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阜上的曹操暗呼不妙，文丑果然不可小覷，先是神箭射退張遼，然后鐵槍力退徐晃，本是一邊倒的戰局也已被文丑安排的后隊扭轉。

曹操臉上不露一絲痕跡，吩咐屬下揮旗指示八百勇士中最驍勇的兩個小隊堵截袁軍新來的后隊，接著指著遠處的燕靈問道：“那是何人？”

一眾謀士不約而同搖了搖頭。

曹操笑道：“此人刀法不錯，不會是無名之輩，諸位怎會不知？想必是相距太遠，看不清容貌的緣故，哪位將軍能把他的頭提來讓大家仔細辨認一番？”

大將呂虔飛身上馬，抽刀向土阜下馳去。

曹操微微地點了點頭，呂虔在自己陣營中是出了名的愛刀之將，掌中的‘烏蛇刀’又是價值千金的寶刀，由他去對付那神秘刀客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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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晃心中叫苦不迭。

敵將馬速甚快，急勁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即使現在回身迎敵，也很難接住文丑的雷霆一擊——文丑是全力沖鋒而來，自己撥馬返身則是逆勢而為，氣勢上的優劣不可同日而語。而今之計，唯有縱馬逃亡，撐得一時算一時，但愿能撐到丞相派人接應之時。

文丑全速催動戰馬追逐著徐晃。適才與徐晃的大戰讓他感到意猶未盡，徐晃斧大力沉，招式精奇，文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二十招后稍稍壓制住徐晃的勢頭，沒想到徐晃見勢不妙，立刻逃竄，根本不跟文丑纏斗。文丑明白，己方已在上次白馬之戰時折了顏良這頭號上將，今日又在兵力占盡優勢的局面下被敵人打得一敗涂地，若不能及時斬殺對方一員大將，袁軍的士氣可就完蛋了。

燕靈心驚膽顫地緊攥著韁繩，不讓自己墜馬似乎是他此戰的唯一目的。右手還在自行其事地揮刀屠戮，身邊曹兵的慘呼聲依然不絕于耳。然而，他的右手再英勇，畢竟也是孤掌難鳴——無法兼顧殺敵與御馬，燕靈距文丑和徐晃越來越遠。

突然，燕靈的右手刀背輕拍了一下馬頸，戰馬收住沖勢，掉頭向左拐去。左前方，呂虔手持‘烏蛇刀’迎面殺來。

呂虔絕對算不上曹操手下的一等高手，但他對寶刀的研究卻是高手中的高手，唐代杜甫曾有詩云：“前軍蘇武節，左將呂虔刀”，說的就是這位呂虔將軍的寶刀。

‘烏蛇刀’通體漆黑，刀身狹長，下劈時左右顫動不停，如出洞之靈蛇，讓敵人防不勝防，故得名‘烏蛇刀’。

呂虔此時距燕靈不足十步遠，早已看清燕靈不過是一個弱冠少年，刀法雖然凌厲，身法卻異常笨拙，腰身更是猥瑣地趴在馬背上，全然沒有什么高手風范，當下更不多言，雙腿一夾馬腹，戰馬猛然加速，‘烏蛇刀’高舉過頂直劈燕靈的頭頂！

‘烏蛇刀’詭異地在空中顫動著，發出低沉的悲鳴，漆黑的刀身似乎遮蓋住了耀眼的驕陽。

燕靈的右手輕微地抖動了一下。

普普通通的環首刀準確無誤地刺中了‘烏蛇’寶刀的刀尖下七寸處。

“當”的一聲脆響，陽光再次普照大地。

呂虔在馬背上搖搖晃晃掙扎了幾下，終于栽下馬去。

燕靈的右手刀柄向左手砸去，左手吃痛，松開了韁繩。

右手再拍馬頸，戰馬前蹄猛然抬起，將燕靈掀下了戰馬。

燕靈大吃一驚，顧不得后背被摔得疼痛難忍，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來，卻看到自己的右手已經探出，從昏倒在地的呂虔手中搶走了‘烏蛇刀’。

那“右手老兄”掂量了一下‘烏蛇刀’的份量，似乎不甚滿意，隨手將其插在腰畔，重新握住原來的那柄環首刀。

一隊曹兵怒喊著向燕靈沖來。

性命攸關，燕靈不敢怠慢，翻身上馬，繼續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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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戰局發生了重大變化！

追殺徐晃的文丑被一名赤面長髯的大漢迎面截住。

原本苦苦逃命的徐晃撥馬轉回，端坐在馬背上，冷眼旁觀著紅面大漢和文丑的單挑。

大漢胯下戰馬神駿非凡，馬頭形狀如兔，馬身沒有半根雜毛，如火炭般紅亮，唯有腦門長著一塊“月芽”狀的白斑。

遠處的燕靈似乎生出了怪異的感應，他的右手突然握緊，手心滲出了冷汗！

“它”揮刀刺中馬股，戰馬一聲長嘶，加速向前奔去。

文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已經猜出正是眼前這位紅面大漢，在白馬坡斬了自己的好兄弟顏良。

能一刀砍掉自己好兄弟的頭，這紅臉賊絕對不容易對付。

任何一點疏忽大意都會帶來不可挽回的災難。

文丑再次吸了口氣，壓制著自己暴怒的心緒。

“他就是文丑？”紅臉大漢手按青龍偃月刀，冷冷地向徐晃問道。

“正是！”徐晃答道：“此人正是袁紹手下的上將文丑，云長莫要大意！”

“上將？”關云長冷笑道：“關某觀之，如土雞瓦犬耳！”

徐晃心下微微不快，關羽明明看見自己被文丑追得狼狽不堪，還說這種話，那豈不是連自己也損了？

但徐晃為人凝重，頗有城府，臉上不動聲色，也不再說話。

文丑卻哈哈大笑道：“無名小卒也想激文某動怒么？我呸！趁著文某廝殺半日，體力已消耗大半之時，想跟我拼個一招半式，回去吹牛嗎？文某偏不給你這機會！老子今天到此為止，撤兵了！哈哈哈哈！”

“想逃？”關羽冷哼一聲，催動赤兔馬，手中偃月刀力劈而下。

文丑毫不畏懼，不退反進，手中鐵槍急刺而出。

“砰”！整個戰場都聽到了這聲巨響。

“好！”文丑贊道：“果然有幾斤蠻力！”

“再來！”關羽手中大刀再次掄起。

然而這次他的大刀并沒有砍下，因為文丑鐵槍的槍氣已經激射而至。

槍氣兇猛凌厲，關羽無奈變招，揮刀攔截。

勁氣相交，赤兔馬騰騰騰倒退了三步，文丑的戰馬卻也連連后退。

關羽雙臂都在發麻，他收拾心神，強壓住喉頭的甜腥。

文丑更是氣血翻騰，跟徐晃廝殺多時，剛才那一槍更是幾乎耗盡了他最后的氣力，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現在不跑，更待何時？

“大爺累了！改日再陪你玩兒！”長笑聲中，文丑借著戰馬倒退的勢頭，撥馬向北逃去。

關羽臉上露出冷笑，等文丑逃出二十步遠，才緩緩伸手向赤兔馬額頭月牙狀的白斑按去。

赤兔馬一躍而起，如插翅般地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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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的感應更加強烈，“它”幾近瘋狂地刺著馬股，戰馬的速度已提升至極限。

燕靈緊伏在馬背上，戰馬的顛簸讓他渾身難受。

“撤了！撤了！燕小兄弟也回吧！”文丑風馳電掣般地沖了回來，大笑著喊道：“今天這仗咱們敗了！”

“小心！”燕靈發自內心地大喊一聲，霎那間右手怪異的寒流侵入心脾，他騰身躍離馬背，環首刀全力向文丑背后擲去。

文丑茫然回過頭，不能置信地看見片刻前還有二十步之遙的關羽已悄然追到身后，青龍偃月刀冰冷的刀鋒赫然已在眼前。

關羽冷哼一聲，猛揚雙臂，偃月刀撩起，狠狠地砸飛了迎面射來的環首刀，刀柄順勢前擊，重重地擊在文丑的后胸上。

文丑慘叫一聲，像斷了線的風箏似的從馬背上平飛出去，一頭栽在地下。

燕靈翻身落地，擋在文丑身前，他抽出了腰間的‘烏蛇刀’，橫刀迎向關羽。

關羽哪里會把這瘦弱少年放在眼里？他深知自己那一擊已總夠讓文丑斃命，剩下的只是割頭邀功。當下拍馬狂沖，橫拖著的偃月刀陡然上撩，斬向燕靈前胸。

燕靈不退反進，飛身從斜劈而至的青龍偃月刀上一躍而過，手中烏蛇刀凌空劈下。

關羽看也不看，偃月刀繼續上揚，迎擊狹長的烏蛇刀。

叮叮咚咚一陣亂響，長刀、短刀在空中交擊了十余下，燕靈再次翻身落回地面，依然橫刀迎向關羽。

馬上的關羽略帶驚訝地看著眼前這文弱少年。

這少年實在高明，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實在無法相信一個弱冠少年能使出這等功力的刀法。

戰場上刻不容緩，既容不得深思，更容不得留情。

關羽雙臂緩緩上舉，全身的功力在青龍偃月刀上匯聚，刀停！

關羽大喝一聲，偃月刀力劈而下！

一道優美的弧線出現在半空，弧線化為凌厲的閃電，直擊燕靈的頭頂！

一團烏云平地而起！

烏蛇刀狂卷著砂石沖向當頭劈來的閃電！

“咣！”

大地為之顫動。

赤兔馬一聲長嘶，馬背上的關羽卻是凝然不動，一絲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悄然流下，滴答滴答地染紅了赤兔馬額頭的白斑。

五步外的燕靈站在地上，血水從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狂涌而出，他的全身都在如篩糠般地顫抖，似乎隨時都會散架，但他的右手依然堅定地握著烏蛇刀。

刀依然迎向關羽。

這等年紀，這等功力，死了太可惜。關羽眼中似乎劃過了一絲憐才的哀傷，但他的手卻毫不猶豫地再次舉起了青龍偃月刀。

怪事發生了。

七竅流血的燕靈突然踏上一步，喉嚨里發出模糊怪異的聲音。

赤兔馬猛地打了個哆嗦，驚疑不定地看著燕靈。

燕靈又逼上一步，嘶啞著嗓門喊道：“還我頭來！”

赤兔馬惶恐地向后退去。

關羽扯動韁繩，催促赤兔馬向前。

可是赤兔馬依然在向后退。

“還我頭來！”

嘶啞的吼聲回蕩在整個疆場，燕靈一步步向關羽逼去，赤兔馬卻在一步步地倒退。

“快救文將軍！”隨燕靈同來的騎兵隊終于趕上，部將指揮著手下將伏地昏迷的文丑抱上戰馬。

關羽驚疑地看著燕靈，探手安撫著胯下像篩糠般發抖的赤兔馬。

“燕兄，咱們快撤！”部將說道。

“還我頭來！”燕靈還在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身后拖了一地的血跡。

“燕兄？”部將跳下戰馬，追上前去，扯住了燕靈的胳膊。

“還我頭來！”燕靈眼神空洞地看著部將，跟著仰面倒在了部將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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