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返麗江
- 民俗秘聞錄
- 百越僚人
- 3095字
- 2020-08-13 16:39:42
三天后,我返回了深圳。
我在廠里做普工,回來的時候剛好周日,不用上工,就跟著好哥們小馬去燒烤攤戳了一頓,點了一盤燒烤,四聽啤酒。小馬是我到深圳進第一個廠的時候認識的,之后一同混跡。他比我小幾歲,讀完高中就來深圳打拼,據說高考上了重點線,可是家里窮,還有一個妹妹兩個弟弟,他要是上大學,弟弟妹妹就都不用讀書了。為了家里著想,果斷出來了。
小馬神情低落,一口氣喝了一聽啤酒,然后說:“王哥,還記得娟子嗎?”
我說當然記得。娟子也是我第一次進廠認識的,挺愛笑的一個女孩,因為名字里有個娟字,大家都叫她娟子。她比小馬慘點,讀完初中就出來了,據說中考成績也很好,出來工作家里窮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是她父母重男輕女的觀念非常嚴重,覺得女人遲早是要嫁出去,讀那么多書沒用。娟子還有個弟弟,墊底的成績爛的不行,硬是塞錢混到了大專,殊不知那些錢都是娟子拼死拼活拼出的血汗錢。
后來那家工廠倒閉,老板跑路,被拖欠了兩個多月的工資跟著打水漂,勞動局介入后多少補發了一點。那之后娟子就和我們分道揚鑣了。
記得那時正值小馬的弟弟妹妹開學,學費全指望他,急的不行。我就把自己僅有的一點積蓄都給了他,小馬對我感激不盡。那段時間,我倆一窮二白,甚至睡了天橋底。
小馬說:“聽以前廠里的人說,娟子下海了。”
我一震,怎么會這樣,娟子不是那種人啊!
小馬眼眶有點紅:“她弟弟要結婚,要買婚房,家人管她要錢,她沒辦法,只好走了這條路。”
“干他娘的!那敗家子結婚關娟子什么事!憑什么管她拿錢!”我氣不打一處來,娟子是個好女孩,當初在廠里的時候省吃儉用,一分錢不舍得花,都寄給了家里,結果那些人卻是變本加厲。
小馬仰頭把另一聽啤酒也喝了,他的眼角有點濕。我知道他心里喜歡娟子,而且還是“初戀”,我一時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話來。
小馬有些哽咽的說:“我很想幫娟子,可是我幫不上,我沒錢啊!我真覺得自己沒用!”
“你也別太自責,要不我們去勸勸娟子,讓她別干了,誰要買婚房讓誰自己個兒掙去。”
小馬搖著頭:“我打電話勸過了,娟子說她弟弟一個大學生結婚沒婚房會讓村里人瞧不起、說閑話,她做姐姐的不能不管。”
我心里憤憤不平,娟子就是個老好人,她弟弟舒服了,回頭她被千夫所指,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們又叫了幾聽啤酒,小馬不停的灌,絮絮叨叨,說自己太沒用,娟子多好的一個女孩,都沒能幫她,怪自己沒本事。不僅說娟子,還說到了家里的事,他的弟弟妹妹都很有出息,成績都很好,眼看就要高考了,很快就要上大學,可是家里一分錢都沒有,父母老了干不動,他又這么沒用。
到最后,竟然哭出來了,說要是有賺頭,讓他做什么都成。
哭了一場后,第二天該上工上工,依然是日復一日的賣力氣,地球不會因為一個人難過而停轉。從那之后,小馬就經常沉默著臉,不知道在想什么,大抵還在難過娟子的事。
我和小馬都是住的廠里的宿舍,六人一間,墻都脫了皮,鼠蟻猖獗,房頂就一個小電扇,為了省電費從沒開過。一天夜里加班結束回宿舍的時候,小馬把我叫到車間后的樹壇邊。
“王哥,我不干了。”小馬說。
我一愣,問他什么意思。
“我已經辭工了,這里來錢太少,我找了份其他的工作。”
我覺察不對勁,要有什么來錢快的工作,他不會不叫我一起。
我說:“小馬,你可要想清楚了,有些路一旦走上了,再想回頭就難了。”
“我想的很清楚,你是知道我家的情況的,我兩個弟弟再過兩個多月就要高考了,然后上大學,我自己上不成,無論如何也要讓他們去。”
我還想勸他:“現在國家政策好,他們讀書可以申請助學貸款,還有獎學金什么的,要有什么我也可以幫著你,沒必要走上其他路子。”
小馬搖頭:“王哥,你幫我的夠多的了,當初借我的錢還沒還你,還連累你跟我睡天橋底,這么久以來一直幫著我,我知道你也不容易,這兩年沒給家里寄一分錢,我不能再拖累你。”
“你這么說就是不拿我當兄弟,聽我說,我父母還不用我養,有什么事咱們一起合計。”
小馬沉默了一會兒:“不僅家里的事,還有娟子,我想幫她,不要她再做這種皮肉生意,沒有錢我什么也做不了,你也不用勸我了,過兩天我就搬東西走人。”
小馬心意已決,我怎么勸都沒用。
兩天后,小馬收拾好東西,離開了工廠。
小馬走了,我總覺心里悶著一口氣,談不上什么傷心難過,就是覺得不舒服,后來一琢磨,應該是自責,我比他大幾歲,一直把他當弟弟看,卻沒能幫他。
悶了沒幾天,人事部的來找我,把我叫進了車間里的辦公室,一個白白胖胖渾身油膏的胖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幾張紙,帶著幾絲不屑的說:“我們了解到你以前的一些情況,我們這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意思是把我開了。我沒爭辯,嘴里罵了一句。人事部的胖子說剩下的工資給我結了,讓我收拾東西走人。
我只好臨時找了個房子租下,把東西搬了出去。
平時滿大街的招聘啟事,到真要找的時候一個都找不著,我在附近跑了幾個廠,都不招工,體面點的工作也輪不上我。折騰幾天后,我索性不找了,買了兩瓶白的在租房里喝悶酒。
娟子下海了,小馬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現在也成了無業游民。因為坐過牢,這兩年找工作沒少碰壁,說什么改頭換面重新做人,都他媽屁話!三年牢出來,人人看我都跟殺人犯似的,生怕我下一秒要了他們的命!
我不由想,這樣子混下去有什么盼頭?像以前想的那樣等攢了錢去練攤,然后攢的多了就盤個店做小本生意?
我猛灌了幾口,大半瓶白酒下肚,喉嚨和胃火辣辣的難受,我又想到了當年的事,這些年來那件事一直堵在我胸口,田野調查結束之后,和忠到底發生了什么,撕扯臉皮那一幕真的是我自己神志不清看花了嗎?這些事情肯定和麻風老頭脫不了干系,如果不弄清楚,和忠就永遠這樣死的不明不白,我這三年牢同樣不明不白。
這兩年我一直不敢去麗江,大抵是不敢面對現實,不管事情和麻風老頭有沒有干系,和忠切切實實是被我殺死的。
又猛灌了幾口酒,腦袋有些飄飄然,我把心一橫,與其這么堵在心里窩囊的活著,不如去趟麗江把事情弄清楚!
話雖如此,叫我自己去還真有些猶豫,指不定打退堂鼓,我掏出手機,遲疑了一下,撥通了雷子的電話,嘟嘟了幾聲后,接通了。
“喂,雷子,你什么時候去麗江。”我半醉半醒的說。
“終于想通啦。”雷子的聲音頗為高興。
“想通個屁,我就順個道!”
“成,成,順道順道,你說順道就順道。”
接下來我和雷子聊了很久,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什么。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腦袋昏昏沉沉的疼得厲害,我到外面的火車票代售點買了兩張票,一張到廣州,一張從廣州到昆明,雷子說先到昆明匯合,再一同過去。
收拾好東西,兩天后出發前往廣州,然后坐上了去往昆明的火車。
從廣州到昆明要二十六個小時,我沒買到臥票,做的硬座,火車上極其難熬,剛開始的時候還有精力看看窗外的風景,幾個小時后,天色暗了下來,我也坐的渾身僵硬難受。越往后越難熬,由于缺乏活動,渾身關節都在酸痛,我只好頻頻上廁所以活動筋骨。
天黑了又亮,然后到下午,下車的時候渾身難受的要命,出了車站,正想著聯系雷子,就聽見一個聲音叫我的名字。轉頭看去,背著旅行包的雷子向我招手,看他的樣子,也是剛下火車不久。他沒戴那條大粗金鏈子,衣著也變得樸實了很多。
雷子說先去汽車站那邊找個地方住一晚,人齊了明天一塊出發。
去往汽車站的路上,雷子簡單跟我說了此次一塊淘貨的人,首先是他的跟班阿金,然后是精通五個少數民族語言的老李頭,因為這次去的是納西族村,老李頭不懂納西語,所以帶上他的侄子小李;此外還有個明叔,估計也會帶個跟班。
“明叔?”我脫口說道。
“怎么,你認識?”雷子說。
“沒,這人什么來頭?”以前聽說過這么個名諱,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
雷子說:“那明叔可是尊佛爺啊,和咱們這種稱斤論兩收破爛的可不同,專奔著稀貨去,其他東西概不入眼,也不知道這次是看上了什么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