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砰砰直跳，不敢表現出絲毫異樣，挪著身子扭過頭沖雷子做了幾個口型，然后又朝前邊怒了努嘴。

四周太暗雷子沒看清我比劃什么，問道：“什么？”

我心里著急，看了前頭那小子一眼，沒什么異樣，于是湊近雷子低聲說：“他是署。”相傳署相貌俊美，善變化，喜潔凈，而且之前我往署怪的脖子根咬過一口，這小子定是我們來時得罪的署怪幻化的！

雷子稀里糊涂，我急切的想給他解釋，前邊的小子轉過身來，我立即噤聲，警惕的盯著他，這小子的神情很淡漠，一路過來他一直是這樣，就連面對那些鬼怪也是面不改色。我注意到他眼珠子的顏色很不尋常，帶有點翠綠，果然有問題！

那小子淡淡的說：“到了?！?

我猛然一驚，這岔洞是他示意我們進來的，天知道是通往什么地方！我轉過身要往回跑，雷子還不明所以的愣在后邊，我催促他趕緊走。身后的背包被抓住，整個人被往后拖去，我手腳亂擺亂舞的掙扎，那小子的力氣大得不像話，果然是那個署怪。

我叫道：“雷子！快幫忙！”

雷子拿著手里的鐵劍捅過來，壯錦小子一下把我扭到另一頭，一手抓住雷子刺來的沒刃的鐵劍。我瞅準時機掙脫開，那小子還想過來抓我，我不顧一切的往前跑，身子磕磕碰碰，我也管不了這么多。那小子追過來，他活動的很快，柔軟的身子左右擺動，雷子也在后邊追著，我叫雷子趕緊往后頭跑。雷子臉上滿是疑惑，根本不聽我的。

跑著跑著我腳下忽然一空，整個人向下栽了下去，這下不是滾，而是直接朝下掉，周圍變得廣闊起來，涼風習習，還有樹葉摩挲的沙沙聲，不好，是到了署怪的窩了！我狠狠的摔在樹叢里，地上都是厚厚的枯葉，一股濕潤腐爛的霉味。

手電光照了過來，我一驚，趕緊爬起來逃跑，那小子飛也似的沖了過來，一下把我按倒在地，他的速度快得不像話，我拼命掙扎，大喊大叫，雷子跑了過來，我趕緊叫他幫忙，怎料這雷子也幫著按住我的手腳。

“狗日的！雷子你干什么！”我大罵。

雷子道：“忍著點?！彼趾莺萁o了我一巴掌，我頓覺耳朵嗡嗡作響，臉火辣辣的疼，嘴里一腥，吐出口血來。

這一下之后，腦子忽的清明過來，這感覺就像發燒燒的迷迷糊糊的腦袋忽然清醒一般。雷子還要再來一下，我趕緊說：“我他媽醒了，你別扇了?！?

雷子一臉狐疑，沒放下手，壯錦小子放開我的手腳，淡淡的說：“沒事了?！崩鬃舆@才作罷。

我坐起身，被雷子扇的那邊臉腫了起來，疼得不行，這小子還真不跟我客氣，我這一路的磕磕碰碰都沒他這一下來的厲害。

雷子道：“剛剛你怎么回事，整個人疑神疑鬼很不對勁，漢奸小子說你被口舌是非鬼迷惑了?！?

我道：“我也不曉得怎么回事，突然就覺得很奇怪?！弊屑毾胂雺彦\小子不可能是署怪，我在來麗江的車上就碰見他了，總不可能署怪與時俱進，化成人形外出旅游。況且署說什么也是納西族的神靈，總不可能給老外做翻譯。

說起口舌是非鬼，在魯甸地區有“近古本”祭口舌是非鬼儀式，祭祀的鬼怪為近鬼和其鬼，空鬼和補鬼，金鬼和窩鬼，認為家中出事、打官司，或與他人發生不和矛盾，把對的說成不對，不對的說成對，發生是非口角，等等，皆是口舌是非鬼在作祟。我剛剛腦子一蒙，就胡亂懷疑。我往署怪身上咬的是好大一口，兩塊創可貼也貼不完。

我看著周圍的環境，天色漆黑，手電照耀的地方都是青草綠樹，他媽的終于出來了！我腦子里浮現出當年讀書的時候李教授常跟我們說的一句話：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村落有不同的規矩，有些事他們不告訴你不許你做自然有他們的理由。我們不聽和藍的勸告跑到這洞里去險些丟了性命。

出是出來了，不過這里是什么地方？壯錦小子用手電往四周照了照，到處是青山綠樹，我們在洞里七拐八拐的，早就遠離了和藍他們的村子。我們只好隨便選了個方向走，先離開這里再說，以免洞里的鬼怪跑出來。

從洞里掉下來是山腳的位置，我們漫無目的的走在樹林里，想到長眠在洞里的阿金和黃豆眼，心里多少不太好受，雖然和他們不熟，但畢竟是死了人。也不知道老李頭怎么樣，直覺上他會沒事。至于那些老外，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我個人是希望他們運氣不要太好。

雷子找話道：“在那大坑邊的時候，我好像聽見你叫明叔‘耗子明’，咋回事？”

我說：“那家伙就是個賊，他?？客祫e人傳家寶起家，年輕那會兒聽到誰家有寶貝，都要進去撈一撈，人家肯賣他也不要，就是要偷，就有了耗子明這綽號，這么多年過去，依舊賊性不改?！?

雷子不屑的說“原來是這么個東西?！?

雷子又問：“當時那個青蛙五行圖你明明按錯了，怎么一點事也沒有，反而把它開啟了？”

這事現在一琢磨也不奇怪：“我看那明叔也是個半桶水，估計他算魂居地方位的時候直接按公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算了，然而在納西族的紀年法里，一年只有三百五十四天，按公歷的日子算肯定算不準。”

我給雷子解釋什么是魂居地方位。

壯錦小子停了下來，抬起一手示意我們噤聲，我們照做，不解的看著他。他用手電四下照去，一照之下，就見好幾條蛇在樹叢里爬動，被我們的手電光照到，幽幽的眼睛看著我們。我們看到蛇都要腿軟，想到來的時候被蛇群包圍，那股蛇群爬在身上的涼颼颼的感覺還記憶猶新。不過那是黃豆眼殺蛇得罪了署，也已經做了儀式了，這些蛇應該不是沖我們來的，除非那署怪記仇，一定要把我咬他的那一口報復回來。

“它們似乎在包圍我們。”壯錦小子說。我腦袋嗡的一下，不是吧，真是來尋仇的！

壯錦小子示意我們仔細聽，我和雷子屏住氣，就聽見密集的沙沙聲，很輕，心里一個咯噔，這下完蛋了，好歹之前有驅蛇的雄黃蒜包，這會兒什么也沒有。我問壯錦小子帶了防蛇的東西沒，他搖搖頭。

“這里樹叢太茂密，到那邊去。”壯錦小子說。手電筒照向前方。

不管茂密還是稀疏，只要在林子里就是蛇做主，我和雷子急得額頭冒汗，別無他法，只好跟著壯錦小子先撤到那邊。我們一移動，那些蛇也跟著移動，果然是沖著我們來的。

我和雷子越走越急，幾乎要跑起來，但是我們都知道跑得再快也沒用，橫豎是在林子里。沙沙的爬行聲由遠及近，越發密集，這情形和來的時候一模一樣，周圍的蛇越集越多，他們倒是不攻擊我們，就這么聚在一旁，估計是知道我們跑不掉了。

蛇群從四面八方聚了過來，我們只好繞過他們，偏離既定的方向，繼續往前走，如此以往，轉了幾次，壯錦小子忽然止步：“不對，這些蛇正在引我們前往某個方向?！?

我和雷子趕緊停了下來，我們一停下，周圍的蛇就聚了過來，一條條立起半邊身子，朝我們張嘴吐蛇信，在威脅我們。果然是要逼我們往某個方向走。我和雷子隨手拿了兩根樹干充當武器，這些蛇眼見陰謀敗露，就撕破和平的假象，全都聚了過來，準備發起進攻。

我咽著唾沫，手心里都是汗，就算發現了這些蛇的陰謀，也只是早死和晚死的區別，我們呆在這顯然死得更早！雷子也是怕得厲害，我倆背貼背，我可以感到他的身子在發抖。別看他塊頭大，其實膽挺小，小時候干什么壞事都跑的最快，其實是害怕責罰。只是平時掩飾的太好不易發現。

一陣清脆的鳥叫聲忽然響起，我和雷子詫異，隨即發現不是鳥叫聲，是壯錦小子在叫，他一手貼在嘴邊，發出的聲音跟鳥的叫聲一模一樣，還有旋律，和我們無聊的時候吹的口哨完全不同。我和雷子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他難道還想模仿印度人用笛子操控蛇，想用“鳥叫”聲把這些蛇震退？

一條蛇弓起身子猛的向壯錦小子撲去，我心里大叫一聲不好，這小子果然沒有印度人的能耐！正要過去幫忙，一道黑影倏地飛了過去，就像箭一般，我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就見一只老鷹抓住那條蛇飛在半空。

四周傳來另一陣沙沙聲，和蛇群密集細小的聲音不同，這陣聲響很清晰，是從上方的樹冠傳來的。我明白過來，合著這小子不是操縱蛇，是在操縱鳥??！

密密麻麻的飛鳥從林中飛出，伴隨著嘰嘰喳喳的鳥叫聲，蛇群一見這鳥，就紛紛后退，竄進樹叢里。我只知道蛇怕老鷹，沒聽說過蛇怕其他的鳥，它們這舉動有些反常。不管怎樣，治退了就好。

我和雷子歡呼，難怪壯錦小子叫我們往樹叢稀疏的地方跑，原來是防止這些蛇躲進樹叢里。我正要夸他有兩下子，雙腿忽的被一個東西纏住，猛地一拽，我摔到地上，被向后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