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救人
- 劍說
- 折丹
- 3194字
- 2020-09-22 15:44:31
勁氣直沖面門而來,秦知曄一驚,下意識舉劍抵擋。劍未出鞘,勁氣卻一下被劈作兩半貼著身體擦過,帶起的尖銳石子劃破衣袖,絲縷布料悠悠而落。秦知曄側目,嘖嘖道:“真是活見鬼了,這么小地方哪來的風?莫名其妙斷了袖,這風勁頭也真夠足啊……”
話音未落,手腕便被抓住,秦知曄意外,轉臉望去,那人不知什么時候起了身,一手緊緊鉗著她的手腕,兩指一動,便扣住她的脈門:“仙氣……你,是什么人?”
此人太過無禮,秦知曄皺起眉,下意識想要掙開,卻動彈不得分毫。那人看起來身受重傷,沒想到力氣這么大,滿臉警惕的樣子好像她會暴起傷人似的。秦知曄生氣,另一手抓著劍就往他頭上拍了過去。
“啪!”的一聲,劍柄不偏不倚正正拍中他腦門,那人竟不閃不躲,依舊牢牢抓著她的手,額上紅印觸目驚心,隱約有血絲滲出,順著眉心蜿蜒而下。
劍格正中鑲有晶石,被晶石拍中之處,顯然已經破皮見血。
秦知曄愣住,她不過是想嚇唬他放手,用了那么大勁道,拍過去都帶了風聲,本想著那人必會本能躲避或者格擋,萬萬沒想到竟有人傻乎乎站在那任她拍,受了傷依然面無表情,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那人一雙烏沉沉的眸子就這么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不出情緒看不出目的,有血落到眼睛里,連投來的目光都帶著血腥味。
方才還氣勢十足的秦知曄頓時泄了,盯著他額上被晶石砸出的傷口忐忑不安,加之原本人家就是一身傷倒在破落小廟里求一安身之地,自己不好好問話還出手傷人,簡直稱得上是欺人太甚了。愧疚之情洶涌而來,秦知曄松了力道,放軟語氣好聲好氣地道歉:“對……對不住啊……我沒想到你躲不開……那個,我是官府的人,奉命前來視察,你有什么難處盡管跟我說……官府那里有糧食醫藥,你一人待在這里不是辦法,我帶你過去也好救治,你看怎么樣?”
目光終于動了動,那人望向她的劍,道:“我的傷,尋常醫藥治不好。”
秦知曄萬分誠懇道:“我既然傷了你,就會負責把你治好!你放心,多名貴的藥材我也用得起。”
那人從鼻子里嗤出一聲:“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并非常人?”
秦知曄點點頭,嘟噥道:“確實不像個正常人。”
那人恍若未聞,接著道:“凡人醫藥于我無用,唯有法術方能療治。”
“法術?!”秦知曄驚得險些跳起來,“你腦子被拍壞了吧?我還得上天入地給你找神仙去?”
那人探究地望著她:“你有這把劍,卻沒學過任何法術?”
“這把劍?”秦知曄舉起劍仔細看了看,搖搖頭,“重明劍雖然傳說是得道高人所鑄,但我都用了十一年了也沒見有什么特別的,難道有什么法術秘笈藏在劍里?”
那人審視她良久,目光掃過重明劍,突然道:“我知道有個法術,你聽好。”
“哎哎!”秦知曄急著打斷他,又掙了掙手腕示意他放開,“你先放開我行不行?我不是肇事就逃的小人,先放開我,我也可以替你包扎啊。”
那人偏是不放,只斥了聲閉嘴,便閉上眼喃喃念起來,出口的像是咒訣又像是什么經文,有意識一般往人耳朵里鉆,卻似懂非懂,在腦中盤桓一周,什么都記不住。
秦知曄糊里糊涂,見他念得專注根本不搭理自己,只好耐著性子等他念完,未曾想聽著聽著,自己心中竟也跟著默念起來。那些咒文晦澀難懂,秦知曄又從未修道,對于這些更是陌生至極,只下意識反復想著,全神貫注試圖去理解其中意思,以至于都不曾發覺自己體內有什么在悄然改變,連手中的重明劍都隱約自鳴出聲。咒文回蕩在腦中心底,一時間仿佛所有外物褪去,那些咒文像是在往她神識深處篆刻,一遍一遍,在她魂魄上印下烙印。
秦知曄呆呆望著那人,不知什么時候,被那人握住的手有清氣流動,掌心之中隱約有淺淺光芒,沿著手腕沒入那人掌心。氣息流轉,那人額上血印竟當真一點點愈合,連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勢也在改善,雖不至愈合程度,但看那人氣息神情,卻是好了許多。
意識到這些的秦知曄大驚:“真真真……真的有用啊?難道我真是天賦異稟竟然能用法術?”
那人深深呼吸,放開她的手:“……多謝。”
秦知曄看著自己的手,在心中又默念一陣方才的咒訣,卻是半晌都沒有反應。“現在怎么不靈了?”
那人正自行閉目調息,并沒有理她。
秦知曄撓撓頭,重新打量他,才發現那人眉目英氣異常,額角發下隱約可見幾道古怪的蜿蜒紋路,幾縷發絲桀驁地翹著,與那人一樣透出幾分不馴,怎么看都不像是中原人士。秦知曄不由得好奇起來:“你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會法術?既然會法術為什么不自己治?還有為什么剛才我也能用法術現在卻不行了?”
那人閉著眼,隨口挑了一個回答:“與你一樣天賦所限,不能自行使用。”
秦知曄不折不撓問到底:“那你為什么會知曉這個……咒訣?看你不像中原人,為何會來此地?對了,還沒告訴我你姓甚名誰呢。”
“羅熠。”那人道。
秦知曄在腦中搜索一陣,確定沒在通緝人犯中見過這號人物,便拱手道:“來而不往非禮也,在下姓秦,字忍冬,外頭說的賑災副使大人秦忍冬便是在下。看你眼下好了不少,便與我一同去縣衙登記領糧吧。”
那人眼珠動了動,若非闔著雙目,大概會翻出個白眼。“不必。”
秦知曄尚在喋喋不休:“就算不是中原人,朝廷也一樣不會見死不救,你用不著擔心。你要養傷,總得先填飽肚子。”
那人轉過身去,再不應她了。
“真沒禮貌。”秦知曄嘀咕了聲,在這里已呆了好一陣,小廟中的潮濕悶氣不住往鼻子里鉆,著實難受得很。既然眼前這人油鹽不進,還是別浪費時間勸說,干脆出去叫人過來把人強行架走了事——要每個難民都這樣,這災還賑不賑了。
打定主意,秦知曄再次拱手,客客氣氣道:“既然羅兄不愿意隨我去縣衙,暫時在此休息也無不可,在下就去帶些糧食回來。”順便再帶幾個官兵來架人,所有災民一視同仁,總不能因為打傷過你就讓你搞特殊,再說這破廟陰暗潮濕又狹小逼仄,本就不利養傷恢復。
羅熠不置可否。
秦知曄撣撣衣衫,瀟瀟灑灑轉身而去。剛邁出廟門,便看到有人在不遠處東張西望,神色惶急。秦知曄認出那人,是一直跟隨于他們兄妹的公府隨從,便沖著他招了招手:“祁連?”
祁連看到她,匆匆跑來:“小……副使大人,出了些怪事,還請您速速回縣衙一看。”
“怪事?”秦知曄心下一沉,分糧官吏與郎中才剛分派出去不久,怎么這么快就出了事?“什么事?可是難民聚集之處出了騷亂?”
祁連四顧一周,抱拳俯禮壓低聲音道:“并非如此,是醫治傷患之事出了問題。”
眉間再次擰緊,秦知曄二話不說,一揚下巴便道:“走!”
自然也沒有發現,身后小廟,早已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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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連所說的“怪事”確實棘手,簡直是聞所未聞。
眼前站了一排十來個郎中,皆是眉頭深鎖不知所措,更有幾個戰戰兢兢地望著副使大人,欲言又止。
秦知曄冷著臉一一聽完匯報,來回踱了幾步,難以置信道:“你們是說,先前那十幾天的醫治通通沒有半點效果?”
其中一個郎中出列,恭恭敬敬道:“草民是最先一批前來賑災的郎中,在澤州整十五日,醫治、接觸過的傷患上百之數,用過的藥材診法不知凡幾,確實沒有半點效用。”見秦知曄不信,那郎中補充道,“不論是外傷內傷,還是風寒腹瀉,都無法療治,哪怕是最為尋常的小病,都束手無策啊。”
“怎么可能……”秦知曄喃喃自語,“若是療治無用,豈非只能坐視傷亡?若真成瘟疫,豈非澤州所有百姓都死路一條?!”
那郎中擦去額上冷汗,顫著聲音道:“怕……怕是……”
“不行!”秦知曄一拍桌子,厲聲道,“帶一個傷患過來,我要親自查看!祁連,即刻去叫世子回來,此事太過古怪,須得由世子拿主意。”
“是!”
很快有人被抬上來,擔架上的人臉色慘白,扶著雙腿無聲地抽著冷氣。那人似乎腿骨已斷,雙腿之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口子,看樣子應是木石砸落之時割傷擦傷的。看衣著打扮,那人并非普通平頭百姓,見著秦知曄也不忘禮數周全地行了一禮:“副使大人。”
一旁有人小聲向秦知曄解釋:“這位是澤州縣衙的師爺。”
秦知曄上前,伸手去查看那人傷勢,卻在觸碰到傷口之前突然想到了什么,轉而頓住,閉了眼在心中默念起先前小廟之中聽到的古怪咒文。
周圍眾人配合地斂神屏息,專注地望著秦知曄,不知她想做什么。
秦知曄閉著眼,手掌虛虛覆在距離那人腿傷一寸之處,于心念之中一遍遍流轉咒訣,三五遍后,甚至都念出了聲。
卻并不見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