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出山
- 劍說
- 折丹
- 3229字
- 2020-09-22 15:44:31
容序與秦慕宇推門回屋的時候,見到的便是異常和諧平靜的景象——談霜靜靜坐在床畔,眼簾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床上的秦知曄難得老實,乖乖靠在軟枕上閉目養神,一聽見開門聲便忙不迭睜開,一雙眼滴溜溜地轉,滿滿溢出的欣喜,卻連笑都沒有聲音。
容序奇了,雖說十一年未見,但秦知曄是什么性子他還是清楚的,本也存了心有意讓這兩人呆在一處,讓口無遮攔愛搗亂的秦知曄激一激談霜,眼下看來,是這兩人不投機?
秦慕宇無奈地搖搖頭,徑自上前點住兩處穴道。
秦知曄長吁口氣,萬分蒼涼地感慨:“真是憋死我了。”
秦慕宇抽抽嘴角,瞪她一眼,回身望向談霜之時又沉了臉:“談姑娘,舍妹雖說偶爾吵鬧了些,但畢竟是個病人,這樣點人啞穴是否有些過分?”
談霜避而不答,起身就走,經過容序身邊時也不停步,只撂了句冷冰冰的話:“秦姑娘有她兄長照顧,也該解決你我恩怨了吧?”
容序苦笑:“只怕眼下還不行。”
“貪生怕死,無膽鼠輩。”談霜哼了一聲,手已按上腰間九節鞭,“我等了十一年,這次不會再讓你有機會逃。”
容序掃了眼一臉好奇的秦知曄,后者在觸及到他目光時迅速轉移視線,拉著哥哥的袖子在指間絞啊絞,一雙耳朵早已支楞了起來。容序好笑,也不再隱瞞,索性當著她的面便說了出來:“忍冬怪病在身,傷病難愈,受你一鞭后更是傷了心脈,若不想法醫治,只怕命不久矣。”
“什……什么??”秦知曄騰地直起身來,用力過猛一腦袋撞上了秦慕宇,還好巧不巧正撞在他腰際玉帶上,捂著鼻子淚眼汪汪,“我什么時候得的怪病?怎么也傷病難愈了?那玩意原來是傳染的?”
秦慕宇按下她的腦袋:“大哥會有辦法,別怕。”
容序一攤手,望著談霜道:“眼下我也不知這怪病因何而起,只猜測與澤州有關,須得與他們同去澤州親眼一看方能有定論。談姑娘若怕我逃,大可與我們一同前往。”
談霜懷疑地看著他,又回頭看看同樣驚訝的秦知曄,有些驚疑不定:“你所說是真?”
“是真是假,你隨我同去不就知曉?”容序瞧了瞧天色,很快安排下去,“今日不早,都先在丹楓谷休息一晚,明日辰時我們便啟程趕往澤州。”說罷,便施施然離去,留下屋內三人面面相覷。
談霜遲疑片刻,望向秦知曄的眼神里滿是愧疚:“我會照顧你,直至傷好。看在你的份上,我先放過他,待事了必定殺他,你們再攔,我也不會留情了。”
“嘖。”秦知曄揉揉鼻子,直看著談霜身影消失在門口,才不輕不重地嘆了一聲,“哥,你下次記得跟容大哥打聽打聽他們倆到底是怎么回事兒,我們也好知道下回該不該插手啊——那一鞭子真疼,說實話我不想再挨打了。”
秦慕宇隨手敲了她一記,順著她信口胡說:“那下次咱們站遠些,看著他們打。”
“嘻,好主意!”秦知曄輕笑,不知不覺眼皮便沉了起來,身子也一點點縮回被褥里,沖著秦慕宇含含糊糊道,“哥我困了,你也回去歇著吧……男女授受不親老賴在我房里真不知羞……”
“…………”秦慕宇閉目,深深吸氣努力把揍人的沖動壓下去,若非看在她有病在身且素來喜歡胡說八道,早把她掀起來丟河里去了。
天色當真暗下來,秦慕宇輕手輕腳走到桌邊,無聲燃起一豆燈火。火光映照之下,手中非夷劍溢彩流光,萬籟俱寂之時連他這個塵世俗人都能隱約感受到其上清靈道氣。指尖撫過劍鞘,無論夏秋俱是沁涼,不知是什么材質所鑄,只粗略察覺應是難得的晶石。
而床榻之上,也有一柄極其相似的寶劍躺在秦知曄身邊,借著并不明亮的燭火,依稀可見光華隱隱,似乎正與非夷劍無聲和應。
“非夷……重明……”
秦慕宇走到床邊坐下,將手中寶劍極其輕緩地放在妹妹身邊,與重明劍并列一處。睡夢中的秦知曄似有所覺,就著他的動作蹭了一蹭。秦慕宇替她掖好被角,四下環顧,像是突然意識到什么,皺起眉發愁:
“等等,我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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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時初刻,丹楓谷外,四人二騎踏著飛花落葉絕塵而去,于晨光之中留下一地碎葉。
入陣之前,緊急趕路星夜兼程的,兩匹馬剛踏上北邙山就倒了,秦慕宇為免耽擱行程不愿歇息,在山腳處便帶著秦知曄棄馬徒步入山。再次出來,先前那兩匹馬早已不見,幸而丹楓谷內尚有容序養的兩匹良駒,只能二人共騎先行趕路。
然而在片刻之前,分派之時,險些又大動干戈。
馬力有限,女子比男子要輕上許多,為最大限度地保持馬力,自然是男女一騎為好。容序與秦慕宇連商量都不曾商量,心照不宣地一人牽過一匹,欲招呼另外二人上馬時,卻莫名發現身周溫度驟然下降不少。
剛走到哥哥身邊的秦知曄立刻明白過來,幾步開外的談霜人如其名面上結霜,看著他們三人,臉色由青轉黑,眼看著又要抽九節鞭動手了。
秦知曄一下子甩開哥哥的手,捂著心口竄到容序身邊大驚小怪地道:“容大哥你不是說已經用法術控制住傷勢了么,怎么我還是有點兒疼啊?不行不行,這騎馬一路顛簸的,萬一路上傷勢發作我還指望這你替我施術療傷呢!還是我跟你同坐一騎吧,委屈談姑娘與我哥一塊,北邙山到澤州路途不遠,委屈一日也就夠了。”
談霜松開緊握的手,點了下頭便一言不發翻身上馬。
容序卻有些遲疑,看了眼使勁沖他眨眼的秦知曄,又看看秦慕宇隨身所佩的非夷劍,還是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子風跟緊了,莫離得太遠。”
秦知曄松了口氣,滿心好奇難抑,忍不住就想向容序打聽打聽。然而正要開口,鞭聲搶先落下,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后一傾,尚帶些許清寒的春風便一下子灌了滿口,將所有問話都堵了回去。
此刻,好不容易躲過攻勢綿密的疾風,秦知曄終于尋到機會,回頭目測了一下談霜那騎的距離,控制著聲音打聽:“容大哥,你和談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看你二人似乎淵源不淺,也不像單純的尋仇關系,你怎么得罪她了?”
容序顧著前方,目不斜視:“我與子風義結金蘭,你也該跟著子風叫大哥,加個容字多見外。”
秦知曄理直氣壯:“他沒有哥哥自然可以叫,但我已經有一個哥哥啦。”
容序略略低頭,正見她轉臉過來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發笑:“結義之時便立過誓,與親兄弟無異,你大可叫他二哥。”
秦知曄搖搖頭,半真半假道:“我只認一個哥哥。若你說服他當弟弟,我就叫你一聲親大哥。”
容序大笑:“那看來我是聽不到了。”
“休想岔開話題,還沒告訴我談姐姐的事呢。”秦知曄不依不饒,“我昨日試過她了,言語之間對你還挺回護的,該不會……是你的桃花劫吧?”
縱馬疾馳間,容序騰出手,不痛不癢地敲了她一下:“先管好你自己——若傷口發作記得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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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一路下來,一直到幾人順利抵達澤州,秦知曄的傷勢都被很好地控制住,雖說偶爾仍會吐血鈍痛,也能很快壓下去,倒不曾影響趕路。
重回澤州時已是傍晚,離開兩日,雖有親信副手盯著,秦慕宇也不敢大意,急急下了馬直奔縣衙,一一過問兩日內所有情況。
一切按部就班,除了傷患依舊得不到有效治療之外,其他的倒是都在掌控之中,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奉秦慕宇命令,兩日之內,所有傷患已按照病情嚴重程度大致分類,安置于不同區域。秦慕宇與容序互視一眼,當即吩咐下去,稍作安排后便親自前往安置之處查探。
正要出門之時,卻有人眼疾手快沖到門邊,將他二人攔下。
秦慕宇皺眉:“你這是做什么?別胡鬧,趕緊歇著去。”
秦知曄不讓,反倒拉過容序道:“這個怪病是不是瘟疫會否傳染誰都不能確定,以防萬一,姑且就當瘟疫來辦吧?聽說在源頭周圍撒一圈石灰可阻止傳染……哥,你還是先去尋些石灰來,傷患那里,我和容大哥去就好。”
“不用你操心,我方才已交代祁連去辦了。”秦慕宇將她拉回房里,作勢就要關門,“你好生休息,有勞談姑娘照顧舍妹。”
秦知曄慌忙止住他:“秦慕宇你知不知輕重啊?那怪病會傳染,你若再染上可怎么辦?我反正已經染了,再去也不怕,你……”
“我自有分寸。”秦慕宇聲音一沉,不容分說將她按回門里,哐當一聲關門落鎖,干脆利落得沒有半分猶豫。
靜靜看他做完這些,旁觀許久的容序忽然道:“你也留在這里。”
秦慕宇搖頭,交代了守衛幾句,引著容序便往傷患聚集之地而去:“我奉命賑災自當盡職盡責,豈可貪生怕死?久治不愈恐怕已經人心浮動,若我再作出一副害怕模樣,叫所有賑災軍民如何想法?叫那些傷患如何自處?若是引起騷亂,我豈非辜負圣上信任,為父親丟臉。”
容序正要再說,冷不防有個瑯瑯聲音突然插入,把二人驚了一跳:
“此病并非瘟疫,世子不必如此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