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弟子領罰
- 常想神族美嬌娘
- 羨十二
- 3843字
- 2020-08-11 15:53:42
瑤姬好不容易拿到了酒,還是神族赫赫有名的佳釀太清紅云,也便滿心歡暢。還在云頭上,她就已經忍不住揭開封蓋,就著香甜的沙棠果,喝下了大半壇。
太清紅云入口極柔,勁頭也不大,是適合細細品的一種酒。神族常以此酒作為行宴時的宴酒,但因為釀造太難,數目甚少,故而只有在神族明君舉辦的宴會才能見到。但瑤姬覺得這酒用在宴會上不合適。
雖然她這一千多年都沒有說和某位神君仙君談一下情說一下愛,對這方面的事情沒有半點經驗,但是她總覺得太清紅云該是一對有情人一起飲的。他們該是并肩坐在太清之境,高山之巔,流云在他們的眼前聚攏,又被風吹散開,有神鳥比翼飛過,白羽紅喙,紅羽白喙,再撒下一陣如樂輕啼。
日光在他們面前投落再散開,形成虹柱與光柱,其中浮動著微小的塵埃。他們一邊喝酒一邊計劃著兩個人的將來,酒的淡香盡染上衣襟。只要他們在一起,天地之間其他的一切事物,甚至包括恒久的時間,也都蕩然無存。
瑤姬坐在云頭上,半壇酒喝下去,更是激起了她嗜酒的本性。然而瑤姬忽然想到,自己該分些酒給自己的師兄們,也便忍著饞,直向何得開明而去。
涒漣帶路過來時,本不認路的瑤姬特意記下了周邊的景物。
瑤姬的云頭降得較低,速度也不快,在經過某處山湖時,她聽見了這樣的一句話:“陸吾神在何得開明預備重造當年禮魂臺,說是為了抵御魔族,我看也不過是怕‘她’回來。”
瑤姬聽見“陸吾神”與“何得開明”幾個字眼,也便直覺地低下頭去看。入目一汪銀波蕩漾,碧水邊坐著兩個白發老翁,他們正在垂釣,身邊擺著竹編的魚簍。
瑤姬低頭看的時候,也便順勢停了下來,這時,另一個老翁嘆了口氣,道:“這‘她’若是回來,只怕神族又要有百年的禍亂啊。”
瑤姬坐在云頭上,知道這兩位老翁正談論的“她”乃是一位名叫朝云的神女。那位神女上古降生,術法精進,一人一劍,撼動天地。身后更是跟著名為“云中君”的百位客卿,那些客卿與她并肩作戰,是導致神族百年戰亂的究極緣由。
與朝云齊名的還有一位名叫花灼的神女,二人吃住皆在一處,是關系極為密切的摯友。如今,朝云隕滅,花灼成魔。
而從那段時光走來的神族雖說對朝云咬牙切齒,也對花灼畏懼不已,但他們無可否認的是朝云的劍與術法,更無法否定花灼的曼歌妙舞。
如今神族中許多法術與劍法都由朝云首創,或是受朝云啟發,神族中人深受其益,但大多并不愿意提及。花灼善歌舞,三界見過花灼舞蹈的人總在夢中不經意地回憶起她的身影,也便可得一夜安眠。神族中甚受歡迎的歌舞多半是花灼所制,最為高雅的一支舞名為《花灼》,說是花灼的嘔血之作,實際上不過她閑來空想罷了。唯一能夠肯定的一點卻是,后來這神族的千千萬萬神女仙女,都再也無法重現花灼之姿。
這兩位神女,是天上地下絕代的風華。
瑤姬自云頭上微微俯身,朗聲笑道:“仙人何必擔憂,天命自有安排。若是有朝云再臨,也便會有能與之對敵的強者降生。天地之間,正邪與善惡必然是平衡的。”
聞言,兩位老翁紛紛抬頭看向瑤姬。
其中一位黃袍的老翁笑道:“你這個小娃娃,年紀輕輕,渾身俗氣,說的話倒還有些道理。”
瑤姬拱一拱手,輕聲笑道:“謬贊,謬贊了。”
另一位老翁著的青衫,神情肅然,道:“這哪里是小娃娃?你我相加也不過兩百歲,這位神女卻是年過一千。”
他接著站起身來,向著瑤姬拜上一個周正的禮數,道:“小仙容虛,新近飛升成仙,入我神族,如今在昆侖山上修行。”
黃袍的老翁見他這樣莊重,似乎也領略到面前這位云頭笑嘻嘻的所謂“女娃娃”絕非常人。他也便起身,拜上一禮:“小仙赤熏。”
瑤姬俯著身,雙手搭在云彩邊沿,瞧著下端兩個面帶恭敬的老翁,心覺好笑,道:“仙人有禮了,我不過無名神族,籍籍之輩,何得此等大禮。”
容虛保持著審慎,道:“神族經五百年禍亂,死傷甚重,終有定時,天帝親封百位明君,刻君紋于昆侖山四座山門之上,以作銘記。而也只有這百位明君,才能千百年保持煥發容顏,不老不敗。想必神女也是明君之后,如此謙恭,小仙確是敬服。”
確然如此。
神族雖說日漸昌盛,三界各族惟愿發奮苦修,入得神族去,說是可尋得天地大道,由此不死不老,實則不然。
即便是天地生化的神君,若非明君之后,大家大族,也會隨時間逝去而蒼老,不過延長了壽命罷了。倒是諸如姜氏這樣千年前受封過的明君之族,能夠千百年保持年輕的容貌,勤加修行,活過萬歲,甚至與天地同壽,也未嘗不可。
他族之中的修者,若是在年輕時候飛升成仙,或可保證百年內年輕容顏,但若是年老再飛升,除非刻意修習易容之術,否則便將長久地保持蒼蒼白發。
瑤姬笑道:“方才你們所說,可是陸吾神?”
容虛道:“是。陸吾神昨日去了一趟九天,受天帝所邀,歸來之后,便開始著手重造當年殺滅了‘她’的禮魂臺。小仙閑來無事,也便議論起了此事。”
瑤姬點一點頭,道:“如此。”
然而她緊接著愣了片刻,問:“你是說他昨日去了九天?”
就瑤姬所記得的,她和青絕、涒漣一道來西昆侖摘沙棠果的前一天,陸吾神一直待在何得開明,并未去九天。
那一天瑤姬和紛盡打了一架,陸吾神給他們兩個講了一番大道理,再罰他們兩個抄十遍《天之九部》,為了防止瑤姬使法術訣偷懶,便一直蹲在邊上看著。
容虛點頭道:“正是。”
瑤姬皺了皺眉頭,心想,莫非自己暈倒之后在西昆侖睡了一天?陸吾神每日都要領著六個關門弟子一道修行,那樣說來,他豈不是早已經發現自己不見了?那可真是好運氣。
匆匆告別了那兩位仙人,瑤姬加快了速度,一直行入何得開明,不敢直接回石宮,倒是落在了閑池邊上。
閑池邊只有一個紛盡盤坐著,雙眼緊閉,額頭上還留有瑤姬打出來的一塊紅印。瑤姬落地,正在紛盡邊上。她左右看看,悄聲問道:“師父還在何得開明么?”
紛盡點點頭,眼皮也不掀一個,只淡淡道:“在開明堂。”
瑤姬“哦”了一聲,再說一聲“那日比試,不小心傷了你,抱歉,抱歉”,也不等紛盡回話,她便祭得遠邪長劍在手,開始在一棵珠樹底下刨坑,打算把太清紅云給藏起來再進石宮去找陸吾神。
紛盡剛說完“不要緊”,聽見奇怪的聲音繼而睜開了雙眼,他看見瑤姬的舉動,著實愣了一下。
一把上好的神兵長劍被她用來刨坑,紛盡想破了腦袋也不能理解,他忍不住道:“我說,瑤姬神女,你這樣未免太不講究了吧……”
瑤姬專心致志地刨著坑,一邊掘土一邊估計酒能不能放得下,聽見紛盡問話,隨心道:“劍不就是拿來用的嗎?打架和刨坑不都是一樣地用嗎?”
紛盡默了片刻,道:“我要是你的劍靈,會很難過的。本來是可以殺人無形劈骨碎肉的,結果被用來挖土坑。”
瑤姬哈哈笑了一聲,并未回話。她用劍身比對了一下酒壇和土坑的大小,感覺差不多了,也便蹲下身來,把兩壇太清紅云都給埋了進去。她很細心地用泥土和青草覆蓋好土坑,盡量做到與四周沒有特別大的差異。
紛盡接著又是一愣,道:“何得開明不準喝酒,你這兩壇太清紅云,哪來的?”
瑤姬已經藏好了酒,再起身走到閑池邊上,把染了泥污的遠邪劍放進池水中漂洗干凈,再重新收入神思體內。她回頭看紛盡,笑眼答道:“一位神君送我的。我知道你很想喝,但是現在師父說不準什么時候就出來了,我先藏好,晚些時候找你們一起來喝。”
紛盡無言以對,瑤姬倒是在他面前盤腿坐了下來。
瑤姬問道:“今日我不在,師父說什么了沒有?或者說,有沒有露出什么不悅的表情?”
紛盡還沒有說話,瑤姬便聽見了自己身后一陣嚴肅的聲音:“你豈是僅僅今日不在?”
瑤姬回過頭,看見面色帶著微微慍怒的陸吾神。瑤姬還看見撫昭站在他的身后,神色清冷地看向瑤姬的方向。再后面,便是狐子溫、青絕、涒漣和近山幾個。
陸吾神道:“你可是離開了三日,整個何得開明都找不到你。”
瑤姬一下子站起身來,嘿嘿笑道:“師父!是你啊!好久不見了,弟子可很是掛念。這回我需要抄多少遍《天之九部》呀?”
陸吾神哼道:“你倒是知道我的規矩。”他再問道:“這幾日你去了哪里?”
瑤姬本想說自己是去了西昆侖,中了陸胥劍靈的昏睡訣,昏了這些天。但她又覺得,陸胥的事情,陸胥這個神仙,她都不太想跟別的人分享,這是一種有點奇怪的情感。于是她在短暫的停頓與思索之后,一臉坦然道:“弟子下山去了。”
陸吾神道:“未經我允許,不得私自下山,這規矩,我曾經提過數次了。”
瑤姬垂著眼,臉上還是帶著坦然的神情,并不以此為意,淡淡道:“弟子知曉,也甘愿認罰。”
陸吾神道:“好。五十遍《天之九部》,三日之內抄好了交給我。”
瑤姬應聲:“是。”
陸吾神再道:“接下去三天,你不必隨我一道在開明堂中修行。但我會在你身上下一個禁足的法術訣,你便出不得開明宮,也出不得你自己的房間。”
瑤姬點頭:“是。”
瑤姬心想,三天就三天,我都已經要抄五十遍《天之九部》了,還怕什么出不去難受。反正三天一眨眼就過去了,事了罰完,不還是自由一身輕,想去哪去哪。
但話是這樣子說,當時感覺自己也真是非常之瀟灑,但當真的一個人坐在案前抄書的時候,瑤姬還是感覺到了無盡之痛苦。
她苦著一張臉,裝著沙棠果的乾坤袋放在腳邊,已經被吃了大半。待在這個地方不能出去,唯一可以寬慰她的,也就是這袋果子了。幸好當時她把乾坤袋藏在懷里,也沒被陸吾神發現扣下。
等到入了夜,瑤姬才剛抄完三遍《天之九部》。但她覺得自己的耐心已經被用盡了,長嘆一聲,趴在案上,仿若垂死。
忽然,瑤姬聽到房門被敲了三下,她有氣無力地哼哼了一聲:“進來吧。”
腳步聲響起來又停下,瑤姬還是趴在案上,感覺到有人走到自己面前坐了下來,她沒吭聲。只聽見那個人開口道:“怎么,被罰了?”
這個聲音非常之熟悉,瑤姬這是第二次聽見。她對很多事情都選擇了過目即忘,不肯記得太多,但是對這個聲音,以及這個聲音的主人,她展現出了非凡的記憶力。
瑤姬整個人都愣了一下,她猛地抬起頭來看向對面,一臉的驚訝:“陸胥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