等我去她家,就說老太太要問她話,雇(gù)了輛車把她拉去,當著老太太面問,不是更省事嘛?!崩钯F忙喝道:“你作死!小心回去之后我先打你一頓,然后再去回了老爺太太,就說寶玉就是受了你的唆使。我好不容易才哄住了,你又起歪(wāi)主意。你大鬧學(xué)堂,不說想辦法把事平息下來,反倒要大鬧!”茗煙這才住了嘴。
這時賈瑞也怕事情鬧得大了,只好委曲著對秦鐘說好話,又對寶玉說好話。他二人自然不愿意,后來寶玉說:“不回稟去也可以,只是要讓金榮賠不是?!苯饦s不同意,但也禁不得賈瑞也來逼他,只好勉勉強強與秦鐘作了揖(yī)。寶玉還不是肯罷休,一定要磕(kē)頭。金榮沒有辦法,忍著氣上前給秦鐘磕頭,寶玉才放過了他。
誰知年底將近,黛玉因為父親林如海身患重病,由賈璉陪著返回揚州去,寶玉一時之間覺得索然無味。鳳姐因為賈璉不在,也是無趣。晚上便與平兒閑聊,不知不覺談到秦氏的病上。只聽尤氏說她病得奇怪,中秋還沒事人似的,之后就一天天懶(lǎn)怠(dài)下去,也許是什么嚴重的病也說不定。鳳姐與平兒感慨了一會兒,說著說著就迷迷糊糊地睡去。
恍恍惚惚間只見秦氏從外面走了進來,笑說道:“嬸子好睡!我今天要回去了,你也不來送送我。我和嬸子好了一場,特意前來與你告別。還有一件心愿未曾實現(xiàn),一定要告訴嬸子,別人不一定有用?!?/p>
鳳姐恍(huǎng)惚(hū)問道:“有什么心愿?你只管告訴我就是了?!鼻厥系溃骸皨饗穑闶桥又械挠⑿郏瓦B那些男子也不如你,你卻為什么連兩句俗語也不明白呢?常言說得好‘月滿則虧,水滿則溢(yì)';又道是‘登高必跌重’?,F(xiàn)在我們家赫赫揚揚,將近百年,有朝一日要是樂極生悲,就應(yīng)了那句‘樹倒猢(hú)猻(sūn)散’的老話兒了,豈不妄稱了一世的詩書舊族了!”鳳姐認為言之有理,忙問:“那有沒有能夠永保無虞(yú)的辦法?”秦氏冷笑道:“嬸子說的可是癡話,否(pǐ)泰(tài)榮辱又怎么會是人力可為。但現(xiàn)在要是能夠在繁榮時謀劃將來衰敗時的世業(yè),或許能夠保日后一二也未可知。”鳳姐又問,秦氏道:“如今祖塋(yíng)雖然四時祭(jì)祀(sì),但是沒有固定的錢糧;第二,雖有家塾(shú),但是沒有固定的供給。照我想來,趁著如今富貴,在祖塋周圍多買些田莊房舍地畝,把家塾也設(shè)置在這里。大家定了規(guī)矩,日后各房據(jù)此負責這一年的地畝、錢糧、祭祀、供給諸事,連家塾的供給也無需愁了。就算哪天獲罪,這祭祀產(chǎn)業(yè)也是不會入官的。就算敗落下來,子孫回家讀書,從事農(nóng)耕,也有個退路,祭祀也能夠永繼。若是認為榮華不絕,不思將來,終非長策。眼見最近還有一件大喜事,實在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盛。要知道,也就是瞬(shùn)息繁華,一時歡樂,千萬不要忘記那‘盛筵(yán)必散’的俗語。不早早考慮將來的事,就算將來后悔也沒有用了?!兵P姐忙問:“有什么喜事?”秦氏并不回答,半晌,嘆息一聲:“三春去后諸芳盡,各自須尋各自門?!兵P姐還想問到底是什么喜事,突然二門上傳事云板連叩四下,鳳姐一驚,便醒了。就見有人來回:“東府蓉大奶奶沒了。”鳳姐嚇出一身冷汗,定了定神,急急忙忙地穿衣服,到王夫人屋去。當時全家都知道了,無一人不驚異,都有些懷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