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遇刺處理始末
- 春熙映雪
- 許洛瑤
- 4062字
- 2020-08-17 15:00:19
和俊熙哥剛走到府門口,家里下人就忙忙跑過來:“葉公子,雪姑娘,你們可回來了,快去看看老爺吧。”
“爹怎么了?”我心一緊,顧不得裙子上沾到了泥土要換,趕緊向正屋跑去。
屋子里已經黑壓壓聚了一大片人了。娘坐在床邊低低哭泣,爹身上一大片血跡,緊閉雙眼,唬了我一跳。
“莫急。”大哥示意大家安靜,又細細把了把脈,“爹并無大礙,方才我已經將血止住,等爹醒了,讓爹把這藥喝下去,好好休息。”
“娘莫哭了,保重身子要緊。爹已經沒事了。”大哥繼而回頭對娘說,“您先回去休息吧。這事,等老爺醒來咱再追究。”
娘哭的更厲害了,一邊說著“怎么會,怎么會,”一邊給下人攙著離開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心里好奇,環顧四周,才察覺到梅姨娘不在。我不敢問,就低著頭站在俊熙哥和蘭姨娘身后。
“爹沒事,就是肩上受了傷,但失血多了,你們都走吧,讓爹好好休息。”大哥起身,示意我們一起離開。
走出屋,蘭姨娘輕輕拉了一下我衣襟,揚揚下巴指向我屋的方向。我會意,知道蘭姨娘是讓我先回去,不要問她,免得讓人覺得我們在背后議論紛紛。
一路回去,家里下人紛紛低頭彎腰讓出一條路,不敢出大氣。
“奶娘,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嗎?”我偏著頭問。
“我哪會知道啊。老爺給抬回來時,就昏迷了,當時混亂成一團,哪還能輪得上我們插手啊。”
“也是。”我點點頭:“可是,誰這么大膽,敢襲擊爹啊。”
“也許是你爹生意上對手也說不定。”我們正在猜測著,蘭姨娘就推門進來了。
“蘭姨娘,”我起身,往炕上讓了讓,又挨著蘭姨娘坐下了。
“老爺還沒醒,”蘭姨娘道:“但是事情來龍去脈基本了然了。”
“誰干的?”我身子微微前傾。
蘭姨娘道:“跟著老爺的小廝說,早上,老爺打算去林府看望林老爺,敘敘舊,誰知走到巷子間,一個帶著面具的人突然殺出來,照著老爺就刺了一刀,刺在老爺肩頭。所有人都未反應過來,蒙面人就已經越墻而逃了。只留下一張字條,寫著:“‘你奪走梅兒,就拿命來換。’”
“梅兒是梅姨娘嗎?”我忽然明白了為什么今日梅姨娘不在,這件事原來是因她而起。
“是啊。我們都覺得,肯定是她當初在戲樓結識的舊相好,要來找她。你也知道,去戲園子之地的,什么人都有,其中不乏武林高手。”
“那梅姨娘現在呢?”我問。
“給夫人禁足在梅園了。”蘭姨娘道。
“我就知道,”果然不出所料,娘一定要借著這件事情,大做文章了。
府里向縣令報了這件案子,并且開始懸賞捉拿襲擊爹的人。
說是通緝,因為當日刺客一身黑衣,帶著面具,形貌難以描述,也很困難。
梅姨娘的日子過得非常苦,每日三餐,都是些冷飯冷菜,吃剩下的給她端過去,就讓小廝從一個窗口投進去。天氣已經冷了,娘卻將梅園里的棉衣被襖全部扔下去給了下人,吩咐不給爐子,很難想象,梅姨娘要怎么度過。
“我是被陷害的,我是被陷害的啊。”走過梅園時,我駐足,聽見了里面女子的抽泣聲。
然而,再怎么辯解,人證物證俱獲。
我沒想到辦案的速度這么快,縣里抓住了那日的刺客,通知了我們,聽說是在他逃跑路上逮捕的,體格與小廝們描述的一致,本人也承認了。
“姑娘,夫人要我們都去公堂,和那刺客對質。”早上,娘那邊派人來叫我。
“我也要去?”我很驚訝,這件事不應有我參與的份啊。我管不著,也不當管。但是,既然娘要我去,我也不好多問。
“行了,我知道了,馬上過去。”我換好衣服,便出了門。
“我要見梅兒,我要見梅兒,”公堂上,堂堂七尺男兒,跪在那里,沖我們吼:“都是那個老東西,毀了梅兒,本來,本來說好我走幾趟鏢,攢夠了錢就去贖她,我們一起離開。可是,可是,等我回來的時候,梅兒已經給他帶走了。”
“所以,你就來報復韓威?”縣令問。
“梅兒心不屬于他的,”那個人跪著,雙手被縛在身后,往前挪了兩步,披頭散發,十分急切,像要沖上去和縣令拼命,被身后兩個公人捉住了。
“梅兒給我寫過信,說那時實在是萬不得已,她還念著我的。”
此言一出,大家臉色都變了。
“大人,”大哥跨前一步,也跪下道:“依草民之見,這事要清白公正,還需等我爹醒來,再對簿公堂。”
“你說的有理。”縣令應允,示意后面兩個公人:“先把他押下去。”
“是,走!”兩個公人拽起刺客,拖著拉著將他帶了下去。
“我要見梅兒!我要見梅兒!”撕心裂肺的吼聲越來越遠。
“剛才他說的話,你們都聽著了?”娘回頭,目光挨個掃過我們,凌厲之氣盡在其中。我們一個個低頭不語,對娘指的是什么心知肚明。
可是,一連三日,爹還沒有醒來。一面縣令在催著何時可以開始審案,一面家里人都越來越擔心爹了。
“成煜,你說,這是怎么一回事啊?”娘急得團團轉,坐在爹床邊,呵斥大哥。
“娘,”俊熙哥跨步上前,道:“我能看看爹嗎?”
自爹出事以后,爹回來手頭留下的許多事,大部分交給了俊熙哥去處理,還有診堂要忙,是大哥負責留下來醫治爹的。
“你看看,”娘聲音降下來一些,給俊熙哥讓開了。俊熙哥看了看爹的臉色,摸了摸脈搏,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半晌,俊熙哥才起身,走到娘前跪下道:“娘,爹脈象平穩,已度過了兇險期是無疑的。至于爹緣何遲遲不醒……孩兒也……”
我愣住了:這樣,我們懷疑大哥做了什么是不是就不成立了?連俊熙哥也診不出來……
“行了,你下去吧。”娘的聲音很失望,“張神醫年事已高,幾乎不再出診,但若你們都沒法子,就勞駕張神醫吧。”
“孩兒羞愧。”大哥俊熙哥齊齊跪著,娘離開了。
“我覺得,爹脈象平穩卻一直昏迷,正是最奇怪之處。”俊熙哥一邊翻醫書,一邊對我說。
“還有更奇怪的呢,”我托著腮道:“那個人有那么好的身手,為什么會只刺中了爹的肩頭呢?一刀斃命,對他應該不是難事。”
“也許,”俊熙哥沉思片刻,眸中目光一下收緊了:“也許,他根本沒打算殺死爹?”
“沒打算,沒打算的話,他的目的又是什么?”俊熙哥也說不出,只得道:“也不排除忙亂之中爹躲閃,刺偏了吧。”
“應該不會。”我還是不太相信這個說法。我們正聊著,有小丫鬟急急忙忙沖了進來。門給撞得“哐當”一聲。
“哎呀,你要死啊。”老嬤嬤呵斥道:“進來這么冒冒失失的,該嚇著小姐。”
小丫鬟拜在地下不敢出聲。
“無妨。”我細細打量了,是蘭姨娘那邊的人。心里“咯噔”一下,趕緊下炕拉起她,“說吧,有什么事?”
“那個……那個刺客……在囚房里,自盡了。”
“什么?”我穩了穩情緒,“怎么知道是自盡的?”
“聽說牢里墻上書著‘殺人償命’四個字。具體我也不清楚,我們姨娘要葉公子趕緊回去。”
“俊熙哥,你快去吧。”我感受到急迫,催著俊熙哥過去。
“好。”俊熙哥匆匆跟著小丫鬟走了。
“殺人滅口嗎……”我一個人抱膝坐在炕上,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情蹊蹺極了。如果是有人指使這個刺客,造謠梅姨娘來了這里依舊舊情未了,那這個刺客為啥就會照做?會有人把自己的命搭進去幫忙嗎?可是,如果真的是自殺,總覺得不太對勁。
晚上,俊熙哥回府的時候,顯得十分疲憊。
“情況如何?”我迎上去問。“看上去是割腕自盡的,一地的血。”俊熙哥對我說。
“會不會是……”我還未說完,俊熙哥會意:“應該不會,此人有那么高強的武力,不會輕易被殺。若是被刀刺中,倒還有他殺可能。被抓住手腕,割斷,可能嗎?”
“會不會是,他覺得被梅姨娘負了,走到絕路?你看那日,他說出梅姨娘與他有書信往來時,可不就是絕望至極的?”
“如果覺得被負了,他為什么還要來刺殺爹呢?”
“想同歸于盡。”孰料,俊熙哥突然冷笑了一下:“那可真是個無用的男人。”
“嗯?”我奇怪。“他果真在意梅姨娘,就不應拖她下水。”“他若是覺得梅姨娘負了他……”我想分析,但是恍然間反應過來,輕聲問道:“若是俊熙哥,即使傷透了心……大概也會保護所愛的女子吧。”
“沒錯。沒什么,比所愛之人安好更重要。”俊熙哥淡淡地道,又似回過神來,“咱不說這些了。”
“以后,誰家女子嫁給了俊熙哥,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我看著俊熙哥的眼睛,認真地說。俊熙哥笑了笑,我心里不知是開心,還是難過。身邊有這樣一個好男子,可是,我并不知道他的情誼究竟是怎樣的。想到這里,我心里隱隱嫉妒和羨慕著他未來的夫人。
這個案子,最終官府那邊,以犯人畏罪自殺了結。而家里這邊,還遠遠未結束。
不久前,爹終于醒了,精神也還不錯,食量在漸漸增加。大哥每日親自為爹上藥,換紗布,爹的肩傷也恢復的差不多了。對于那日的事,爹不住說著那人身手太好,根本未及反應,就被刺了一刀。既然人已經死了,也沒有辦法再去追究,況且這件事因梅姨娘而起,實在不好意思宣揚出去,只能壓下來。
“把她帶上來。”娘坐在正屋,吩咐下人將梅姨娘帶過來。一段時日不見,梅姨娘瘦的不成人形,我差點認不出來了。破爛的衣服,頭發披散著,臉上幾抹灰,眼睛深深凹陷下去,兩邊臉頰都腫的老高,掌印十分明顯。本來一個眉目清秀的女子,讓人不忍多看一眼。
“這次老爺被害,差點連命都沒了,你功不可沒啊。”娘一開口,全家都是大氣不敢出。
“回夫人的話,我實在不認識什么武林中人,我當日是在戲園子唱戲不假,可是,我并不隨意與人搭訕,也沒有什么舊相好。”
梅姨娘聲音不大,卻很堅定,抬起頭,直直看著娘,一字頓一字道:“委實不知是何人,有陷害我之心。”
“放肆,”娘一拍桌子,摔了手中的茶杯,猛的站起來,指著梅姨娘道:“你還狡辯不成?你算個什么東西?哪個會為了陷害你去送命?若不是有舊情,人家會尋到這里么?那日你的相好已經親口承認了,你們有書信往來,你說跟著老爺走實屬無奈,全家都聽見了,還是我冤枉你不成?”
“事已至此,我再解釋什么,也是無力,”我看見梅姨娘低了一回頭,凄慘而自嘲地笑了,“誰做的,誰清楚。如今要如何處置,隨夫人吧。”
也許反是被她的鎮定自若給震住了,娘微微抬首,卻沒有說出些什么。
我在一旁打量著這個女子,她沒有去求饒,沒有再爭論,明擺著清者自清的態度,這一刻,倒是和她的名字很契合。
這樣的女子,雖說她有算計陷害我的嫌疑,可是在心里,我始終覺得,她沒有那么茍且和不堪。
“就將她禁在梅園吧,留著姨娘身份,待遇和下人一樣。”在一陣沉默中,不知何時,爹走進來了。
“老爺,”“爹,”大家紛紛低頭彎腰,爹坐在正中間椅子上,聲音中透著疲憊:“就這么辦吧。”
“老爺,”娘顯然覺得不夠,爹揮揮手,質問道:“怎么,還想鬧大了,傳出去不成?”
梅姨娘所有的首飾財物都被剝去了,不得再踏出梅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