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貪戀
- 醉今朝
- 孤以北
- 3224字
- 2023-01-13 15:59:16
聽見她自責的話,沈辰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示意自己沒事的。
秦宜歌蹭了蹭頭:“我一天都沒吃東西了,你應該也是,餓不餓呀?”
沈辰搖頭,表示自己不餓。
“沈辰,你是逍遙候唯一的子嗣,那日你為什么會擅闖王府了?”秦宜歌輕聲問道,“還受了那么嚴重的傷。”
對于這個問題,沈辰愣了愣,但是終究沒有選擇回答。
無聲地靜默。
秦宜歌嘆了一口氣,嘟囔道:“不說算了,當我沒問。”
沈辰低垂的眸中閃過幾分失落,可還不等他解釋,外面就傳來了一陣火光,和交談聲。
那聲音,很是耳熟。
秦宜歌思索了片刻后,驀然大叫:“長風哥哥!”
聽見秦宜歌的喊聲,沈辰也有些愕然的側目望去,可是洞中漆黑一片,只有少數的星光乍現,只能勉強看清在洞外有影影綽綽的影子,其余的再無法窺探半分。
凝視了半響,也看不清人臉,沈辰只好將目光重新移向懷中的秦宜歌,在她的手心中,慢慢寫道:你怎么知道是表哥?
“我聽見長風哥哥的聲音了。”秦宜歌快速的解釋道,末了有大喊一聲,“長風哥哥。”
這次沈辰才清楚的看見,外面又道人影,稍微停頓了一下,隨即一直擋在洞口的藤蔓被人從外面撩開,接著兩道修長的身影從外面跳了進來。
沈辰看著云止,下意識的將秦宜歌抱得更緊了些。
那個男人一步步的走來,仿佛閑庭信步般,在他的身后是漫天的星辰,不由得,沈辰就想起了他曾經讀過的一句話。
蒹葭倚玉樹。
真真是在恰當不過。
沈辰看著云止的目光有些莫名的敵意。
就在兩相靜默的時候,秦宜歌從沈辰的懷中伸出了一個頭,笑的清甜嬌軟:“長風哥哥,你終于來了。”
云止的神色也漸漸地柔和下來:“歌兒,你沒事吧。”
“我沒事,可是沈辰哥哥為了救我,好像受傷了,長風哥哥,你快給沈辰哥哥看看呀。”秦宜歌焦急道。
莊洛從后面走了出來:“嗨,小郡主,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秦宜歌眨眨眼,倏然咧嘴一笑:“你是莊洛哥哥對嗎?我記得你,你喜歡嫣然姐姐。”
莊洛的笑容瞬間就凝結了一下。
沈辰看著秦宜歌無可奈何的一笑,卻在暗中捏了捏她的手心。
“你沒事就好,你父親和母親都快為你的事急瘋了。”云止說著,上前幾步就將人從沈辰的懷中抱了起來。
秦宜歌順勢的就摟住了云止的脖子,親昵的黏在他的懷中:“我知道,我都消失了快一天了,母親肯定急死了。”
云止頷首,才將目光重新移向了沈辰:“姑姑也來了,她很擔心你。”
莊洛抱著手看著沈辰:“小子,你受傷了嗎?需要我幫你嗎?”
“沈辰哥哥受傷了!”秦宜歌忙不迭的說道,“你別欺負沈辰哥哥不會說話。”
“我說你這個小丫頭。”莊洛睨著秦宜歌。
秦宜歌毫不畏懼的迎著莊洛的眼神回瞪了回去:“沈辰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許你欺負他,你若是敢欺負他……我就……我就……”
看著秦宜歌急的小臉都紅了的模樣,莊洛十分好興致的站在原地不動:“喲,小丫頭,你想做什么?”
“我……長風哥哥,你會幫歌兒的對吧?”秦宜歌小眼神亂轉,一下子就繞到了云止的身上,濕漉漉的雙眸,一動不動的盯著云止,大有一種云止不開口幫她,她就哭給他們看的假象。
云止對這個曾經救了他小丫頭,從來都是有求必應的,當即便緩緩點頭:“他若是欺負你,我就幫你揍他。”
莊洛維持在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垮了下去:“云長風,你是睡了提了褲子就不認人了是吧?”
“滾。”云止冷冷的賞了莊洛一個字,抱著秦宜歌就往外面走去。
“呵。”莊洛學著云止的樣子冷笑一聲,轉頭去看還坐在地上的沈辰,夸張的叫道,“你不會真的受傷了吧?”
“就為了那個殘廢?”
換來的是沈辰不帶絲毫感情的冷冷一眼。
莫名的,莊洛只覺得身后泛起了一陣寒意。
森森的涼。
月色明亮。
秦宜歌被云止背在身后,下面就是一望無際的崖底。
秦宜歌伸手緊緊地環著他,將頭擱置在了他的肩膀上:“長風哥哥,今兒月色不錯了。”
“嗯。”回答她的是簡短而有力的聲音。
清冽的,帶著一些冷淡。
清風,明月,簡簡單單的兩樣景色,就足以勾勒出一副佳人才子,花前月下的繾綣情事。
聽見云止的回答,秦宜歌也沒有任何的不滿,反而語氣中還帶了血愉悅:“長風哥哥,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你當時為什么會向皇爺爺求圣旨,娶我?”秦宜歌一字一字的說道,“你該知道,我除了家世,一無是處,論顏色我不及商月,論禮儀教養,打理內宅,我不如沉香表姐,再言能與你并肩而行,同生共死,賀嫣然已經比天下許多男子更配得上站在你的身邊,可是你為何,偏偏選了我?”
是啊,為什么偏偏選了她?
云止沉默著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就在他沉默的時候,他又聽見秦宜歌繼續說道:“鎮南王心中的兒媳,應該是嫣然姐姐,而非我吧。”
“上次在御書房見著他,他都懶得正眼看我。”
“長風哥哥,你說你當初的選擇,是不是錯了?”
“一旦日后我真的嫁過來,可能會讓你們父子反目,后院不得安寧的。”秦宜歌笑道,就仿佛再說別人的事情般,“你該知道我這個人,任性,驕縱,善妒,沒有容人之量,若有朝一日,我真的成為了你的世子妃,你可能連側妃,都沒法娶了,更別說什么侍妾通房。”
“長風哥哥,我不求我日后的良人,是什么王孫子弟,能建功立業,是人上之人,我只愿,他能像我父親那般對我母親,一生一世一雙人。”
“你若是做不到,日后就別在招惹我了,至于我們的婚事,我會親自和皇爺爺說明的。”
“我沒什么本事,也沒什么偉大的宏愿,我只希望能安度此生,不求榮華富貴,功名利祿,只求琴瑟在御,歲月靜好。”
其實不求,也只是因為當初得到過。
秦宜歌自顧自的說著,她也沒有指望云止能真的給她回答。
畢竟男子三妻四妾,都是在尋常不過的事,反而是自己的想法,太過驚世駭俗了。
可這世間的哪個女子,不曾真心期盼過,一生一世一雙人。
很快,秦宜歌一仰頭就看見了崖邊的火光,和自家父親,在崖邊踱步的身影。
在她還未重生在秦宜歌身上的時候,她壓根就不知道什么叫做父愛,一直以來,都是她充當著父母的角色,將自己唯一的弟弟,在那個狼才虎豹的環境中拉扯著長大。
她的父皇啊,心太大了,大到根本容不下自己的妻兒,只有那無盡的權力,才能滿足他無休止的欲望。
自她懂事的時候,就看著整個皇宮烏煙瘴氣,每日都不斷地有新人送進來,每日都有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消失在那里,而朝野上下,忠良之人都被奸臣小人打壓的抬不起頭來,整個朝局,更是一盤散沙。
而她貌美無雙的母后,也死在了后宮的那些傾軋中。
可就算母后死了,她那個狠心的父皇,也未曾關心過一句。
為了能護住幼弟的儲君之位,她拜師披戰甲,終于在她及笄那年,打了第一場勝仗,凱旋而歸后,便是拉朋結黨,建公主府,召幕僚,誅奸佞。
這些本該是一個皇子干的事,她干了,而且做得遠比那些她所謂的皇兄和皇弟出色。
可再出色如何,那時候他的父皇,已經昏庸到辨不清忠奸,只知道聽耳旁的枕邊風。
任由后宮的嬪妃胡鬧著把持朝局。
況且他還聽信小人之言,準備對自己的外祖父家和云蒼出手。
云蒼啊,是他的兒子啊,俗語都說過,虎毒不食子,他怎么能下手?
可是他忘了,云蒼是她唯一的逆鱗。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于是她做了此生最正確也是最大逆不道的一個決定,弒父殺君。
顯而易見,她成功了。
雖然背著千古的罵名。
她帶著手中的軍隊和勢力,在臨安城中大開殺戒,即墨家的人,除了云蒼,沒有一個活下來,她將他們的頭顱全部懸掛在了城墻上,以儆效尤。
在內外一團亂的時候,她扶持云蒼登基。
她也被封為帝姬,尊榮無限。
那段日子啊,黑暗陰鷙有之,榮華富貴有之,大權在握也嘗過了,可是如今想來,卻覺得隔得太遙遠了,遠的就像是上輩子的事。
那個一身陰鷙,在黑暗里廝殺的人,是大燕的長帝姬,長樂。
這個一身干凈,永遠笑的天真澄澈,是大秦的小郡主,安樂。
一字之差,卻是天翻地覆。
她笑著抬頭,看著站在懸崖邊上,急不可耐伸出雙手的男子,眉眼彎彎。
“父親。”
“我的小歌兒。”當秦墨看見完好無缺的秦宜歌時,倏然淚如雨下。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爹爹,我沒事的。”秦宜歌伸手,將秦墨臉頰上的淚水擦干,“爹爹,女兒沒事。”
云止微笑著退到了一邊,沒有打攪他們一家團聚的場景。
楚疏煙也從不遠處一下子撲了上來,抱著秦宜歌哭個不停。
秦宜歌含笑的看著楚疏煙,這個婦人眉眼間的溫柔,和她的母后一樣。
都是這般溫情。
而她,貪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