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初得圣心
- 凰謀之與君逢
- 水墨云
- 3534字
- 2020-09-14 18:08:12
祈堯宮廷禁衛軍共千人,負責守衛巡視整座皇宮除御林軍職轄處的其他所有地方。其人選多是由昭俞刺史從府衙軍中挑選出來的精兵良將,官職要比一般的府衙軍高一品,俸祿也是天壤之別。御林軍的人選皆注重世襲制,所以普通禁軍做到禁衛軍的位置也就到頭了。
昭俞刺史是秦相之人,禁衛軍統領方成武自然也是秦黨。其人是昭俞刺史的親侄子,這個位置自是做的穩穩當當。一年前副統領醉酒墜馬身亡,皇上暗中動手提拔了莫岑為副統領,方成武雖不將此人放在眼里,但動手時的那一身煞氣也叫他心里發怵。
反正他平日里十日里有八九日都是過來晃一晃,便同幾個酒肉朋友去喝花酒,兩人也不怎么打交道。他覺得這個莫岑雖然不像之前那個副統領懂得巴結奉承,但也沒讓他費過心,識時務的將正副統領該干的都干了,他也能繼續過花天酒地的日子,不必整日被叔父訓斥。
所以當他日上三竿懶洋洋的進了宮,看到空無一人的禁軍所,這才知道昨夜宮里出了大事。方成武慌慌張張的轉身就想跑,卻看到大理寺的人正扳著一張臉向他走過來。被抓住的時候方成武還在叫囂著“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叔叔是昭俞刺史,是秦相的人!”
扭著他胳膊的那人冷哼了一聲道:“這個我們自然知道,你很快就可以和你叔叔在獄中見面了。”
方成武這才消停了下來,待入了大理寺,被人告知一條條罪行時他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正是春日里,天干物燥,云淑妃的攬月居不知怎么的就燒起來了。當巡視的禁衛軍發現時火已經著了起來,又有春風輔助,很快就成了漫天大火。
禁衛軍巡夜是輪著來的,底下的人三天一輪,正副統領則是夜夜當值。莫岑自是在宮中的,可以他的職位只能調動一部分禁衛軍來救火,其余的則只有正統領才能調動。值夜之人本就不多,水池又離得遠,如此一來更是耽誤了時間。
眼看著攬月居被大火吞噬,好在云淑妃和四皇子早被宮人護著逃了出來,卻也著實氣的不輕。不想后來火勢蔓延,竟燒到了臨近的韶華軒,韶華軒的溫德妃失寵已久,宮人們只顧著自己逃跑,誰也沒想到去救身子羸弱的娘娘。若非副統領莫岑冒著大火沖進去將人救了出來,險些要鬧出人命來。
聽說四皇子受了驚嚇,連夜高燒不退,云淑妃在泰和殿哭哭啼啼的叫屈,皇上大發雷霆嚴查此事。此事不管是天意還是人為都與禁衛軍脫不了干系,不止是昨夜當值的禁衛軍,昭俞刺史也因督察不嚴受了牽連,此刻已經在大理寺的大牢里等著他的好侄子。
聽完此事的前因后果,方成武為了不受那些看著就讓人毛骨悚然的刑具不發一言的認了罪,很快就被關進了昭俞刺史對面的牢房。如今如何定罪尚且不知,一向被叔叔護著,以為此次到底沒有出人命,憑著秦相的手段一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方成還未真正害怕后果如何,他此刻害怕的是叔父的責罵。只是他低頭等了半天,卻沒有任何動靜,不由抬頭向一旁的牢房看去。
昭俞刺史方松靜靜的靠墻閉目,似乎根本沒有發現他的到來。方成武想了想,覺得以叔父的性子在牢中睡著的可能不大,他試探的喚道:“叔父,叔父?我是成武啊!”
方松輕聲道:“我知道是你。”
方松的聲音雖輕,卻透漏著一股濃濃的滄桑絕望,讓方成武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如果去抓著牢門叫道:“叔父你怎么了?你這副模樣是不是我們真的要坐牢了?我不要!”
方松緩緩睜開眼看著他,眼中除了冰冷便是一片黯然。
“你在宮里待里這么多年,怎么一點長進都沒有。你以為這是幾年牢獄之災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你我是秦相之人之事滿朝皆知,此次皇宮失火卻不偏不倚恰好只燒了攬月居和韶華軒,而你又明明該當值卻不在。因為沒有你的調令讓云淑妃和四皇子還有溫德妃差點葬身火海,你覺得別人會怎么想這件事?”
方松初聞此事的確慌亂害怕了一陣子,但聽聞沒有嬪妃受傷,便覺得此事尚在叔父可以處理的范疇,卻從未深想過此事。
“叔父,你要相信我,此事不是我指使的,我根本不知情啊!”
方松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沒有人會相信你是無辜的,此事是你做的便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也是你做的。不光是你,我也逃不過,此事我是主使,你是幫兇,這在眾人眼中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他們之所以現在還沒有殺我們,是因為還想揪出幕后之人來,一網打盡。”
方松此時已經被他所言嚇破了膽,不禁哭喊道:“叔父,我們根本什么都沒有做啊,不能這樣冤枉我們!”
說到這里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尖聲喉道:“秦相!叔父,你趕緊想辦法給秦相通個信,你是他的心腹,他不會不救你的。”
方松卻慘然一笑,搖頭道:“秦相不會救我們的,他們如此費盡心機,就是為了把這盆臟水潑到秦相身上。秦相若起了相救之心,便會自身難保,更不可能救得了我們。”
看著頹然跌坐在地上的方成武,方松眼中劃過一抹決然。他起身走到門邊,肅容看著方松道:“叔父膝下無子,便一直將你當做自己的親子。雖然一直對你恨鐵不成鋼,卻也覺得你是個可造之材,只是沒想到你竟一直這般不爭氣。”
他嘆了口氣,眼角已然濕潤。
“好了,事到如今我們也不說這些了。此次之事雖然是算在了你的頭上,可叔父明白,你也只是別人手中的棋子,罪不在你。但你我叔侄這謀害皇妃、皇子的罪名是背定了,此乃殺頭的大罪,這已是無法改變的結局。但他們還不會這般輕易放過我們,大理寺的人一定會對你我嚴刑拷打,屈打成招,將秦相定為此事的幕后主使。
松兒啊!你一定要挺過去,若我們真的招供了,不但免不了一死,連我們的父母妻兒也要跟著遭罪。只要我們抵死不認,或許秦相還會保住我們的家人不受牽連,你明白嗎?”
方松雙眼放空怔怔的看著地上的枯草,一言不發,似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下場心如死灰,又似是在發愣根本沒有聽見方松的話。
一陣腳步聲漸漸靠近,對面的牢房門被打開,兩個獄卒粗魯的將方松拉了出去。方松看著丟了魂似的方成武,一路回頭喊道:“松兒,不能招,不能招啊!”
方成武閉上了眼睛,猶如一灘爛泥般躺在了地上。
泰和殿中,皇上看著大理寺呈上來的奏折慢慢彎起了嘴角。放下手中的奏折,他抬頭看著跪在下面的莫岑道:“此次之事,愛卿功不可沒,朕要好好賞你。”
莫岑面上依舊冷著張臉,聞言卻連忙叩首道:“臣只是盡臣子本分,不求賞賜。”
皇上笑道:“莫統領的臣子本分竟是在宮中放火嗎?”
莫岑頓了頓,隨即道:“自然不是,為人臣子,臣的本分就是聽從圣意,皇上怎么說臣就怎么做。”
皇上朗聲大笑,笑聲淡下來時眼中卻承滿了冷意。
“說得好。可朝中有很多人早已忘了自己的臣子本分,忘了他們的天子是朕!”
莫岑一言不發,待皇上平靜了心緒,他才道:“皇上,你方才喚錯了,臣只是副統領,并非正統領。”
皇上上前將他扶了起來,看著他的眼睛道:“你要記住,朕,永遠都不會錯。我既叫你莫統領,從今日起,你就是正統領。”
莫岑向后退了兩步,復又叩首謝恩。
“臣叩謝皇恩,從今往后,必為皇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莫岑垂下的眼眸中沒有絲毫波動,仿佛一片冰封的湖面,看不到它原本的樣貌。
昭俞刺史與禁衛軍統領謀害皇妃皇子一事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如今朝中最敏感的便是立儲之事,而四皇子與云淑妃又是此事風口浪尖上的人,不得不讓人不多想。
御史臺彈劾秦相的折子已經堆滿了秦相的書桌,秦泰應看著那一句句或明言或暗指的罵詞,卻是輕輕笑了出來。一旁的參知政事宋清年這幾日都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此刻聽聞秦相的笑聲,不由急道:“丞相大人怎么還能笑得出來,咱們都快火燒眉毛了!”
秦泰應看了他一眼,笑道:“清年稍安勿躁,待我們也身陷牢獄時你再這般心急如焚也來得及。”
宋清年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卻又聽秦泰應道:“既然你我如今還能坐在這丞相府中看著這些彈劾我的折子,就說明事情還沒到最壞的情況。他們是因為不能把我怎么樣,才只能一直上折子給我施壓,這就越是說明方松和方成武還什么都沒有招。”
宋清年的腳步這才停了下來,他眼中閃過一抹陰寒,低聲道:“雖然如此,但大理寺那些刑法沒幾個人能挺的過去,我怕就算方松骨頭夠硬,他那個不成器的侄子也說不準。大理寺有我們的眼線,要不要我讓他……”
秦泰應擺手道:“大理寺不是我們的地方,如今更是守衛森嚴,隨便什么人是進不去大牢的。若真的輕易就能進去,便是他們有意讓人進去,如此才坐實了我與此事的干系,或許這才是他們的目的。如今我們不能亂,更不能與此事也分毫干系。”
宋清年的眉頭都皺成了八字,咬牙道:“此事本就和我們沒有一分一毫的干系”,言罷,他又嘆道:“難道我們就只能這樣坐以待斃了嗎?”
秦相搖頭道:“當然不是,方松跟了我這么久,辦事得力又不多事,是個難得的人才,可惜被自己的侄子拖累才栽個跟頭。如今明知他受盡折磨生不如死,我也不能坐視不理。大理寺的大牢我去過,潮濕陰暗,血跡斑斑,想來蛇蟲毒物會很喜歡那里。”
宋清年愣了愣,良久才道:“丞相的意思是?”
秦泰應提筆在面前的折子上寫了個“閱”字,淡淡道:“讓方松的家人去給他送壺竹葉青,再放些竹葉青去給他們叔侄陪葬。方松會明白的,他們且安心的去,我自會保全他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