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永勝
- 民俗秘聞錄
- 百越僚人
- 3019字
- 2020-08-13 16:39:42
“他這么有本事,怎么跟你們一起。”我問。
雷子嘿嘿一笑:“他不懂位置啊,不和咱們一起,他有的折騰?!?
到汽車站的時候,雷子就接到了阿金的電話,已經幫忙在賓館開好房了,叫咱們過去。
到賓館見了阿金,是個虎頭虎腦的小子,年紀輕輕,不過二十,開口就叫我王哥。從他奉承的笑眼里可以看出,就是個墻頭草。
傍晚的時候,人陸續到齊了,老李頭長得普普通通,和我廠里的工友差不多,他的侄子可不得了,一雙眼睛不比黃豆大多少,愣還戴了副粗框大眼鏡擋的嚴嚴實實,臉上掛著一股子傲氣,讓人一看就特不爽。
明叔倒是長得慈眉善目,像個知識淵博的學者,他帶了個跟班,長得老實巴交,叫大墩仔。
工友也罷,學者也罷,都是老狐貍。
一行人去吃了頓納西火鍋,納西火鍋和其他火鍋不同之處就在于鍋子是銅的。一頓飯下來,阿金給明叔又是端茶又是倒酒,那殷勤的勁兒想看不明白都難。雷子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估計也沒把這阿金當回事。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退了房去車站,到點上了車,發現我和雷子的票雖然是連號,卻剛好是錯開的,他在我右邊斜上方靠窗的位置,我本來也是靠窗的位置,不過和我同排的年輕小子坐了進去,我也不介意,坐在外邊的座位。
我挨著靠背看著窗外的風景,二零零七年四月,我再次前往麗江。如今的麗江已經和以前大不相同,原麗江地區已經撤地改市,麗江縣也分成了玉龍縣和古城區,大肆發展旅游業,經濟蒸蒸日上,納西文化得到了極大的弘揚與傳播。雷子此次要去的不是玉龍縣,也不是古城區,而是隔江相望的永勝縣。
旁邊的小子也扭著頭看著窗外。四月的天說冷不冷說熱不熱,這小子帶了條紅色的圍巾,我忽然眼前一亮,圍巾上的圖案是寧明花山巖畫上的模仿立蛙動作的剪影式人像。是壯錦。這個紋樣的壯錦我母親一直想買一幅,但從沒見哪兒有賣。
我猶豫了一下,問道:“你這圍巾在哪買的?”
那小子轉頭看了我一眼,又轉回去繼續看窗外。我討了個沒趣,不再說話。
我瞇著眼睛打發時間,很快就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麗江,我猶豫著要跟雷子告別,轉乘前往玉龍縣的車,但終究沒有那個勇氣,心想著先跟雷子走一趟,回程的時候再去。于是跟著他們乘上了前往永勝縣的汽車。
永勝地處長江上游YN省西北部,LJ市中部,地跨橫斷山脈和滇西北高原兩個地貌單元,屬三江并流的邊緣地區,永勝縣永勝之名,來源于元代設置的北勝州及其屬州永寧州。明清時期合北勝、永寧而設永北府、永北直隸廳,民國設永北縣,又改名永勝縣。
下車的時候將近傍晚,我們就近找了個賓館住下,第二天坐著當地的土巴士前往鄉里。
到達鄉里下車后,我們找了輛破舊的幾近散架的三輪車,一行人擠在上邊,雷子報了個地方,車子晃晃悠悠一路顛簸的開去。起初還是水泥路,很快就變成了黃泥路,路面坑坑洼洼,車子磕磕碰碰發出砰砰的響聲,我坐在最外邊,好幾次險些被拋出去。
后來道路太泥濘,破三輪開不進去,我們又換了牛車,繼續向深山里進發。
牛車停下的時候,我以為到地方了,結果不是,而是沒路了。
我們從牛車上下來,站在茂密的深山樹林里,一眼望去周圍全是山。雷子問趕牛車的老頭最近的村子在哪個方向,老頭指了個方向,說了幾句,就趕著牛車走了。
我問雷子現在是啥情況。
雷子說就近找個向導帶我們走山路,他只知道方位,對這里的地形可不熟。
我們順著趕牛老頭指的方向走去,翻了半個山頭,遠遠看到半山上坐落著一個小村子,大概二十幾戶這樣,都是土墻房。
山腳是平平整整的田地,雖說還沒到插秧的時候,可是一個人影都沒有,很是古怪。村口的老樹下掛著個藤子蕩索的秋千,整個村子靜悄悄的。我們不由放緩了腳步,四處打量。
“嚯!”黃豆眼突然叫了一聲,把我們都嚇了一跳,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一個滿臉溝壑的老太坐在家門口,手里拿著個木質的小煙鍋在吞云吐霧,陰測測的目光盯著我們,乍眼一看是有幾分滲人。
幾個小孩躲在墻后,探著頭打量著我們這些生人。把我們心中的那一絲緊張散去。
我打量著老太的服飾,她頭上纏著黑布套,穿著右衽式的白麻布衣服和黑色長筒褲,很陳舊,不過還是能一眼看出是白傈僳服飾,主要她頭上的黑布套可以很輕易的認出是傈僳族。
一個中年漢子從屋子里走出,操著生澀拗口的普通話問我們是什么人,來干什么。
雷子說:“我們要去山里的一個村子,想找人帶帶路?!?
中年漢子狐疑的打量著我們,說這十里八鄉沒有比他更熟路的了,問我們要去哪。
雷子比劃了個方向,報了個位置。
“那片地方我知道,沒聽說里頭還有個村啊?!敝心隄h子說。
“這你甭管,領咱們過去就行?!崩鬃诱f。
中年漢子還有些猶豫,那地方是大山深處,他得跟家里人說一聲。
談妥報酬后,中年漢子轉身走進屋里,再出來的時候,帶了個背囊,腰間挎了把砍刀。手里拿著幾小包東西,遞給我們,說是防蛇的,叫我們掛腰間和腳脖子上。這東西熏得不行,一股子雄黃味和蒜味。黃豆眼小李整張臉都皺了起來,眼睛都瞇沒了。
在他的帶領下,一行人向深山里進發。
中年漢子叫谷萬國,雷子問他怎么村里怎么這么安靜,他告訴我們是因為村子里有老人過世,不能大聲說笑,也不能干活。
我以前在書上看到過,一些傈僳族村落認為大聲說笑、唱歌會嚇著死者的亡靈,導致它記憶失靈,無法走到祖先居住的地方,變成孤魂野鬼。干活則被認為是責怪死者生前是個懶鬼,會令亡靈產生負罪感,到了另一個世界會有干不完的活。除此之外還不能洗衣服,不能吃辣椒。
我們和谷萬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往深山走去。起初還是寬敞的大道,很快就變成雜草叢生的小徑,到后邊,連路都沒有了,步履艱難。加上四月的天經常下些毛毛雨,草木都是濕漉漉的。谷萬國拿著砍刀在前方開路,誰都累的不說話。
永勝森林茂密,動植物資源豐富,森林覆蓋率達48.8%。我們沿途還看到了一小片紅豆杉林,不過這個季節還沒結豆,我對紅豆杉也不了解,看著也就和普通的樹一樣,還是谷萬國跟我們說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看到一條砍刀開辟出來的小徑,這條小徑是從其他方向開過來的,前進的方向卻和我們一樣。谷萬國神色有些疑惑。雷子問他怎么回事,谷萬國說這里也就八九月份有人來收菌子,平時沒人來。
我心想該不會對方的目的地和咱們一樣,也是去收民族老物件的。這些砍斷的枝杈都還很新鮮,說明對方沒走多遠。
雷子想必也有此擔心,問谷萬國有沒有什么近路,或者能不能打直走。
谷萬國領的路不是打直的,繞了個大彎,咱們一直以為是要繞開高山峽谷,就沒問,現在雷子問出口了。
谷萬國面露難色,說打直走可以,但是那邊有座山,山上有“尼”,村里祖祖輩輩都不讓進,如果我們要走那邊,他只能領咱們到山腳下,剩下的得咱們自己走,出了事他可不負責。
“搞了半天,原來是這么個原因,你盡管直走就是?!崩鬃诱f。
谷萬國猶豫著說那座山當真很邪乎,林子特別密,很不好走,速度也不會快多少。
雷子讓他少啰嗦,趕緊帶路。谷萬國嘆了口氣,帶著我們換了個方向走去。
天色逐漸變暗,一天的路走下來,腿腳酸痛,就差腳底板沒磨出泡。到達那座山的時候,看著確實是有些邪門,這座山不高,兩旁夾著兩座高聳的大山,因為蒙蒙雨,山里霧氣升騰,那山的霧分外的濃,加上樹林茂密,整個就一“生人勿進”。就算里頭沒“尼”,也肯定有野獸。
谷萬國問我們要領路費,準備離開。
雷子笑著說:“不急,等翻過了這座山再給你?!?
谷萬國氣憤的說:“你們耍賴,說好了我只領你們到這的!”
雷子說:“誰耍賴了,一開始就說好的,到了地方給錢,這還沒到地方呢。”
谷萬國不肯,堅持拿錢走人。我們人生地不熟,雷子怎么可能放他走。爭執不下時,忽聽砰的一個聲響,谷萬國的腳邊激起一陣枯枝和樹葉。我心頭一震,意識到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